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里或坐或站着几个人。
这几人都是来吴家拿银子的。
这是个不错的差事。
谁都知道吴家王娘子出手大方。
无论是铺子里的掌柜或是帮工，还是府里的丫鬟小厮，月钱不仅不会少，还会因为表现好而多给。
就连吴老爷在外头花天酒地欠下的银子，她也从不会拖欠。
领了这差事，便是过来在吴府的门房里喝喝茶，说说闲话，最后拿上王娘子给的银子就能回去交差了。
至于中间用多长时间，那就是他们说了算。
能在外头磨不少洋工呢。
“你们说这吴老爷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福分啊，才能娶到王娘子这样的女人，瞧这日子过的，人在外面花天酒地，账全让家里结，这要搁在别的妇人身上早闹翻天了，人家王娘子挣下这么大家业，嘴里却没半句不好听的，真是叫人羡慕啊。”
几个人围在一起喝茶嗑瓜子，说闲话。
“谁说不是呢，吴家当年得罪了人，老太爷死在狱里，老夫人只会哭，下面几个爷也跟着哭，还有闹着要分家的，吴家眼看就要败落，京城里多的是等着瞧笑话的，偏叫这么个妇人把吴家给盘活了，这哪里是媳妇，这简直是大恩人呐。
说句不中听的，吴老爷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是真不地道，这不是恩将仇报嘛。”
有人叹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王娘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霸道了，不许吴老爷纳妾。
你说这做员外的，谁家没几个妾室啊。
不让纳妾这便罢了，可王娘子生的只是个女儿，且只有这一个孩子，这不是要绝吴家的后吗！
吴老爷想是因此心中不忿这才整日的不着家，而王娘子应该也是自知有亏，所以才没跟吴老爷计较这些个事情。”
有人不乐意听这话，反驳道：“如果不是王娘子，吴家早没了，还有个什么后，我看这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更是忘恩负义。”
“话虽如此，可这家大业大的，没个儿子继承，难道都要留给女儿？那女婿可不得乐疯了。”
……
几人正说的热火朝天，管家冷不丁从外面走进来：“女婿乐没乐疯不知道，我看诸位倒是快要乐疯了。”
他脸色很冷，语气也不善。
几个人赶忙站起来，自知在人家府上说人家的闲话，还被人家抓包实在是没脸，纷纷赔罪道：“瞧我们这张臭嘴，实在该打，往后也再不敢了，管家爷您莫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管家脸色依旧很冷，将字据甩给他们：“诸位请回吧，我家夫人说了，谁欠的账就找谁，我家夫人是不会再出银子了。”
几人愣住，等反应过来要追讨的时候，管家就已经走了。
等待他们的是吴府的家丁。
几个人也不敢闹，只能悻悻离开。
这事他们也拿不准主意，在外头合计一下，只能各自回去找自家掌柜的。
然后几人便又在鹤仙居碰了头。
既然在王月影那里拿不到银子，掌柜的自然要去找赊账的人。
吴良缚的行踪很好打听，他就在鹤仙居跟一群狐朋狗友玩乐。
几人便立刻赶了过来。
鹤仙居的掌柜见他们来势汹汹，又听说要找吴良缚，便拦了下。
几人瞧出他的心思。
阴阳怪气道。
“刘大掌柜的这是想给吴老大打掩护呢。”
“什么打掩护，人家这是在卖人情呢。”
“只是不知道这人情卖出去，还能不能收回来。”
“怎么不能，刘大掌柜必定会收到吴老爷给的字据，到时候拿到吴府碰一鼻子灰，就老实了。”
……
掌柜的听的话音不对，忙道：“你们什么意思？”
几人道：“你带我们去见吴老爷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没再拦了，随手指了个伙计吩咐道：“带几位爷去吴刘烨那。”
那伙计领了吩咐便带着几个人上了楼。
掌柜的也悄悄跟在后面。
二楼雅间里，数十个男人正在吃酒，袒胸露乳的，人人身边都揽着个姑娘。
坐在上手的男人留着长须。
眉眼端正，看起来倒是个斯文君子的容貌。
只可惜他现在衣衫不整，左右手各揽着个姑娘对嘴喂酒水的模样，着实是跟斯文君子沾不上边。
门被拉开，追账的几个人走进来，拱手笑道：“吴老爷真是好雅兴啊。”
吴良缚被扰了兴致，咽下口中酒水，转过头面色不虞道：“你们是谁？突然闯进来做什么！”
几人掏出字据，捏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恭敬道：“老爷，您在我们那儿玩的账还没结呢。”
吴良缚愣了下：“什么账？我不是让你们拿着字据去我府上结了吗！”
这么多人面前，他自觉失了面子，将左右手揽着的姑娘一推，喝骂道：“好你们个狗杂种！把老子当穷酸货呢！不过千把两银子，老子会缺了你们？竟巴巴的找来老子这里讨要，我看你们的铺子是不想开了！”
几人忙道：“吴老爷息怒啊，不是我等眼皮子浅，催老爷，实在是没旁的法子了这才大着胆子来找老爷。”
“是啊，我等去了贵府上叫夫人给轰出来，这拿不到银子，回去掌柜的也要罚我们，我们当真是没法子了才如此的，老爷您开开恩把这银子结了，让小的们免了掌柜的罚，小的们必定念您大恩！”
……
吴良缚闻言又是怒又是诧异：“我娘子把你们轰出来？胡说！她从不管我在外面的花费，怎么会轰你们出来！莫不是你们在她那里拿了银子，又想在我这里诈一份！”
几人都在心里骂娘了，嘴上还在卖惨：“老爷您说的哪里话，若我们敢这样做，您直肖派人回去跟夫人一对，我们就无所遁形了，怕是还要吃官司呢。”
“我等便再是愚钝，也是万万做不出这等事的。”
吴良缚只是太过诧异才脱口而出的话，自然知道不可能是这样。
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承认是家里夫人不给他脸，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以为如此说，我就不回去问了吗！狗杂种给老子等着！”
他站起来，匆匆拢了拢衣服，又对那数十个狐朋狗友拱手道：“小事一桩，吴某去去就回，列位莫要被搅扰了雅兴。”
那几人便也朝他拱手，恭维附和几句。
待他走后，却是一阵嘲讽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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