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来人没想到门里会滚出来个人，倒退一步。
云黛正滚到那人脚下，看到黑靴子和黑色的衣袍下摆，不用说，来人正是令她惴惴不安的吴王。
摩诃伽罗眉头微蹙，带着一身怒气跨步走进禅房：“还躺在地上干嘛？给我进来。”
云黛噘着嘴，讪讪起身，当然她还没忘带上那床被子。
摩诃伽罗坐下后，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抬眼道：“关门。”
“哦。”云黛乖乖将门合上，直愣愣站在摩诃伽罗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摩诃伽罗打量她，有些奇怪：“把被子放下，我有事和你说。”
“哦。”云黛忙不迭的将被子放回床上，看摩诃伽罗面色不善，她贴墙站着，想尽可能离他远点儿。
“你站那么远干嘛？之前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呢？难道说……”摩诃伽罗抬起眼上下打量云黛一番，“你在怕？”
云黛老老实实地说：“是啊，害怕。”
摩诃伽罗微笑颔首，很满意的样子，喝了口茶：“嗯，知道害怕就还有救。”
云黛见他面色稍缓，壮着胆子问出心中的好奇：“干嘛打晋王？他又没做错什么？”
“没做错？他私自改道在镇州城外闲逛才惹出的这些个事端，急得皇后娘娘一病不起，自己也险些丧命，你说该不该打？”说到李乐，摩诃伽罗显然是动了真怒，说完连喝好几杯茶。
云黛听完吐吐舌头，讷讷说了句：“……打死都不屈。”
摩诃伽罗噗嗤一声：“你啊你，自己命在旦夕，还有闲情逸致管别人。”说着站起身，“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李禅。”
云黛出身封疆大吏之家，亲姐姐还是太子妃，她当然知道李禅是当今皇帝的第二子，封为吴王。刚刚他敢动手教训李乐，现在听到也就不觉得如何惊讶了，她也不起身见礼，依旧将自己塞在墙角，不过已经没了之前的忐忑。
见云黛没有挪地方的意思，摩诃伽罗拿起一个新杯子，在那杯里也倒上了茶：“连夜跑了这么久，渴了吧，来喝杯水吧，”说道这儿，李禅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吴王亲自给你倒的。”
“谢、谢殿下。”云黛打了个激灵，黑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嘟起嘴不情不愿的走到李禅身边，嘟囔着，“若是一开始就说你是吴王，我也不会跳崖。”
摩诃伽罗或者说吴王李禅点点头：“我料你也不能轻信与人。当时那般说话，一是与你说了真实身份你也不会信，其二也是想告诉你如今的处境。”
云黛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自己什么处境怎么需要你来告诉我？刚想反驳，立时想到摩诃伽罗当时一开口问自己身份，自己就承认是云黛，确实有欠谨慎。他当时向自己点明如果执意上路，一路之上难免遇到贪财不义之人，确实也是好心一片。
“你提醒我就算了，干嘛吓唬我？”云黛是个不肯服输的性格，现在心里已经知道摩诃伽罗确实是为了自己好，自己逃跑是错怪了人家，但要她乖乖认错是不可能的，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何况在她看来，要不是摩诃伽罗假装是……是淫僧，自己也不会不顾生死跳崖逃跑。
摩诃伽罗看着云黛气鼓鼓的神色有点好笑：“是你口口声声叫我淫僧，我便说我不是你也不信啊，我原本想，你一个小姑娘突逢大难，又受了伤，稍微恐吓一下断了念想，也好叫你老实一些，不至于乱想乱跑，等养好了伤势再做计较不迟。谁成想你倒是个不怕死的泼辣性格，越吓越坏事，居然跳起崖来了！”李禅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恪于身份一向严肃自持，但内里也有一份不羁洒脱和诙谐，当时吓唬云黛固然有教她老实一些的意思，也有见她有趣有心捉弄的意思，只是这几分心思摩诃伽罗自己也没意识到罢了。
云黛听了摩诃伽罗的解释心里略略舒服了些，心里隐约觉得还是有点异样，可摩诃伽罗确实对自己并无恶意，忍不住瞪了一眼摩诃伽罗：“那现在怎么办？你会派人护送我去京师么，吴王殿下？”
摩诃伽罗没有直接回答云黛的问题，反问道：“你上京之后打算干什么？”
云黛柳眉倒竖：“干什么？当然是面见皇上，向朝廷申明我爹的冤屈，请朝廷剿灭王廷安，为云家报仇！”
摩诃伽罗点点头：“嗯，那你觉得朝廷会听信于你？”
云黛反诘：“当然，事实如此！”
摩诃伽罗再问：“所以朝廷会派兵剿除王廷安？”
“当然！”云黛被摩诃伽罗问的莫名其妙，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摩诃伽罗脸色变得肃然起来，摇了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
云黛一愣：“你什么意思？”
摩诃伽罗叹了口气，又走回桌边坐下，揉了揉额头：“且不说旁的，你到了京师，向朝廷亮明身份，你怎么知道朝廷是要请你上殿议事，而不是直接冠以逆臣之女直接打杀，又或者没为官妓？”
云黛嗫喏着：“怎么会……怎么可能……”
摩诃伽罗疲惫的叹了口气：“怎么不会？王廷安既然敢闹兵变，还派人假你爹的名义追杀晋王，那必然是要将你爹谋逆的罪名坐实，估计这会你爹造反的罪证已经在运往京城的路上了。到那时一边是人证物证俱在，一边是你空口白牙，朝廷是信你还是信王廷安！”
“可……那是假的！定是伪造的！”云黛眼睛登时就红了：“难道你也认为我爹谋逆不成？！”
“我怎么想不重要。甚至云大都督是不是真的谋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的看法是什么。而朝廷会怎么看根本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决定的。”摩诃伽罗叹了口气：“朝廷若是有实力剿除王廷安，有没有你向朝廷申诉，朝廷都会做。同样，如果朝廷要剿灭王廷安，那你爹就是忠臣；如果朝廷无力剿灭，那么就算你和太子妃跪死在皇宫门前，你爹也是谋逆之罪移平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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