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登登在陆露车上吃着便利店刚买的面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露聊天。
“你回去加他吗？”程登登问，她没有明说这个“他”是谁，但陆露心里明白。
“没有。”陆露回应得很干脆，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行吧。”程登登应了一声，不再言语，专心吃着手中的面包。
车里仅剩下汽车音响里传来的音乐声。
过了好一会儿，陆露的声音打破了“登登，你喜欢姜森什么？”
“啊？”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的程登登眼睛瞪得大圆，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这么问？”程登登转头问陆露。
“不知道，感觉自己已经不太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那你不喜欢他，跟他那啥啥？”程登登想了想说。
“走肾可以，走心不太行。”陆露继续说，“不过他好像没有这种觉悟。”
“怪就怪我那天晚上喝太多了，回头你跟姜森真修成正果了，我和他在婚礼上见到得多尴尬。”陆露说完这一句，程登登已经对“与姜森修成正果”这件事浮想联翩了。
在大脑里把两人的一生幻想得差不多的时候，程登登对陆露开玩笑道：“为了你，我可以不和他修成正果。”
陆露笑骂了一句。
后来，当程登登与陆露角色对换，程登登想起这天的无心之言，很难不感慨这是命运对戏谑者的诅咒。
两人一路按导航到了约定地点，程登登给家人打去电话。
“我爸说他们在樱花园赏樱，让我们不用急，慢慢逛过去就好了。”程登登挂断电话，回头转告陆露。
“你爸脾气真好。”陆露应了一句，和程登登并肩走着。
“我也觉得我爸脾气超好。不过我感觉姜森的脾气比我爸还好。”
“姜森太高冷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陆露说着，一辆自行车从身边驶过，她把程登登往路旁拉了拉，继续说：“还是你爸好，笑嘻嘻的，跟谁说话都和颜悦色。”
被陆露拉了一把的程登登，笑着抱住陆露的手臂：“他们都好，我露姐也好。你说我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爱。”
“可能因为你傻吧。”陆露笑着说，“人们对弱者，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同情心。”
程登登是那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生，158的个子（虽然她总是对外宣称自己160），身形娇小，大眼睛里总是写满了真诚，凭着这幅模样与甜美的声音，无数次获得过食堂阿姨多打几块肉的优待。
即便如此，程登登依然不太喜欢被划入弱者的范畴。但陆露开玩笑的语气，让程登登选择不反驳。
就安安心心在亲近的人身边当一个傻子吧，享受被爱，满足他们的付出欲。
两人行至公园的桥上时，不约而同地驻足。
正是江南好风景，拂堤杨柳醉春烟。湖面上的游船里传来乘客的欢笑，岸边的小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往来穿行，天边有白鹤翱翔，林间有戏蝶翩跹，程登登觉得内心平和了不少。
对比前些天和姜森去过的公园，这里明显更吸引游人。程登登拍了张照片，发给了他。
【又来逛公园了hhh】
姜森没有回复，程登登收起手机和陆露继续往前走。
远远地，看到了自己家人的程登登，拉着陆露的手，一路狂奔冲过去。
“爷爷奶奶，二姑、二姑父、小姑、小姑父。”程登登像报菜名一样，把长辈们都叫了一遍。“这是陆露，我最好的朋友。”
陆露向家中亲戚介绍着陆露，却发现人群里并没有自己父母的踪影。于是问道：“我爸爸妈妈呢？”
“你爸陪你妈去洗手间了。”人群中有人应了一声，回答了程登登的问题。
大家的目光放在陆露身上，程登登的奶奶直接牵起了陆露的手，笑道：“小陆露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大姑娘了。”
程登登学生时代，因为爸妈比较忙，爷爷奶奶接送的时间比较多，那时候陆露就会跟着一起去程登登家写作业。
有时候奶奶的饭烧好了，陆露爸妈还没打电话过来催陆露回家，陆露便会留下来和程登登一起吃晚饭。周末，程登登也常去陆露家一起玩。家中长辈对于这个女生并不陌生。
高中以后，程登登一家三口和爷爷奶奶分开住了，程登登爷爷奶奶就不常见到陆露了，倒是程登登父母，看着两个女孩长大。
“陆露来啦。”程登登父母这会儿从卫生间回来了，看见陆露先笑着打了招呼，然后才看着程登登说：“又起晚了？”
程登登吐了吐舌头，笑笑没回话，只是一个劲地给陆露介绍自己家中亲戚。
陆露被人群簇拥着，心中百感交集。167的她，好像自从高中后就没被人叫过“小陆露”了。此时程登登奶奶依然热情地拉着自己的手，她看着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模样，心里有喜悦也有酸涩。
程登登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她像一只百灵鸟，一会儿飞到这个亲戚身旁，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给另一个亲戚拍照。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程登登，多么幸福啊。
“陆露，你来。”程登登招呼陆露，接着对程有金说：“爸爸，你给我和陆露拍照。”
陆露走到程登登身边，两人站定，程爸爸蹲下给两人拍照。
“好了。”程爸爸说完，递出手机，准备起身时一个趔趄，被程登登妈妈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起猛了起猛了。”程爸爸摆摆手说自己没事。
程登登眼中的担心转为笑意：“爸爸，我觉得你该减减肥了。”
程爸爸骂了句“鬼丫头”，扭头问吴女士道：“老婆，你觉得我该减肥吗？”
吴女士笑了笑，道：“我求盼着你别再胖了，减不减肥的看你自己。”
一行人有说有说有笑地闲庭漫步，程登登看了看刚才爸爸拍的照片，用微信传给了陆露。又看了一眼姜森的会话框。
他回消息了，回的是：【玩得开心】
程登登按动屏幕，发送了自己与陆露的合影，回复道：【真的很开心，嘻嘻。】
姜森可能正好在玩手机，很快回了一句：
【能带陆露去见家长为什么不能带我？】
程登登还没来得及回复，姜森便撤回了那条消息。换成了一句：【那很好】
不过，程登登已经看到了撤回的那条，一时有些语塞。
想了想后，程登登假装并没有看见那条消息，转为问姜森：【你在干吗？】
姜森发来一张棋盘的照片，黑白棋子错落分布。
【陪我爷爷下棋。】
虽然程登登对围棋一窍不通，但也看得出来他们这下得是围棋。
于是回了个大拇指的表情，道：【你太厉害了，还会下围棋。】
“程登登，你再看手机就要撞树上了。”陆露在身边说道。
程登登赶紧收起手机，开始挽着陆露的胳膊继续随着人流往前走。
日头渐渐高了，整个公园也逛得七七八八，一行人按照来时的分配，驱车赶完饭店。
“登登，我把你送过去，一会儿就直接走了吧。”陆露在车上对程登登说。
“不行，这会儿也是饭点了，你再上哪吃？”程登登拒绝。
“可是你们亲戚一起，我去有点尴尬。”陆露说出心中想法。
“尴尬啥，低头吃饭就好了。而且大家也都认识你的。”程登登看着驾驶座的陆露，继续劝说。
陆露没有立刻反驳，摇了摇头。刚好遇到一个红灯，她刹住车，转头望着程登登重复道：“我真的不想去。”
程登登抱起手臂，看着窗外说：“那行吧。不过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们直接回我家点外卖吧。”
陆露没想到程登登来这一出，还没来得及开口，程登登已经拨通了自己爸爸的电话。
“爸爸，我跟陆露中饭不去吃了啊。”
“为什么？爸爸位置都订好了。”
陆露拉了拉程登登的胳膊，压低声音说：“行行行，我去。”
“没事了爸爸，我们还是去的。马上到啊。”
在程爸爸摸不着头脑的疑问中，程登登挂断了电话，一脸得意地看着陆露。
陆露看着变绿的红绿灯，笑着驶过路口，道：“你赶紧去磨姜森吧，我真的怕了你了。”
程登登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她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陆露问。
“我不知道怎么说。”程登登想了想道，“我可以很轻易地对你说很多肉麻话，但感觉面对姜森，很多话都说不出来。”
陆露正想出言劝解，结果程登登又嬉皮笑脸道：“你说会不会我其实并不喜欢姜森，我爱的一直是你？”
“不会！”陆露斩钉截铁道：“别来沾边！”
陆露换了一种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面对姜森的时候，你会不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会不会忍不住想亲他？姜森亲你你会回应他吗？你会湿吗？”
听到前面，程登登连连点头。听到陆露的最后一句，她赶紧“呸呸呸”。
“那会不会嘛？”陆露问得漫不经心。
程登登心里想了想，陆露说的这些好像确实如此，而嘴上却不太好意思给出肯定回答。
“我对熟人可以很不要脸，但对姜森我会变得有些放不开。他给我的感觉很陌生，也让我觉得他很遥远很神圣，跟他在一起，我经常觉得那个跳脱的自己像个笑话。”
“程登登，你只是因为没有谈过恋爱，不太懂得恋爱中此消彼长的博弈。”陆露换了一个正经的语气，道：“你那坦率直接的性格适合与人交往，但是在恋爱关系里，有时候需要藏起来一些。”
程登登听得云里雾里，脸色越来越迷惑。
“意思是？”
“是你要吊着他一点。”陆露说。
“比如？”
“不会有求必应，不要条条微信都回，要让他觉得你若即若离，要让他觉得挠心挠肝，然后为你失控，这样你就能看到真实的他了。”陆露继续指点。
程登登听得将信将疑。
“好的陆老师，听你的。不过你不觉得姜森是那种你不回他消息，他也可以不急不躁的人吗？”程登问。
“那你就再逼得狠一点。”陆露随口说，然后对程登登道：“到了，下车吧。”
程登登这时才发现，已经到了一品轩楼下。
两人进入包间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不知道是先前有过约定，还是大家存在某一种共识，程家人如果选在中午聚餐，一般是不喝酒的。
没了酒，大家便只是闷头吃饭，聊天的话题也少了很多延展，更多的是落脚于饭菜本身，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我和妈妈送爷爷奶奶回去，然后去店里，你怎么弄？”程爸爸询问程登登。
“怎么来怎么回吧，我直接坐陆露车回加州阳光了。”程登登如是道。
当程登登坐着陆露的车来到小区时，她收到了姜森的消息。
【我回家了。你今天回城西住吗？】
程登登竖起手机给陆露看了下消息，陆露说：“若即若离。”
然后两人道别。
程登登下了车，回到自己家，一路上都在想着陆露的建议。
她进了家门，躺在沙发上想得昏昏欲睡时，也没想明白了怎么若即若离。
手机振动了一下，有一条姜森的消息。
【登登你在哪里？】
坦率惯了的程登登，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了几下，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回消息时，一行字已经发给了姜森。
【我回城西了。】
当自己门外响起敲门声，程登登打开门，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姜森，突然觉得似乎并不需要陆露的那些攻略，因为她在姜森情难自禁的亲吻里，感受到了汹涌的爱意。
他扶着她的肩膀，在她开门后的一瞬间，将她抵在玄关柜上，落下缠绵一吻。
在程登登觉得自己即将融化在他的亲吻与拥抱中时，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嘴里说的是：“我很想你，登登。”
程登登心里明白，自己好像也并没有那么想他。但此情此景，她对他的温柔有些上瘾，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礼貌般地回应了一句：“我也想你。”
这一句姜森很受用，他垂下头，两人之间刚拉开的那一点距离，又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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