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谦笑着说：“反正我已经上了你的贼船，除了看着，我还有其他法子吗？”
他站起身来，“走吧，咱去总店里看看，回头我让人写出个详单，你也做到心里有数。”
东区供销社总部就在办公楼下的两层，面积大，店里所陈列的商品不论种类还是数量都不是其他分店能够比拟的。今天是周一，又是十点钟，店里的客人不多，售货员们无聊地擦拭着商品、整理货单。
“大家伙现在脑子里形成一种几近根深蒂固的认知，市里的那四家商场，尤其是百货大楼才是各种婚嫁、节礼乃至周末游逛该去之地。
咱供销社里同样的东西跟人家一比，似乎都掉了一个档次。
虽然有鸡蛋限量供应，但这种总销量的提升是被动的，可以说只要将鸡蛋给撤下去，或者说百货大楼也有了同样的噱头，供销社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李汉谦对自家单位了解很深，一点点跟安知夏说着。
在方家人送嫂子的时候，他们一起逛过百货大楼。周末的时候那真是人挤为患。夏华人就爱凑热闹，哪里人多就去哪里，哪个东西畅销那必然是好的。同样的东西，价格昂贵的肯定有档次……
不可否认的是人家百货大楼有些东西确实是独家的，供销社至今还没有摸到门路，又或者人家指定百货大楼卖。谁让供销社卖不上价呢？
安知夏浅笑着将店里从一楼到二楼逛了一遍，顺道着录制下来。她开着车往家里走，脑海里想着如何在为商品打广告的时候，让大家伙把目光和焦点汇聚在供销社身上。
等车进了院子，她发现去自己家的路被堵住了。
“呦，瞧瞧这是谁呀？不是电视台里海外频道的小安主任吗？大忙人怎么还不到下班的点就回来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夫人抿唇笑着将众人的视线投放到安知夏身上。她穿着浅色格子衬衣外罩白色线背心，下身是黑色直筒裤，手腕上带着三四百块进口表，看似端庄秀丽，但眉眼间带着薄寡傲慢之气，不是容易相处的人。
安知夏的胳膊搭在车窗上，眼睛瞥向穿一身白底碎花束腰裙、带鹅黄色渔夫帽的焦云兰，看了下腕表挑眉笑道：“不巧，这刚到下班的点。怎么，我加班加点的时候您看不见，反倒是偶尔顺路办事回家，就被您抓了个正着？大婶，您在哪里上班？”
她散漫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跟在大院里恣意长大的纨绔似的，无端有种清贵、睥睨之势，让人忽视不得，又怪罪不能。
一口气堵在胸口，那妇人暗咬银牙，依旧笑盈盈地说：“我丈夫姓房，是麦花啤酒厂厂长，而我是咱大院居委会的丁副主任。这不是焦家的姑娘也进了电视台，当主任了，我们大家伙正为她高兴着呢，看见小安主任来了，想让你多照顾照顾，好歹是一个大院出来的。
哎，兰子，你刚刚说小安主任跟你是一批去江州的知青？”
焦云兰轻柔笑着点头，“是的，她哥哥还娶了村长的闺女呢。”
这一句话让众人心里升腾起无数的想法，望着安知夏的眼睛里满是亮光。原来姜家新认的外孙媳妇是个村妇，而他们兄妹俩能够返城，估计就是搭上了村干部的东风。
“知夏，很高兴我们又能一起共事了，”她踩着白色坡跟鞋，一步步走过来，伸出手满是友好地笑着说。可背对着众人的眸子里直白地泛着挑衅、得意。
焦云兰特别了解安知夏，这可不是个为了面子而委屈自己的人。再说姜家在大院里的身份地位颇高，也给了安知夏依仗的底气。她很期待安知夏当着这么多人将那尖锐暴躁的脾气给发出来，舆论的浪花越滚越大，终有一天能成为她手里的利剑，把安知夏兄妹俩打压至尘埃！
而且，趁着这场运动尚未结束，她也能把姜家拉入十八层地狱。
安知夏笑着伸出手握上祁云兰。
焦云兰脸上的笑立马维持不住，手被人狠狠钳住的疼意让额头上瞬间激出一层细汗，几乎让人站立不住。她忍不住手回力过去，还不等多使劲呢，安知夏痛呼收回手。
众人发现安知夏白皙修长的手背上一片显眼的红印，离得近的还能瞧到指甲掐痕。
焦云兰有些呆愣地看向自己的手。她在劳改场呆了近两个月，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吃不好睡不好，手上的水泡起来后磨破再起，反复成了厚厚的茧子，手背也是冻疮和寒风刮出来的粗粝与血口。哪怕这一个多月她好好养护，手也只是变得嫩滑、冻疮消了肿。
刚刚她感觉到尖锐的疼痛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面色难堪地收回手，低垂着眼睑掩饰住那快要冲破胸腔的愤恨，嘴上却喃喃道：“对不起，我，我没用力啊……”
大家伙已经看到她藏在身后那关节粗壮的手，脸上闪过鄙夷。
安知夏却冷下脸来，“焦云兰，你真的不配姓焦，焦家世代行医行善积德，可你们夫妻俩却为了钱财和私欲，伙同他人参与拐卖妇女儿童和谋杀。焦家将你捞出来，是想给你次好好做人的机会，而不是让你继续兴风作浪！
你这种品行不端的人，有什么资格进入电视台？别将一身坏风习给传遍国。”
焦云兰猛抬起头，压制住眼里的恶狠，满是受伤地道：“安知夏，你为什么一直跟我过不去？你长得好看，到哪里都是被人追捧着，你不能用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次又一次地诬赖我们夫妻俩。
凭什么你们半路遇到劫匪和拐子，就将脏水往万八千里远的我们身上泼。这个罪我们不认，也一直没认过。
如果我们真得做了这等恶事，我爷爷如此正直顽固的人，能昧着良心将我们夫妻俩捞回来，又放到身边好好安顿吗？”
大家伙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这两边到底是谁说了谎？可不管如何，焦云兰都是进过劳改场的人，而安知夏也跟她身上的光彩一样不容人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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