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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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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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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

冀北联军营地,笼罩在紧密而又严肃的氛围内,巡哨往来不息,戒备森严。

却有一条黑影,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自各个巡逻哨的缝隙里穿出,七拐八扭,遁出了营地。

看得出这人很熟悉冀北联军诡异严密的巡哨方式,往往巧而又巧地躲过那些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便转出来的哨兵。

那自然是君珂和舒平,不过君珂看似轻松,可等出了营地,舒平发现,君珂的后背都已经汗湿了。

“见鬼,差点就被发现……”君珂咕哝一声,问舒平,“往哪个方向?”

“我被追杀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散逃,但约好了,之后在野溪岭南侧集合。”舒平喉间有伤,说话嘶哑缓慢,不过肉玉确实功效非凡,转眼之间,他的伤口都已收拢。

“野溪岭?”君珂怔了怔,这正是原先打算和云雷分兵的地方,从那里,往西去是尧国,往东是出草原往云雷高原,之后因为在野牛岭提前分裂,自然没有再往那里去,不想最后,云雷军还是被逼绕到了那里。

那位置,其实离冀北联军的路线也不远。

舒平露出点羞惭之色,没有说话。君珂想了想也就明白,云雷也知道回去的路可能有阻碍,所以选择了一条离冀北联军路线较近的道路,希望万一有事,可以借助附近冀北联军声势来威吓敌人。

人都是有私心的,君珂笑笑,也便释然。

既然不远,她也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还可以早去早回。

从时间推断,云雷军各批闯阵的人,也该在那里集合了,就是不知道,能回来多少人。

君珂加快了脚步,她本就轻功好,背了一个人也没受多少影响,转眼行出了十数里。

草原上的景色都是单调的,一望无际都是平原,哪里都是草。

舒平的眼睛,却始终在地面寻找。

蓦然他眼神一亮,看见不远处一点白色的影子,乍一看像一朵不起眼的白花。

随即他收回眼光,盯着君珂后颈。

那里有很多密集的穴道,都是人身至关重要的要害,手指按上去,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又或者,手再往前一点,那是更重要的咽喉……

舒平的手,慢慢虚空向前移动,眼看指尖将要触及君珂大椎穴。

君珂忽然转头问:“咱们云雷,伤损如何,没有大的减员吧?”

舒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答:“大家虽然被困住,但还能自保……死伤一千多人……”

君珂叹息一声,陷入沉默。

这是云雷成立以来最大的损失了,但此刻又能怪谁。

她专心奔驰,背上,舒平也在静静想着什么。

他的手指已经从君珂后颈要害收回,却按在了自己的腕脉上,好像在给自己把脉。

然而仔细看,便可以看出他的动作。

他的手指,在慢慢撩开自己左手腕脉上的肌肤。

对的,撩开。

一层假皮,被无声无息掀起,寒光在夜色中一亮,假皮之下,竟然贴着一柄其薄如纸的匕首。

匕首是特制的,极薄,并且没有寒气,甚至没有见过血,因为凡是过于寒锐,并且饮血过多的利器,靠近高手时,会自然引起对方本能的直觉。

舒平手指一翻,那匕首已经落在他掌心,他慢慢地,一点风声不带地,将匕首对准君珂风门穴。

不置于死,却要让她丧失行动力。

君珂全力奔驰,浑然不觉。

锋锐无伦的匕首尖端,已经触及君珂的衣衫。

“啪。”

黑夜里白光一闪,击在匕首上,匕首一歪。

“什么声音?”君珂立即回头。

舒平手指一动,匕首已经贴在了腕部毫无痕迹,他吃力地道:“……你跑得太快,激飞的石子,打在了我的铁护腕上……”

君珂歉意地笑了笑,道:“咱们要快点赶过去。”

“无妨……”

君珂点点头,回过身,舒平按着自己手腕,回望黑暗中,眼神惊异。

怎么会这样!

刚才击飞他匕首的,竟然是自己这方的标志暗器!

那颗圆石从他面前飞过时,他清晰地看见石上的白色兽纹。

属于皇太孙麾下暗卫团的标记,行走天下,行使刺探潜伏暗杀事务的那一支。

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舒平,是纳兰君让布置在云雷军里的暗桩。

不过不是一开始就打下的楔子,而是在后来,云雷转战鲁南时,皇太孙的手下,用尽办法才收买的人。

不过舒平那时还只是个小队长的身份,根本混不到云雷高层,而无论柳咬咬也好,还是后来纳兰述也好,对一切军事行动,都相当保密,雷霆命令,闪电行动,以舒平这种身份,根本无法传递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到了后来,皇太孙这边对他也不抱希望,只交给他一个任务,要他想办法,将燕京爆炸案的真相传播开来。

舒平由此交好王大成,并影响了王大成对盟民死亡真相的看法,王大成好歹是个参将,说的话可信度,自然要比他大得多。

黄沙城事件,王大成死在那里,倒给了舒平机会,他就在那时,开始借黄沙城事件,大肆传播盟民亲属死亡疑问,并获得了部分士兵的拥戴,而那时,因为云雷在黄沙城死了好几个将领,舒平终于被提拔,由此找到了机会,带领那些被他影响的将士,向君珂纳兰述发难。

按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但他毕竟不是纳兰君让的嫡系,纳兰君让命人给了他赏赐,让他带着云雷军回云雷城。

不过后来云雷军被草原军队围困,这就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了,皇太孙自然没有援救云雷军的意思,也不会去援救他这个半路属下,舒平确实苦战被俘,不得不和羯胡大王果查做交易。

之后怎么做,怎么取信于冀北联军,怎么骗出君珂,都是果查对他的嘱咐,果查要求他,在半路上,尽可能挟制住君珂,带到草原王庭里。

舒平早早就发现了属于皇太孙的暗卫团的标记,正欢喜自己执行这个任务有了帮手,谁知道眼看成功,出手阻止他的,竟然是自己人!

舒平陷入纳闷和郁闷之中,不明白皇太孙打得是什么主意,擒下君珂,不好么?

草原上君珂在奔驰,远处草丛里,几个男子沉默伏地,手指扣着白色兽纹圆石。

刚才正是他们出的手。

“沈梦沉给果查去了信,又插了一手。”一人恼恨地道。

“不必管那么多,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任务就好。”另一人拍拍灰,站起身,“太孙只交给我们两个任务,第一,让云雷脱离君珂;第二,保护君珂不死;舒平现在已经不算我们的人,相反,他擒下君珂是要交给果查或者沈梦沉的,那当然不行。”

对话平平淡淡,随即人影消失。

两次出手都没成功,甚至遭到了自己人的阻扰,舒平也不敢再出手,反正果查交代了,如果下手不成功,把君珂诱到野溪岭也行。

五十里路程,以君珂的脚力,也已经跑到了下半夜,还背着一个人,看到野溪岭矮矮的山脉轮廓时,她的气息也不禁有些紊乱。

舒平死死压在她的背上,他一直穿着重甲,份量达到两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君珂不敢骑马惊动联军营地,这样一路背着他跑过来,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她立定,刚想休息一下,恢复体力,身后舒平已经开始挣扎惊呼,“……啊,就在前面,转过一道山坳便是我们约好的地方……兄弟们……兄弟们不知是否安好……”

君珂心中一热,顾不得再休息,立即道:“宜早不宜迟,我们过去!”

她飞身而起,衣袂呼呼声里,已经越过前方一道矮岭,离着还有几十丈远,便听见人声纷乱,刀剑频响,似乎有人在厮杀。

君珂跃上一道山坡,居高临下一望。

下面山坳里一处平地,无数人正在厮杀,骑马的草原骑兵,和黑色袍子的云雷士兵纠缠在一起,各自刀光飞舞,叱喝不绝,远远看去,明显草原人占了上风,不住有云雷士兵被挑落马下,再被草原士兵一枪捅死。大部分士兵都血流披面,不辨面目,夜色里厮杀得披头散发。

君珂倒抽一口冷气。

“天啊!草原蛮子竟然追到了这里!”舒平在她身后发出一声惊呼,怔怔看着战场,忽然转身对君珂拜下。

“统领……求你不计前嫌……速速回去搬来救兵……”他呜咽着,给君珂磕头,“草原人太凶蛮……他们一场大败十分愤怒……又不敢找冀北联军晦气……这是要灭绝我们……”

“你呢?”君珂怔怔地问。

“云雷是我带走的,我自然要与他们同生共死!”舒平哽咽着,脸埋在泥土里,“下方战斗惨烈,统领万金之躯,千万不要轻涉险地,求您立刻回营,带人来救……云雷生死,都在您一念之间……拜托了!”

他重重一叩首,随即咬牙站起,一把拔出身后长剑,头也不回向山下冲去。

“慢着!”君珂一把拉住他,“你已经重伤,这是去送死!”

“云雷伤亡惨重,我又怎能畏战逃生?”舒平回首,惨然一笑,“统领,你还当我是个汉子的话……放开我!”

君珂怔了怔,手一松,舒平已经毫不犹豫向下冲去,君珂一低头,越过他的头顶,看见一个云雷士兵惨呼倒地,鲜血迸溅,一个草原骑兵狞笑着,长枪高高举起——

君珂忽然冲上前,越过舒平身边时,一把抓住他衣襟将他提起,身形一纵,黑色流光一般越过半道山坡,一支利箭般射入混战的人群,人还在半空,手中白光一闪,一个金色圆盘状物体呼啸而出,正撞上那骑兵高举的长枪,铿然一声大响,金盘迸射枪尖粉碎,光秃秃的枪身被猛烈的劲气激得向后飞射,狠狠撞入后面一个草原骑兵胸膛,从前心穿入,后心穿入,去势未绝,砰砰连响,一连将三名骑士撞翻下马。

这一击眨眼之间,却勇悍绝伦,出手、救人、杀敌、撞马,一气呵成,转眼间不仅那云雷士兵得救,连带那士兵四面所有对他有生死威胁的敌人都被解决。

宛如天神作怒,雷霆之降,四面砍杀正欢的草原骑兵,被这一招给惊得人人停手,呆住了。

他们仰头,看着拎个人还姿态自如从天而降的黑衣少女,看她如黑色闪电落入人群,面色如雪,眼神森冷,几乎刚一落入战团,四面便有草原骑士翻倒,所经之处,腾腾溅开血色花朵!

“杀了她!”一声吆喝,草原骑兵才被惊醒,纷纷围上,君珂身影一闪,已经抢到那几匹失去主人的马之前,手一挥,舒平偌大的身子,被她送到了马背上。

“舒平!回去搬救兵!”君珂一声厉喝,手一拍,骏马长嘶扬蹄便奔。

“统领!”舒平在马上拼命回身,“不能……不能……”

“我在,可以比你多救几个人!快去快回!”君珂一笑,回身便抢入战团,直扑那刚才险些被一枪穿心的士兵,手一伸便要将他扶起,“伤得要紧吗?起来再战……”

一个“战”字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忽然一顿。

那战士抬起头来,一张染血的,陌生而彪悍的脸。

迎着她的目光,那士兵并没有露出感激或激动的神情,而是忽然咧嘴一笑。

森白牙齿,染血嘴角,看来如林间即将品尝美餐的兽。

君珂心中一凉,撒手便要退,忽觉腹间也一凉。

她低头,一柄弯刀,明晃晃插在她的小腹上。

“你……”君珂晃了一晃,手捂住了腹部,“你……”

那士兵嘿嘿一笑,手掌在脸上一抹,抹去满脸的血,露出一张塌鼻子络腮胡的,属于草原人种的脸,先是用草原语言说了一句什么,随即用生硬的汉语,哈哈大笑。

“果查大王,万岁的;中原女人,傻的!”

“大王,万岁的!女人,傻的!”四面哈哈大笑声同时响起,君珂捂住腹部,用剑支撑着地面,缓缓回首。

交战的人们停战了,厮杀的人住手了,刺出的枪收起,劈下的刀收回,抹干净脸上故意洒上的血,收拾好遍地故意跌落的武器,躺在地上的“云雷军尸体”,接住马上草原骑兵的手,一骨碌爬起,相互拥抱着,拍拍肩膀。

然而齐齐回身,叉着草原人的罗圈腿,望着重伤退后,靠在山壁上喘息的君珂,纵情大笑。

望着勾肩搭背的“云雷军”和草原骑兵,看着地上那些自动爬起的“死尸”,君珂嘴里的苦涩,一层层泛上来。

“你们……不是……”

“汉人的计策就是好玩。”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哈哈大笑,拍着身侧一个“云雷军”肩膀,“不过你玩得太狠了,多罗,你的刀险些真的砍到了我的肩膀!”

“侧宁兄弟对不住啦,不然这样,这个女人,大王一定要赏我们的,到时候……”那个多罗斜着眼睛凑过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让你先玩!”

“哈哈!”

一阵放肆的狂笑。

君珂白着脸色,却根本没有看他们,也没有理会那些污言秽语,她的目光,直直盯着前面山坡。

那里,本该“快马奔驰请求援兵”的舒平,正悠缓策缰,往战场悠悠而来。

“舒平,你……”

舒平的马,在她面前三丈远处停住了。

他静静看着君珂,半晌摇头叹息一声。

“统领,”他道,“无论如何,你还是挺让我感动的。”

“你是谁的人……果查?”君珂咬牙。

舒平冷笑一声,眼前忽然掠过先前那击飞自己匕首的圆石,心中一阵恼恨和烦躁,冷冷道:“听说当初你在燕京城门……和太孙殿下说……仁者无敌,如今,你可还坚持这句话吗?”

“你是……纳兰君让的人?”君珂脸色又白了白,眼神里有点不可置信,随即暗淡下去。

舒平冷笑,不置可否,淡淡道:“抱歉,统领,云雷要回家,我要回家。”

君珂抿抿嘴,冷笑道:“好,好!好!”

她只说了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慢,一声比一声重,到最后一个字,蓦然喷出一口血来!

刹那间眼神血红,悲愤无伦!

舒平接触到这样的眼神,心中大震,霍然倒退。

黑色身影一闪,君珂暴起!

她并没有扑向舒平的方向,相反一个转折,踏过身前重重叠叠的人头,向外直冲。

“她要逃出去!”

“拦住她!”

“抓活的!抓活的!”

草原士兵一阵大吼,人潮顿时涌过来,外围结阵,内围出刀,刀尖一排向内,一排向上,寒光如林,阻住君珂道路!

砰砰几声,君珂弯着腰,护住腹部,踢飞了内围的几个士兵,将那些人的身子,狠狠撞在向内逼近的刀尖上!

随即她踩着那些被刀贯穿的身子,一跃三丈,半空里鲜血飞洒,溅了底下士兵一头一脸。

“起刀——”一声雄浑的长喝,后排士兵长刀一变,一排戳起一排横掠一排竖挡一排斜点,雪亮的刀光如一道波浪起伏的月下长河,层波逐浪,翻卷无休,封死了君珂的所有退路。

铿然一声大响,君珂的剑和底下的群刀接触,被震得半空一个筋斗,如一只黑色燕子不胜狂风摇摆,一个倒翻不得不退回原处。

草原人这刀阵,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完全堵住了君珂乘隙而出的可能,君珂每攻击一人,都会遭到其余所有人的刀挡和反攻,使她无法各个击破,杀出缺口。

她连冲三次,三次被击回,鲜血四溅,包围圈不仅没被冲开,反而在渐渐缩小。

君珂披头散发,遍身血染,一缕黑发粘在额头,反衬得颜色雪白,被围困得生机越来越小,她也没有惊惶畏惧之色,一手按腹,一手据膝,抬头看着对面,目光灼灼。

草原人也有些凛然,不敢冒进——这女子重伤之下,依旧相当了得!

蓦然一声清叱,黑影冲天而起,一剑光环如练,直扑刀阵中心。

草原人故技重施,竖刀相拦。

君珂忽然横剑一撩,长剑水蛇般一游,已经将四周数刀都粘住,随即她弃剑!

临阵弃武器,令所有人都一呆,一呆的空隙里,君珂的手,霍然顺着一柄刀沉了下去!

她竟然以空手,顺刀背滑下,在那个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夺过他的刀,反手一抓他的脖子,将他拎起,大力横甩!

人体被甩飞出去,挡住底下刀阵,君珂踩着那人身体,身影一闪就要冲出包围圈。

霍然外围处齐齐马嘶,声音雄壮,随即最外面那一圈一直没有动手的假冒云雷军,齐齐将衣裳一撕。

深黑铁甲,高大身形,骏马雄壮,眼神冷酷。

最外围,腾云豹近卫营精英!

那些人几乎不用招式,直接拿自己的身体,策马迎上!

金属交击巨响震得人耳朵发麻,君珂夺来的弯刀砍在一个近卫营士兵的胸膛,对方晃了一晃,君珂手中弯刀卷起!

“她已力竭,轰拳!”一个近卫营头目立即根据这一刀,察觉了君珂的状态,大声下令。

近卫营士兵齐齐出拳,拳上竟然也裹满铁甲,每个人抵在前一人的肩上,最前面一人,一拳击在君珂没来得及放开的刀上。

砰然一声,弯刀寸寸碎裂,溅开雪亮铁片如月光,大部分射在君珂身上,那些铁片上聚集了近卫营士兵雄浑的合力,全部通过刀把的震动击在了君珂身上,君珂哇地一声喷出一小口鲜血,身子向后倒飞,飞得比先前冲出来时还快,半空中君珂犹自扭身,手臂一抬,一块铁片飞了出去,却不是冲着近卫营士兵,远远地越过人群,随即君珂身子再也无法控制,断线风筝般落回原处。

内圈的刀见她落下纷纷收起,众人得的命令是留她活口,自然不能令她落在刀阵上,却有一柄刀,闪电般爆出。

“还我兄弟命来!”

出刀的汉子,脸色惨白,眼睛血红,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是刚才那个被君珂拿去踮脚的士兵的哥哥,亲生兄弟的死,令他愤怒无伦,早已忘记了大王的命令。

长刀爆劈!

眼看君珂就要被刺个透心穿!

“我来救你!”突然一声低叱,君珂背后山壁之上,竟然扑下一个人影,紫光一闪,挡在君珂身后,接住了她的身体!

“哧。”

长刀入肉声响,惊得君珂脸色一白,霍然一个转身,一把接住身后那人,翻身落地。

低头一看,一柄长刀穿过那人胁下,透身而出,刀尖鲜血殷然,离心脏要害只差几分。

君珂一看那人的脸,震惊得倒吸一口气。

竟然是尧国女皇的那个紫衣侍女,步妍!

“步妍!”君珂半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身体,连连呼唤,“你醒醒!你醒醒!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统领……”步妍慢慢睁开眼睛,虚弱地望着她一笑,道,“我本就是……女皇武侍……承蒙您关照……一直很感激……今晚女皇让我也跟了出来……本来我想万一有事……也好接应……谁知看见您中计……”

“好了别说了……”君珂吸一口气,匆匆给步妍包扎,她脸上的神情,有点奇异,但很快便替昏迷的步妍裹好伤,将她负在背上。

此时远处也传来一声惨叫,草原骑兵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君珂最后射出的那块铁片,竟然已经嵌在了舒平脸上,将他的右边眼珠打碎!

草原骑兵震惊地看看舒平,又回头看君珂,此时她脸色惨白,一身染血,刚才被近卫营合力一拳轰出的手臂衣衫,竟然全部破碎,连手臂都露了出来,狼狈得无以复加。

草原骑兵们的神情,却比先前要凝重尊敬了许多——无论是男勇士还是女勇士,草原人都欣赏这样的人物。

当然,逼近的刀,却是岿然不动的。

远处舒平在惨叫,他为了取信冀北联军,本就是重伤之身,肉玉恢复了他部分身体机能,但伤势仍在,此刻君珂含怒一击,他哪里经受得起。

君珂咳嗽几声,仰头嘶哑地大叫,“舒平,滋味如何!”

“你这……贱人!”舒平挣扎着大骂,“好狠的心!”

“狠心……”君珂悲愤地笑一声,大喊,“我冒险前来救云雷,我拼死送你出重围,你竟这样对我!到底谁狠心?”

“那又如何?”舒平此刻痛极,怒发如狂,只想刺伤君珂,让她伤得比自己更重,“何止是我的意思!这是云雷全军的意思!所有将领商量过的!君珂,是你先对不起我们!是你答应以命相偿!现在我们就是要拿你的命,铺回回家的路!”

里圈一阵沉默近乎窒息,半晌,一声大叫,穿透这夜的黑暗和带血的凝重。

“云雷!云雷!”

没有多一句言语,没有责骂怨怪,只是两声呼叫,却令在场所有人心中惊颤凛然,为那短短两句里,凝血带伤的悲愤!

舒平心中舒畅,得意大笑。

“咻。”

一柄长枪,闪电袭至,伴随着一声同样悲愤,还带着无限不可置信的大喝。

“舒平!”

扑哧一声,长枪穿舒平后心而过,那正得意嘶哑大笑的男子,身躯蓦然僵住,半晌在马上,缓缓回身。

他蓦然瞪大眼睛。

身后,一个少年两手空空。神情愤怒,狠狠瞪视着他。

少年身后,还有无数的穿着镶金边黑衣的男子,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面色惨白地齐齐盯着他。

舒平面色也渐渐惨白。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吃吃的声音。

“云……雷……”

云雷军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应该在五十里外的草原上被围困?

对面,云雷军白着脸,看看舒平,看看对面挤满山坳的草原骑兵,看看草原骑兵围困里的遍身染血的君珂。

大部分人,露出震惊羞愧,无地自容的表情来。

云雷军今晚,确实不该在这里。

他们被草原人围困,还在商量着突围的办法,商量怎么去救回舒平。

谁知道上半夜的时候,忽然草原人的围困出现了混乱,黑夜里似乎有一群军队打了过来,撕开了草原骑兵的包围圈缺口,他们当时以为这是冀北联军来救了,谁知道这些人居然也穿着草原人的装束,并且并没有对他们表明身份,驱散草原骑兵之后,这批后来的人,竟然操刀,再次对他们追杀而来。

云雷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之下只能继续逃,那些追兵也很奇怪,并不对他们下杀手,也不伤他们一人,却将他们有意无意驱赶向野溪岭方向,每次他们要走岔,那些追兵便出手,像赶羊入圈一样,将他们慢慢赶了过来。

等他们到了野溪岭,那些追兵不动了。

而他们,也听见了舒平和君珂的所有对话,看见了君珂为救他们被困被刺的惨烈一战。

君珂飞溅的热血,几乎瞬间烫着了所有还对她有怨尤的云雷军的心。

当舒平最后那句话说出口,云雷军忍无可忍。

长枪飞射,云雷军第二次对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下手。

舒平晃了晃,露出懊悔的表情,将死的一刻,灵智清明,他忽然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套中。

“我也是……想回家……”

最后的解释,没有人听见,舒平绝望地低低呻吟一声,手一撒,坠落马下。

最后一刻,脑海里忽然掠过一句话,是他那年老睿智的祖父,曾经的一句忠告。

这句忠告被他早已忘却,却在此刻翻涌而起。

“以为自己很聪明的人,往往都会蠢笨地,踏入别人的陷阱。”

云雷军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看舒平的尸体,再遥望包围圈里,半跪于地,低头喘息的君珂,眼神里愧疚羞耻不住翻涌,只觉得脚下千钧之重,不知道该向后还是向前。

那被他们抛弃决裂的少女,在他们有难时,决然夜奔赴援,却因此遭遇阴谋陷阱和伤害,一腔热血践踏至底。

她该怎样的伤心悲愤和绝望?

而他们,又该如何地面对她?

沉默彷如会传染,渐渐演变成窒息,却有一个声音决然响起,惊破这一刻的尴尬。

“统领,我们来救你!”

高叫的人,是那个出枪杀舒平的少年,也是当初云雷决裂之日,首先选择放弃的少年。

一声出惊醒所有人,每个人都拔出了武器。

“统领,我们来救你!”

声响渐渐连绵一片,轰然如潮,人群围困里君珂抬起头来,眼神里晶光一闪。

“由得你们救?”忽然又是一阵马蹄作响,人声冷冷传来,属于草原人的生硬口音。

云雷军们骇然回头,便看见黑甲持锤,骑着高大名马的士兵,无声无息地,如巍巍城墙,横在了自己身后。

而原先吊在他们身后,将他们一直赶到这里,相距里许的那个神秘的草原军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云雷军看见身后那一群,头皮就一炸,这是羯胡王牌的近卫营军队!

现在他们身处于前方草原骑兵和后方近卫营之间,竟然不知不觉又被包围。

“再多人来救这个女人又如何?”近卫营一个头领冷笑,“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投降。”一个头领道,“接受整编,帮我们再做一次吸引冀北军的事,就放你们走。”

云雷军们对望一眼。

随即各自笑笑。

眼神里有歉疚有羞愧有无奈有茫然,唯独都没有怯弱。

“兄弟们已经够丢人了。”一个大汉惨然笑道,“难道还要人不做,去做狗?”

“杀!”

云雷军的呼喊和近卫营的命令同时冲口而出,刹那之间,黑影连闪,一部分人扑向前方围困君珂的草原骑兵,一部分迎上近卫营。

本就被困在中间,兵力不足的云雷军,竟然在劣势之下不惜分兵,也要援救君珂。

君珂抬起头来,眼底晶光更亮。

“杀——”

忽然又是一声,却不是从两方战阵中传来,来自更远一点的后方。

近卫营和云雷军已经快要撞上,第一批冲向近卫营的云雷军,就是去送死,打算拿自己的命顶上近卫营的重锤,替后面的兄弟开道逃生,眼看着对方的重锤挥起,轰然落下,击断他们拼命架起的长枪,砸向他们的脑袋,云雷士兵们眼一闭——

“咻!”

飞射之声一掠而过,预想之中的头颅破碎的死亡没有到来,云雷士兵们死里逃生中睁开眼,看见黑暗的草原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源源不断的队伍。

当先,白羽金弓,射术超凡,每一箭都瞅准了近卫营几乎披挂全身的铁甲之下的有限缝隙,一箭制敌!

那些山一般的壮汉,不停倒下!

尧羽卫!

倒下的近卫营还有战斗力,狂吼站起扑出,但是对方的箭手已经撤下,一排巨汉轰然而出,脚步一踏,地面震动,整个草原都似在颤抖。

野牛族!

比近卫营身形还高悍的野牛族巨人,一身肌肉就是铁甲,遇上他们,想凭借身体优势杀敌的近卫营,一个照面就被冲倒!

那些人铁甲不便,倒地便难起,野牛族人却没有继续冲前,队列左右一分。

“嗷唔。”

白影一闪,黑影幢幢,腥气冲天而起,嗖嗖飞过无数绿光,落地便压住了那些倒地的近卫营士兵,獠牙一合,咽喉破碎,鲜血冲天!

狼军!

三个兵种连换,冀北联军连一人伤损都没有,近卫营已经损失前锋!

狂喜的云雷军,正要回头驰援自己那半边的兄弟,忽然听见长声鸣号,随即便见身侧山坡之上,卷过一大片烈焰野火!

那是冲锋的士兵,头顶的红巾在夜色中跃动。

血烈军!

围困君珂的那群草原人,侧翼和背后受敌,早已慌乱,一部分人便试图逼向君珂,想要擒贼擒王,求得逃生之路。

头顶忽然风声呼啸,随即狂妄大笑响起,无数黄色人影,竟然从山壁之上跃下,那些彪悍的身形在山壁之上,如流星弹丸飞掷,转眼便到了草原骑兵头顶,一个独眼大汉当先扑下,生生将三个骑兵撞倒,手一伸扼死一个,随即抓住另两人,头碰头一撞。砰一声,爆裂开生命的红白烟花。

黄沙军!

草原骑兵此时眼见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腹背受敌的换成了自己,惊惶之下顾不得再擒拿君珂,转身就想对右侧翼逃跑。

右翼是条不宽的河,一些脚快的人逃到河边,还没来得及下水,忽听一声冷峻的“射!”

劲风呼啸,投枪枪尖在夜空里青光一闪,对岸降下杀戮的云霾!

惨呼连响,一大批人翻倒在河侧,鲜血将河水染红。

对岸,青色衣甲的将领,冷峻的容颜,和夜色融为一体。

冀北铁军!

冀北联军精英尽出,草原埋伏的军队绝望地发现,原来踏入陷阱的是自己。

心慌之下便出现混乱,一团乱战中,蓦然一声大喝,众人抬头,便见头顶白色流光一闪,一人自尧羽卫阵型中飞出,越过铁甲近卫营,穿过云雷士兵头顶,踢飞无数昏头昏脑想来阻拦的草原骑兵,落向最里面的包围圈。

他穿越夜空,跨过整个战场的身影,如一道白色的虹霓,瞬间连接天地,极速飞驰绷直的衣角,似一柄雪色名剑,将鲜血殷然的大地分割。

将士停手,兵器停滞,众人仰首相望,心动神摇。

衣袂乍起又落,那人已经出现在君珂身侧,一伸手将她抱起,低唤:“小珂!”

君珂微笑看着纳兰述,眼神里雾气水光,却突然皱皱鼻子,将头一扭。

纳兰述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这丫头还想吵一场呢?

伸手抱紧了她,君珂不自在地想挣脱,纳兰述在她耳边道:“亲,做戏要做全套。”

君珂叹息一声,抬手紧了紧“腹上的刀”,苦笑道:“你这什么破甲?重死了,害我老怕刀掉下来,一直用手捂着。还有,这血是什么血?怎么这么臭?我叫你用颜料的呢?”

“天语族的宝贝,到你嘴里就成了破甲,不穿上,谁知道舒平会在哪儿给你一刀?”纳兰述捏捏她的脸,“还有,怎么能弄颜料?那太假,当然要用狼血。”

君珂呕了一下,没好气瞪他一眼,回头一看地上的步妍,苦笑道:“做戏做大了……”

确实,她没有受伤,完全有自保之能,只是没想到一个好心的步妍,竟然会跳出来替她挡刀,做戏带累得别人重伤,君珂自然歉疚得很。

纳兰述皱眉看看步妍,几分无奈几分感激,吩咐跟来的尧羽卫好好照顾,抱着君珂缓缓出去。

君珂很不自在,却也只好在他怀里装死,戏还没演完呢。

此时草原骑兵已经被打乱,很多人开始逃窜,这里虽然有山脉,但四面还是四通八达的,真正要逃起来并不难,何况纳兰述也下令,只原地杀敌,并不阻敌,甚至连近卫营逃跑,都没有阻止。

“大帅,那些近卫营……”有人不甘心,前来请战。

“不必。”纳兰述笑得云淡风轻。

“为什么?”很多人不解,君珂叹口气,偷偷摸摸从纳兰述怀里探出头,解释,“要替草原留下种子,否则王庭的势力被我们剿杀得太厉害,图力就没了对手,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天授大王,那怎么能形成草原漫长的内耗?”

众将恍然,齐齐一翘大拇指,“真是一对奸诈公婆!”

君珂:“……”

纳兰述:“……”

草原埋伏者溃败逃窜,远处,冀北铁军对纳兰述悄悄打个暗号,无声退去。

唯一没有接近战场的他们,躲在黑暗里,每个人的马后,都扎着一个包袱。

包袱里是草原人的装束。

他们今天晚上,先穿上这袍子,驰出百里,赶走围困云雷的草原士兵,然后驱赶云雷到野溪岭,让他们看见“君珂为救云雷被云雷陷害”的那一幕,然后又迅速消失,换上自己的衣服,转到河边堵截草原骑兵,此刻他们要退去,以免云雷军发现疑点。

在某种程度上,今晚纳兰述和果查,或者说果查背后的沈梦沉,竟然采取了同样的计谋。

沈梦沉令草原人假扮云雷军,引君珂中计;纳兰述令冀北铁军假扮草原人,引云雷入伏。

纳兰述再一次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纳兰述抱着君珂,缓缓从云雷军中走过。

他神态肃穆,面色阴沉,怀里的君珂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云雷军渴盼地看着他怀里君珂,却在看见君珂的狼狈和他的阴沉后,羞愧地低下头去。

纳兰述所经之处,云雷军齐刷刷低头如割草……

“大帅……”最后还是那个出枪射杀舒平的少年,最先开了口,“我们……我们犯了错……可是我们愿意弥补……我们想……”

君珂激动得身子一颤,耳朵一竖,唰一下便要蹿起来。

终于说出来了!

回来吧回来吧!

好的好的。

我愿意我愿意。

快点回到我的怀抱吧吧吧吧吧!

纳兰述手臂一沉,死死压住了她。

随即他淡淡道:“诸位是希望我们再送你们一程吗?可以,我会让尧羽再送你们到边界,相信今晚一役之后,云雷回归,便没有阻碍了。”

那少年愣住,张口结舌。

君珂惊得险些掉下地,要不是纳兰述捂住她的嘴和眼睛,她就要瞪大眼睛跳起来了。

疯了吧他?

费尽苦心做这一场戏,好容易让云雷愿意回归,眼看就要开口,他竟然在此刻拒绝?

脑子发烧了?

“小珂。”纳兰述忽然低下头,看似唇瓣怜爱地擦过君珂脸颊,其实是悄悄在她耳边说话,“相信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君珂身子僵了僵,吁出一口长气。

纳兰……还是有顾虑。

他比自己心大。

他要的,竟然不只是云雷回归,他要一个纯粹的,忠心无二,从此后铁板一块,不会被任何责难和疑问所撼动,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危险的云雷军。

君珂眼珠悄悄一转,果然发觉云雷军的队伍里,有许多人面露惊讶失落之色,但也有许多人,悄悄吁出一口长气。

君珂心中一动。

纳兰述没有错。

云雷歉疚感动,但还没到真正的时刻。

有相当一部分人厌倦军伍,并因为这些日子的事觉得寒冷,渴望回归平静的生活。

还有一部分人,顾忌着联军各种军种的难以磨合,暂时还不敢回来。

所以今天这一步,只是先彻底打消他们的愤恨和旧仇,让他们歉疚,欠下人情而已。

等到将来……

君珂闭上眼睛。

可是,你们逃得过纳兰述精心织就,步步前进的网罗之手么……

草原的夜已经过去,清晨的日光镀亮碧绿的原野。

在那条不宽的河边,云雷军再次向冀北联军告别。

但这次,已经没有了上次的剑拔弩张和愤然而去,那些原本就亲君珂的士兵固然依依不舍,就连当初复仇派的士兵,也因为今天“恩将仇报”,得人家帮助还要弃人家而去,觉得歉然。

“大帅,统领。”云雷军的新领头人,已经换了那个杀了舒平的少年,他诚恳地向两人施礼,“兄弟们有很多还是想回家……我觉得他们也该回去看看……将来若有驱策,但请吩咐,云雷一定义不容辞。”

“你们过得好,君珂就会开心。去吧。”君珂“重伤垂死”,纳兰述代她相送云雷,神情平和,度量宽宏。

云雷军越发惭愧,再三表达歉意,随即那少年看向睡着君珂的马车,退后一步,眼神凝重。

“全体都有——”

一声高喝深沉悠长。

所有云雷军唰地立正,腰杆笔直,偏脸四十度,向着马车。

“敬礼!”

抬臂弯肘,平齐肩部,五指并拢,中指正对太阳穴。

当初燕京阅兵,君珂教会的现代敬礼手势。

此刻草原之上,分裂之后,渭水河边,再现。

笔直的手指连绵成一线,昂起的下巴承载全部的敬仰和感激,云雷军将相遇直至分别以来的所有心绪,凝聚成这凝重一礼。最后回赠给那造就他们、爱护他们的矫矫少女。

四面沉默,人人神色凛然而尊敬。

马车内的君珂,眼底碎光朦胧。

恍惚去年秋阅,跨过高台的队列,人人戴着雪白的手套,目光越过去一片飞雪,衬着金色滚边黑色长靴,移动中的巨大方阵,鲜明精致得令人目眩。

一转眼,流年。

她微笑着,满是喜悦的微笑,先前她被舒平背叛,虽然早有预料,虽然是在演戏,但她的疼痛和悲愤,是真的,来自于云雷的排斥和杀手,依旧令她痛彻心扉。

然而之后的云雷,终究没让她失望。

自云雷割袍断义之后,压在心底的沉重阴霾,在此刻终于云开雾散,得以解脱。

她在马车内,轻轻弯下身去。

“一路平安。”

低头的刹那,一滴晶亮的液体,啪嗒一声,将静默敲碎。

云雷军黑色的影子,渐渐在河那边淡去。也许这次就是真正的永远离别,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走过黑暗和阴影,迈向光明未来的开始。

但是现在……

君珂转过头去,望着层云飞动的西边。

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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