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
达延芒波杰比想像中的还要冷静，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达延芒波杰越是如此，王冲心中就越是想要除掉他。一个行动疯狂，但同时还兼具冷静的人，绝对是大唐的大敌。
为了整个碛西，也为了中土，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除掉他。
“哞！”
正在思忖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阵奇异的吼叫声突然从对面传来。在战马嘶鸣，气氛肃杀的战场上，这阵吼叫声，显得异常的剌耳。
“嗯？”
王冲心中一动，猛的抬头望去。只见对面茫茫如海，扑天盖地乌斯藏大军突然一片骚动。而就在所有乌斯藏大军的前方，远远的，达延芒波杰深深的看了王冲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突然之间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瞬间消失在了大军里面。
“侯爷，有些不对，这个声音不是战马！”
一旁，许科仪突然插口道。按道理两军交战，双方又都是骑马，应该不会出现战马以外的声音，但是刚刚那个声音，无论如何，绝对不是战马。
“确实不是战马！”
王冲沉声道，神色一片凝重。许科仪还仅仅只是听出有些不对，但王冲却已经听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乌斯藏人的……耗牛！”
“轰隆隆！”
似乎回应着王冲的声音，突然之间，大地震动，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对面传来。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二千多丈外，茫茫的乌斯藏大军如海浪分开，就在大军的中间，成千上万，无以数计的黑色耗牛，怒吼着，四蹄攒动，尖尖的犄角遥遥的对准钢铁之城的方向，正全速的奔驰而去。
“唉！——”
成千上万的黑色耗牛，肌肉贲起，哞叫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如同海浪一般。而在它们的身后，滚滚的烟尘，冲天而起。一刹那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侯爷！”
一刹那，所有人纷纷变了脸色，一个个都看向了王冲。
好好的骑兵交战，谁也没有想到，乌斯藏人居然会使出这种策略。那些耗牛生长在高原环境，一个个体格庞大，犄角尖利，肌肉贲起，以这种极速冲撞起来，恐怕每一个都近千斤的力量。
成千上万的高原犄角顺着高墙的缝隙冲锋进来，只怕第一波，自己这边就要一片大乱。
“侯爷，这些耗牛全部都堵住了耳朵！”
程三元也突然开口道，神色一片焦虑。
他是和王冲一起参加过西南之战的，当时阁罗凤也曾经使用过蒙舍诏丛林中的巨象冲锋，不过那时候被王冲运用“狮子吼”把它们惊得暴走。反过来，把蒙乌联军冲得一片大乱。
但是这次不行，耗牛本来就体毛极长、极厚，遮住了耳朵，声音的效果大为减弱。但现在，所有的耗牛还全部用东西堵住了耳朵。
很显然，达延芒波杰他们已经吸收了西南之战的教训，预先就防备了这一招。
狂风呼啸，气氛紧张无比，那耗牛冲锋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踏在众人心坎上。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望向了王冲。
……
“王家那个小子，这回恐怕死定了！”
远处，夫蒙灵察同样在观察着战场。虽然夫蒙灵察自己对于那个达延芒波杰也是恨之入骨，恨不得亲手将之斩杀。但是夫蒙灵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乌斯藏的疯子确实有些厉害。
乌斯藏的其他将领如果人数占据优势，就会不管不顾的冲锋，那个死掉的步鹿狐就是最好的典型。
但是达延芒波杰不同。
他看起来疯狂、暴躁，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但是偏偏却又周全的可怕的。白雄兵，再加上四五万的兵马，这种压倒性的胜利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忍耐得住。并且调来了成千上万的耗牛助阵，充作前锋。
这种细致，换作了夫蒙灵察，处在王冲那种处境，也自问没有幸存之理。
王冲现在唯一的退路，就是三角缺口迅速撤退，返回乌伤。但是一旦他这么做了，身后八九千的筑城工匠，就会沦为乌斯藏人马蹄下的亡魂。那小子真敢这么做，夫蒙灵察就能上折子参到他死。
“嘿，天作孽，犹可活。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夫蒙灵察阵阵冷笑，有如看死人般的看着王冲和五千乌伤铁骑所在的方向。对于王冲，他没有丝毫同情。即然不自量力，敢进入高原，那招致任何后果，都是可以预料到的吧。更何况，……这小子还敢和自己做对！
“大人，快看！”
正在思忖间，突然一声惊呼从耳中传来。夫蒙灵察眼皮微跳，抬起头来，只见远处异变突起。就在第一波耗牛之后，达延芒波杰的阵营之中，数以千计的特殊的骑兵突然奔到前方。
这些骑兵，左右两边一边一个白色的大布袋。一个个骑在马上，双手插入袋中，抓一把东西，用力一扬。唰，刹那间，无数的白色粉末冲天而起，在气流的涌动下，直接在这片高原上制造出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气流的速度极快，只一眨眼，就追上了奔腾的耗牛群，并且迅速蔓延。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高原上白色的雾气弥漫，就连夫蒙灵察都看不清楚动作了。
“呜！——”
一阵阵苍凉、雄浑的耗牛号角声响起，大地震动，成千上万的激昂的马嘶声从白色的雾气中响起，达延芒波杰的大军也跟着出动了。最开始还是微微的颤动，但是只一刹那，立即地动天摇，不知道多少乌斯藏铁骑向着前方冲锋而去。
“嗡！”
这一刹那，就连夫蒙灵察也不禁眼皮跳动，骤然变了脸色。
耗牛在前，白雾遮掩，然后大军在后，达延芒波杰的攻击一波接一波。这样的攻击简直如同狂风骇浪一般，只怕只需要一波，王冲连带那五千乌伤骑兵，还有身后的八千多工匠，就会全军覆灭，灰飞烟灭。
“通知贺拔野，加速行军！随时投入战场。”
夫蒙灵察猛然回头道。
“是，大人！”
一匹铁骑如飞而去。达延芒波杰投入全部大军，一波剪灭王冲，这个时候阵形散乱，也正是碛西都护军进攻最好的时候。
……
“侯爷！”
远处，一股不安的情绪弥漫虚空，所有人都在等待这王冲的决定。
牦牛冲锋咚咚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近在咫尺，连说话声音都很难听到了。不止如此，那些白色的粉末迅速的扩散过来，四周围白茫茫一片，连他们所在的钢铁之城都收到影响了。以许科仪和程三元这样的修为，也只不过能看到十多米以外的距离。
牦牛，白色的粉末，还有后方成千上万的乌斯藏铁骑……，整个乌伤铁骑全部陷入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况。
王冲没有说话，达延芒波杰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和可怕。达延芒波杰看似疯狂，但却极其心细，为了对付自己的蜂箱，他找来了牦牛群闯阵。
不止如此，他还利用到了气流的方向，还找来了那些白色的粉末，人为的制造雾气，弥漫全场。这种白色的雾气，则使得王冲的阵法、阵型很难发挥威力，没有目标，骑兵就像无头苍蝇，威力大打折扣。
更重要的是，乌斯藏的大军跟着牦牛阵后面，速度已经飙升起来。而王冲如果要效仿他们，除非主动从银白色的钢铁之城后面冲出来，而那样势必会撞上成千上万的高原牦牛。
在这种情况下，恐怕王冲还没有和达延芒波杰开战，手下的铁骑就已经折损过半。
不管怎么样，达延芒波杰都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
王冲没有说话，所有人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可以感觉得到大军的焦虑，但是王冲脸上始终一片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越是这种关键时候，他心中就越是冷静。
不管达延芒波杰使出什么样的策略，也不管他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他都不会退让，更不会输！
“轰隆隆！”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每一声都像踏在他的心坎上，一百丈，八十丈，六十丈……，成千上万被达延芒波杰充作先锋的牦牛，奔腾着，距离越来越近，王冲甚至都能透过白色的迷雾，闻到牦牛群身上那种特殊的腥臭味。
气氛越来越紧绷。
“咝！”
突然，王冲抽动了两下鼻子，猛地抬起头来，望向空中，弥漫全场的白色雾气，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来。
“这种味道……是青稞粉！”
最后一刹那，王冲眼睛猛然一亮，突然笑了起来。
这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达延芒波杰为了对付自己，又是牦牛又是白色的粉末，本来想要对付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用石灰。
只是可惜，高原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石灰，所以达延芒波杰才找了青稞粉来替代。乌斯藏人放牧牛羊、种植青稞，青稞就是他们唯一的庄稼，也是最容易获得的充当石灰的东西。
想法没错，只可惜达延芒波杰遇上了自己。
“李嗣业，传令下去，全军下马，听到我的号令，连人带马，随时准备趴下！”
王冲突然开口道，眼中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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