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拉了一下小藏的手，做出把鱼放了的手势。
海面波涛翻滚，无数小船被海浪涌上岸来，搁浅在沙滩上。
海风呼啸，数丈高的巨浪向小藏和阿春泼洒。
借着天光夜色，小藏将五尾红鲤鱼一条一条地倒入鱼桶。
阿春呆呆地盯着红鲤鱼，眼泪落下。
小藏停止了动作，冥冥之音在耳边响起：“这红鲤是大吉大祥之物，再贫穷，也不能杀而食之！”
小藏毫不犹豫地将鱼桶高高提起，将五条红鲤一条不剩地倾入大河。
霍时，滔天巨浪平息，那昏天黑地的河上，显现点点星光……
尼庵内，小尼姑从庵外奔来惊呼：“师父，大河巨浪平息了，天上升起皓月和星斗！”
老尼姑睁开眼睛，以手抚额，合十祷告：“托我佛祖释迦牟尼之福，这小娘子三生有幸，终得佛果，会有身孕了。阿弥陀佛！”
小尼姑：“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小娘子一片佛心终有感天动地！”
海浪平息，渔家姑娘奔走相告：大海的大风大浪平息了！
出河捕鱼的渔船三三两两地靠岸，平安归来。
人们在岸上燃起大堆篝火，欢庆亲人死里逃生。
姑娘们和亲人们手牵着手，在篝火旁载歌载舞，感谢上苍的恩赐。
阿春和小藏在人群中。
渔村茅草棚外，小藏如落汤鸡般站立门口，肩上背着沉重的渔网，手上提着空空的鱼桶，毫无怨言地听母亲训斥。
母亲：“你父亲白养了你这傻瓜，天下哪有这样的怪事！明明是大河菩萨可怜你，拱手送来五条肥胖胖的红鲤鱼，你却骗你老娘说什么红鲤是大吉大祥的圣物！是红鲤又有何妨，还不照样煨汤、炸食。你这无用的东西，想和你那不下蛋的鸡一样气死我吗？”
小藏吓得慌忙跪下：“母亲，愚儿罪该万死，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期望。只是，这红鲤是万万不能……”
这不待儿子说完，母亲将桌上饭菜一掌扫地：“好吧，这红鲤万万不能食用，你也万万不能食这不该食的晚餐！”
阿春看到丈夫受委屈，心疼地卸下丈夫身上的重负。
小藏和阿春空肠饿肚进卧室睡觉。阿春把小藏的草席卷起，小藏安睡在床上。
小藏在妻子的温存下，坠入梦幻般的回想中。
波浪翻滚的大河中，那五条红鲤突然掉头游回，扑入阿春的肚子。
阿春突然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抚摸着肚子。
小藏：“啊！这是真的？是不是我们有孩子了？”
小藏忙附耳在阿春肚上谛听。
阿春摸着肚子憨厚的笑了。
阿春撕开那两个锦什，倒出粉来，就着杯子里的黄酒服下肚去。
大山下，阿春挎着竹篮，挺着肚子，走到大山下采花。
山草青翠，百鸟啁啾，一派祥和景色。
不远处，一阵呻吟传来，善良的阿春依着声音找寻。
一块大石下，那老乞倒在地上，干枯的嘴里白沫直冒。
阿春忙放下竹篮，摸出竹筒，凑到老乞嘴边就喂。
老乞推开竹筒，怪叫道：“我不喝水，要喝奶！”
阿春一愣，看着老乞，不知底地摇头。
老乞在地上滚起来，呻吟声一阵紧一阵。
阿春思量少许，忙闪到一旁解开衣裳，露出丰满的胸脯，开始挤着奶水。
可是，胀鼓鼓的乳房就是挤不出奶水，阿春急得手足无措，转眼再看老乞的身子慢慢地停止了动弹。
阿春的手忽然碰到臂上的缝衣针，她一咬牙把缝衣针拔出。然后，把缝衣针扎进乳头，阿春疼得一咬牙，鲜红的血水溢出。
阿春又用力使劲挤着，挤着。终于，玉白色的奶水和着血水，涌泉般喷出乳头。她双手捧着带血的奶汁，一滴滴喂进老乞干渴的咽喉。
老乞慢慢醒来了，睁眼望着在扣衣服的阿春。
阿春见老乞醒来，惬意地笑了，笑得那么甜，那么自信。
老乞无力地望着一脸稚气，童心未泯的阿春，并未说一句感激的话。
阿春见老乞傻呆呆地望着自己，反而受起拘束，正要转身离去。
老乞生硬地说：“扶我起来！”
阿春忙伸出双手，去扶老乞。
老乞刚把手伸出，一阵红光闪耀。
阿春忙闭上眼，只觉手心一阵灼热。
阿春睁开眼后，老乞已经消失，她手中却抓着五只用纸叠成的红鲤鱼。
阿春大惊失色，手摸胀鼓的肚子。
大地阳光灿烂。
大河两岸的渔民们在沙滩盛大舞会，庆祝新年春季的渔汛节，祷告上苍神明，庇佑黎民百姓丰年长寿。
寺庙喇叭架起丈二铜号，吹起舞会开始的序曲，那身着大红佛袍的老乞变成了长老法师，双手合十，默念大佛经文。
老尼姑也带领一群妙龄尼姑，向大会奉献另一层亮丽风景。
红妆素裹的渔村姑娘和小伙子成群结队，排列整齐，在欢快的乐曲中载歌载舞，直唱得艳阳生辉，唱得大河添色。
小藏和阿春在人群欢跃，全然忘记了生活的艰辛，沉浸在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之中。
一队金童抬来一筐筐春桃，分发给寺庙和尚和尼姑及渔村里有威望的老者。
一队玉女队手持一尾尾红纸扎成的鲤鱼，分送给年轻的媳妇们，祝福她们早得贵子。
阿春接过一条红鲤，突然觉得身体沉重，不觉腰一弯，忙捂着肚子退下来，在一旁干呕起来。
小藏忙出队，扶住了满面倦容的妻子。
那小尼姑见势忙向老尼姑耳语，老尼姑笑咪咪地点头，示意小尼姑送过去一包符药。
干呕完毕的阿春接过符药，向老尼姑双手合十，鞠躬致谢。
晚霞映照大河上下。喜庆的乐曲依稀响起，传遍四方。
阿春和小藏意犹未尽，频频回眸。
他们坐在沙滩上，观看着大河奔腾的浪花，沐浴在夕阳中，剪影成一副情意绵绵的图画。
小藏扶着阿春回到茅草棚内。累得不行的阿春摊坐在椅子上，喘着大气。小藏给阿春烧水，督促她洗澡休息。
后院，婆婆蹑手蹑脚，偷偷从后窗打量正在冲洗身子的阿春。
阿春苗条的身材已变得笨重丰满起来，肚脐下突起滚圆的身孕。
婆婆发出令人恐怖的笑声：“有了！有了！快生了！”
她突然举起一碗酒仰脖饮尽，手一松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一刺耳震音。
阿春听到碰撞声，感到一惊，忙用衣物遮挡身子，不料将木桶打翻，连人带桶滚落地上。
茅草房内，阿春早产了。“哇……！”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叫，撕碎沉重的夜幕。
漆黑的天空，有星光开始出现。
接生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大家一起喊：“五个！”
清晨，茅草门外围起大堆人群，那个红衣姑娘高兴地跑上跑下，好像自己的喜事一般。
婆婆歪笑着，手端盘子，把红果喜瓜丢给人群。
孩子们争抢着，一片欢腾。
红衣姑娘朝婆婆扮了个鬼脸，学着她的样子颤巍巍地：“不下蛋的母鸡就不是母鸡，不是母鸡不是公鸡那又是什么鸟？”
众人大笑起来：“哈哈哈！”
婆婆冲红衣姑娘咧嘴一笑，十分尴尬。
尼姑庵内，老尼姑全身颤抖双手震动合十。
冷汗不断沁出，素皂佛帽浸得湿透。
庄重的经文从老尼姑嘴里涌出：“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产房内，接生婆望着生命垂危，血涌如注的阿春，已是没了主意。
婆婆在一旁望着阿春在悲惨地挣扎。
婆婆：“快救活这姑娘，她生下了五个孩子，不救活她，谁能养活这五个孩子呢？”
接生婆用热手巾在阿春小肚子上热敷。
阿春满脸灰白，没有动弹。
大山下，那个老乞端坐合十，用力发功。
终于，他长叹一声，手足发颤，大叫道：“八月桂花遍地开，云蒸霞蔚舞彩带。五个精灵皆完好，功德全靠自修来！阿弥陀佛！”
叫毕，他双手合十，不再动了，手里紧握着几个纸扎的红鲤。
几个小和尚闪出，跪在老乞一旁，双手合十：“师父！”
小和尚哭了起来。
老乞气绝之余，手一松，五个纸红鲤飞起来。
尼庵内，祷告良久的老尼姑一阵痉挛，抽搐着，猛地端坐蒲团，一动也不动了，两眼瞪得滚圆，手珠断线，撤了一地。
围坐一地的小尼姑们双手合十，哭喊起来，齐刷刷地跪下：“太师！”
老尼姑耗尽最后精力，作法保住阿春的生产之后，自己却圆寂了！
那个常跟在老尼姑身边的小尼姑指着窗外丈余高的古树，说：“师父，三千年一度的古树开花了，您……！”
产房内，小藏看着血泊中的妻子，千呼万唤：“娘子 ！”声嘶力竭。
阿春痛苦地离去，不再醒来。
五个小女孩蹬足扬手！
小藏向妻子身上扑去。
突然，他用床单包起亡妻，义无反顾地奔出产房。
五个孩子的啼哭声，令人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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