这股下沉的推力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随后，又一股完全相反的力量从水底深处袭来，直推着陈震朝水面上方疾速浮去。
呜——
哗！
先是一阵快速接近水面的逆浪长音。
接着是水面被冲破时发出的炸响。
陈震被冲出了水面，身体不断盘旋着腾上高空。
猫终于坚持不住，从他的脑袋上飞了出去。
陈震的鼻口终于得以解放，他盘旋在空中，张大嘴巴疯狂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时候他已经飞升到了相当高的高度，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到被银色月光照亮的雾气，根本看不到水面在哪里。
从这样的高度坠落下去，下场大概率只有一个——死！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旁侧探过来，抓住了陈震的腰。
回头一看，是厨子！
厨子用一只手抓着他，另一只手里还攥着猫，刀和铁箱都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震刚要松一口气，厨子突然使出一记千斤坠，瞬间止住落势，带着陈震和猫，以陨石坠地般的速度急落而下。
暴躁的气流自下而上，怼着脸猛吹，陈震感觉自己的整张脸皮都被吹变形了，上下嘴唇布噜布噜抖个不停，从压根到舌根瞬间就凉透了。
眼看就要到达地面时候，厨子猛然在半空中扥了一下身子，靠着强可摧山的核心力量，强行让落势缓和下来。
嘭！
两秒钟后，厨子落地，双脚在土地上踩出两个巨大的坑。
可奇怪的是，和他一起落地的陈震，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那不像是落在了地面上，而是落在了一团很厚、很深的棉花上，跟着厨子落地的同时，自身的冲击力就被彻底化解掉了。
猫从厨子的手上跳下来，朝陈震大笑：“怎么样，刚才魂都快吓飞了吧。”
厨子将陈震轻轻放下，便转身冲进了肉眼望不穿的雾气深处。
陈震晃了晃被厨子捏得闷痛的腰，对猫说：“我还行吧，至少不像你，满眼都是泪花。”
猫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都被吓哭了，现在嘴巴和鼻子上一大坨眼泪。
“我靠，你是不是以为我被吓哭了？我这是……我这是青光眼，一见到风就容易流眼泪的。”
虽然猫的胆子不大，但是它的嘴硬啊。
陈震回望一眼身后的水域，不由有些担忧：“那些尸伯不会追过来吧？”
“不会，”猫用小爪子擦着眼泪说：“他们不知道潮汐会将水流带到什么地方去，是不敢轻易追上来的。”
这时厨子已经拎着刀和铁箱回来了，他朝陈震和猫分别招招手，示意两人跟着自己走。
“他要去哪？”
“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家啦。”
一边说着，猫已经撒开四蹄，朝厨子跑了过去。
陈震站在河岸上，心中有些迟疑。
眼前的铁脸巨汉，还有那只嘴巴很碎的猫，到底能不能相信？
猫口中的家，会不会又是一个暗无天日的饲养场？
一时间，陈震有些拿不定主意。
猫回头看了陈震一眼，发现陈震站在原地没动，于是朝厨子耸了耸肩膀：“他不想跟来就拉倒，咱俩别管他了。”
可厨子没有听猫的，他依然站在那里，默默看着水边的陈震。
虽然那张钢铁熔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陈震却能感觉到，厨子好像在冲自己笑。
温和地笑。
也许，是受到了厨子身上那股温柔气息的影响，也许，是因为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陈震终于还是迈开双腿，朝厨子的方向奔了过去。
厨子的身影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撕破雾气，为身后的人指明方向。
陈震跟随厨子的脚步一路前行，离开水岸之后，两人一猫，进入了一片灰色的森林。
起初，大片迷雾笼罩丛林，抬头望去，一条条树干没入雾气深处，根本看不到树冠在哪。
随着不断在密林中深入，雾气渐渐变得淡，可当陈震再次抬头望向天空时，却依然看不到月亮。
目光所至之处，到处都是两三个人才能环抱过来粗壮树干，三四十米高的高空中，茂密的树冠层层堆叠在一起，密不透风，视线根本无法透过它们，看到外面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小雨过后特有的泥土气息。
陈震在林影中越走越深，渐渐地，他在视野的远端看到了一口石洞。
洞口很大，如同一张生长在树影间的黑色巨口。
那地方，不会就是猫口中的“家”吧？
起初陈震确实有些疑虑，不过他很快就想起了老幺的话。
在雾原上，人类唯一的居所，就是那些阴暗潮湿，连老鼠都不愿意进去的地穴。
一分钟后，陈震随着厨子和猫的脚步，来到了洞外的空地上。
这片空地像是人为修整出来的，地面上铺满了碎石子和草木灰，看不到任何植被，在空地的边缘，有很多黄土垒成的坟头，每一座坟头上都压着一块很大的河底石。
厨子率先进了洞口，猫仔细检查了一下洞口边缘的地面，也跟着进去了。
“别愣着了，快进来。”
洞中传来猫的催促声。
陈震这才收回视线，踏着双脚追进了洞里。
厨子点了油灯，昏黄的火光将整个石洞照得影影绰绰。
石洞内部被人为切割成了三个区域，客厅、厨房、卧室，一应俱全，视线所及的每一样家具都是用灰色的木头打造的。
在地面的边边角角里，能看到很多用来防潮的草木灰，可即便是做过了防潮处理，石洞中依然阴冷潮湿，有几个木头打造的家具上已经长出了淡淡的霉斑，
厨子带着陈震来到卧室，指了指不断泛出潮气的四米大床，又指指不远处的一个橱柜。
就听猫开口说道：“他的意思是，这张床以后给你睡了，柜子里有床单和被罩，你也可以拿来用。”
厨子朝猫竖了竖大拇指。
陈震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路上厨子之所以不说话，并不是因为性格沉闷，而是他那张钢铁熔铸的脸上，根本没有嘴。
“我睡在这里，你睡哪？”陈震问厨子。
猫替厨子回应道：“他平时住在农场那边，只有冬闲的时候才会到这儿来。”
厨子点了点头，对猫的回答表示赞许，随后他便打开橱柜，从橱底的小屉里拿出一套衣服和一条毛巾，递给陈震。
衣服的尺码对厨子来说显然太小了，但对陈震来说还算合适。
毛巾看上去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但好在十分干净。
不管是衣服还是毛巾，摸上去都潮乎乎的。
“厨房旁边有间浴室，你现在臭得像坨大供一样，赶紧洗一洗，把衣服换上。”猫指着厨房的方向说。
之后厨子便引着陈震找到了浴室，他大体教了陈震一下怎么用浴室里的大锅烧水、怎么朝淋浴的水箱里加水，见陈震学得差不多了，便离开屋子去了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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