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城的今夜，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别说是宵禁，就算你站在大街上骂街，都不会有一个人理你。
杨衣衣又和楚十三说了许多关于杨佑的事情，尤其是他手下的一些厉害人物，都一一做了介绍。
对于杨衣衣的身份，他已经没有太大的怀疑，如果不是与杨佑关系亲密者，绝难了解他这么多隐秘之事。
事情说完之后，杨衣衣要求二人一起去沙洲城，但却被楚十三谢绝。
因为很明显，杨衣衣已经被人盯上，如果和她一起走，肯定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何况看现在的情况，她暂时并没有性命之忧，而且知道楚十三会去调查杨佑，已经给了她希望，总不至于会自己寻死。
楚十三决定趁夜离开，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最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过离开之前，他必须要回甜泉客栈取回自己的马。
那是汉王姜敏送他的，一匹千金难换的宝马，要想踏过这数千里荒漠，它的作用，无疑显得更加重要。
甜泉客栈。
今夜的宿客本就没几人，等楚十三到的时候，发现这里竟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了，不过庆幸的是，自己的马还在。
楚十三喜欢这匹马，还特地给它取了一个名字，飞云！
这是一匹汗血宝马，奔腾起来时，有如腾云驾雾，快似飞鸟。
当他取了马，准备了行囊，正要离开之时，却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只见老憨正拖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还躺着两个人，还有一些包裹，看样子，他也是准备离开。
“这间客栈不要了？”楚十三奇怪的问。
老憨看到突然出现的楚十三，似乎也是一愣，旋即说道：“是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说话也依然很简洁，绝不肯多说一个字。
随着他的走近，楚十三这才看清楚板车上的两人，一个是小憨，正噙着泪水在酣睡。
还有一个却是那个深夜钻进他被窝的苏三娘，只看了一眼，他就惊呆了，接着是愤怒和自责。
这个曾经娇艳美丽的女人，现在几乎成了一个可怖的女鬼，原本漂亮的脸上全是刀痕，横七竖八，至少有几十条，披散的头发黏在还未干涸的血渍上，显得尤其骇人。
她的眼睛虽然睁得很大，但再也没有半点神采，就如同一具尚未断气的活尸。
最残忍的是，那不久前还修长浑圆的双腿，曾像一条美女蛇一样勾住楚十三腰身的腿，此时已被齐膝砍断，虽然已经包扎，但依然有血迹溢出。
楚十三做梦也想不到，老实得像条狗一样的老憨，竟然会这么残忍。
他已经不忍看女人的第二眼，盯着老憨，愤怒的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告诉过你，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老憨淡淡的道：“我答应过你，不会杀她！”
他的确没有杀她，但是这样却比杀了她更可怕。
苏三娘或许不是一个坚贞不渝的女人，但也不至于要遭受如此残酷的惩罚。
楚十三的脸色难看的要命，冷冷的道：“如果你有气，可以冲我来，何必这样对一个女人。她不仅是你的妻子，更是孩子的母亲，你究竟还是不是人！”
老憨的语气依然很淡，仿佛楚十三说的这些，根本就与他无关。
“你错了！”
“我错了？什么意思？”楚十三不解。
老憨道：“你总算让我维持了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所以我不能怪你。”
楚十三明白，他这是指自己拒绝了苏三娘勾引的那事！但他现在并不是想得到老憨的谅解，而是痛恨他手段的残忍。
老憨继续道：“我放弃了一切，就是为了娶她，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只可惜才过了几年，她就已经开始受不了。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做，你应该知道，一个男人要想活成我这个窝囊样，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十三叹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憨却似乎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这个世上没人比我更爱她，但她现在却只想离开我和孩子，因为她长得太漂亮，太容易勾引男人，所以我只好划花她的脸，她的脚想要离开我们，所以我只好砍断她的脚！”
往往极致的爱，就会带来极致的恨，这种例子并不算少见。
老憨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疯子，“现在好了，再也不会有人喜欢她的脸，她就只能属于我！”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喃喃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杀掉神龙帮那些人的时候，血腥味真好闻，好像又让我回到了过去，让我再也停不下来！”
“你究竟是谁？”楚十三突然问。
“冷知秋！”
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周围本就冷冽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起来。
眼前这个憨憨的男子，竟然是冷知秋！
这位曾经的杀手之王，烟雨楼的创始人之一的冷知秋，竟然会来到这种边缘之地，做一个老实巴交的老憨。
楚十三怔住了，就算他想象力再丰富，也还是难以接受，眼前之人居然就是冷知秋。
烟雨楼三位创始人，冷知秋无疑是最让人恐惧的那位，他是号称除了宗师皆可杀的超级杀手。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苏三娘在呻吟，又似是在喃喃自语，“杀了我！杀了我！……”
很明显，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死亡！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
楚十三脸色一黯，缓缓的走了过去，把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再慢慢的抚平她的眼皮。
喃喃的声音顿时停止，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苏三娘的悲惨，其实并不能算到楚十三头上，因为即便没有他，总还会有别的男人，会让她做出这种事。
只是事情恰恰就落到了他头上，既如此，那就满足她最后的心愿吧！楚十三心里在叹息。
即便他这么做，很可能会引来杀手之王的惊天一击！
不过楚十三已经不在乎，在他的一生中，只要是他真正想做的事，就从未退缩过，害怕过！
一个畏手畏脚的人，当然不可能练成绝世无双的剑！
奇怪的时候，冷知秋并没有出手，反而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再一次郑重的说了一句：“谢谢！”
冷知秋的“谢谢”，份量当然和老憨的“谢谢”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对于他来说，这声“谢谢”就是一份人情。
江湖人最怕欠的，就是人情债！
楚十三愣住了！
自己刚刚杀了他老婆，杀了他最爱的人，他竟然反而觉得是欠了自己一份人情？
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如此的不可思议！
难道苏三娘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并不是冷知秋所为？
真相到底是什么？
楚十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那样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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