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宠医妃

姒锦

首页 >> 御宠医妃 >> 御宠医妃全文阅读(目录)
大家在看狼人杀:天秀女巫,夜斩三狼黑雾降临:我为禁忌高武:修为反哺的我,独断万古人神奶爸:山村带娃日常萌宝集结令:陆先生,你的九个儿子震惊了全球狂飙:开局截胡高启兰,一手遮天觉醒时间与空间天赋,这太逆天了重生四合院:打死不做冤大头贵妃的现代生活
御宠医妃 姒锦 - 御宠医妃全文阅读 - 御宠医妃txt下载 - 御宠医妃最新章节 - 好看的都市言情小说

第340章 血月食(含结局请假公告)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阅读记录

建章四年九月十六日,是一个永载大晏史册的日子。

这一夜,繁星点点的天空,月色皎洁如银,苍穹高远无尘,月光铺洒在京师城的屋宇重楼上,似一个无边无际的笼罩物,驱散了黑暗,为大地添了一抹朦朦胧胧的灰色剪影,似乎散发着一种带了魔力的光芒。

元祐奉赵樽之命领着兵马到达定淮门时,这里已是剑拔弩张之势。但由于南北两军都没有提到进攻的命令,只是在深秋的晚风中,僵峙着,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气氛却逼仄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往常的定淮门总是开着的,元祐多少年都没有回京了,但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门口没有半棵树木,古老陈旧的城墙,破损严重的青砖,在这个不寻常的夜里,显得格外死气沉沉。元祐记得,他以前曾经无数次从这道门悠哉悠哉的出来,去秦淮河边寻欢作乐,夜会他的红粉知己,虚渡着年少风流的光阴。

如今同样隔着一道门,却成了两个世界。

他在门外,忧心如焚。她在门内,生死不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思念,把他对乌仁的情义逼到了极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原点,他的心浮躁不堪。骑在马上,走在万军之中,他时不时瞄上一眼高耸的城墙,心里五味陈杂,恨不得冲锋的命令马上到来。

“什么人?”

背后黑压压的大军中,突然传来的喝声,惊回了他的神智。

听到那边登时便闹哄开了,元祐皱了皱眉,打马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他厉喝。

“元将军,有人从三叉河河壁冒出来,估计是敌军。”

听着营中参将的禀报,元祐定定神,借着火把的关线看了看三叉河的河壁,那里的青砖被人掀开了,从里面钻出来的人身装南军将校的甲胄,长得极是高大粗壮。

“兄弟们,不杀,是我。”

那人举起双手,嗓门洪亮,声音破空传来,听得元祐心里一惊。

他拍了拍马背,马儿感受到他的急切,蹄声也快了起来。

“大牛!?”

他不太确定的询问声,听得陈大牛“嘿嘿”一笑。他双下双臂,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把脑袋上的头盔取下来,拍了拍复又戴回去,方才望着元祐的方向,咧开了嘴。

“小公爷!”

“公你娘的头啊!”元祐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飞身下马,小跑过去搂住了陈大牛,那种与兄弟久别重逢的喜悦、激动,还有在战争中的紧迫感与期待感,让他心情极是复杂,把陈大牛抱得紧紧的,“你他娘的……小爷还以为你死了呢!半点消息都无。”

陈大牛被他强行勒在怀里,龇牙咧嘴地笑。

“放手放手,俺又不是老娘们儿,你搂那么紧干吗?”

“你若是娘们儿,小爷还不幸搂你呢。”嗤笑一声,元祐松开胳膊,笑着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揍了一拳,又挑高眉头,戏谑道,“看来这些年驸马爷做着,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没忘了操练,身子骨还硬朗得很。”

又是“嘿嘿”一笑,陈大牛道,“那是,老子哪都硬得很。”

元祐看着他,怔一瞬,终是笑了出来。

南下之路,几年的沧海桑田,历经大大小小数十仗,元祐还能活着到达京师,还能看到陈大牛那张黑脸和憨傻的笑容,还有机会破城去见他心仪的姑娘,他觉得很不容易,也觉得这日子,咋就他娘的这么美?

“得了,大牛,该你小子撒欢!小爷可没这福气了。”

陈大牛看着他笑道,“你也甭羡慕,俺晓得你们在外头吃苦了,专程给你们备了好多牛鞭,鹿鞭,虎鞭,还有鹿茸等等滋补之物,有你的,还有陈景的,便是小爷你这几年掏空了身子,也不打紧。”

元祐正在感慨着与他的相见,却被他想了千里之远,面色耷拉下来,重重咳嗽,“你他娘的,小爷是这样的人么?”

陈大牛黑着脸瞪他,“你不是,谁是?”

“说啥呢?小爷龙精虎猛,用得着这些玩意?”元祐咬牙切齿地看着陈大牛,骂咧了两句,突地发现四周围满了士兵,正懵懂的看着他们。这些人中,有好多是南下之后才收入营中的新兵,大多数都不识得陈大牛,茫然也情有可愿。

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反应过来,这会不是与陈大牛叙旧的时候。冲他说了一句“回头小爷再找你算账”,他便拉拽着陈大牛的胳膊,走到边上。

“说说,你怎会从这狗洞里爬出来?”

“狗洞?他奶奶的,你懂不懂,殿下管俺这叫地道。”

得了如花酒肆那个地道的启发,陈大牛与晏二鬼这几年下来,并没有像赵绵泽以为的那样老老实实的混天过日,他们知道,赵樽南下只在早晚,必定有一天要与赵绵泽撕破脸的,于是便早早想好了退路。所以,这一条从京城里挖出来的地道,遮遮掩掩的,用了他们几年的时间。

元祐唏嘘一番,左右看了看,“晏二鬼呢?怎不见人?”

陈大牛拍了拍头,双目圆瞪,骂他,“被你一打岔,俺差点儿忘了正事。二鬼去了营里。这几年,咱们暗中拉拢了一些人,大多是原来跟着殿下的金卫军旧部。当年殿下在北平起事,这些人有心投靠,但南北之间,千山万水阻隔,他们想投无门,咱们便暗中行动。看今儿晚上这动静……俺们组织这人马该发挥余热了,自当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在赵绵泽继位之后,不仅重用文臣,对金卫军旧部也多半不肯重用,那些人心里都有怨怼,却敢怒不敢言。而且这些年来,如此政斗之下,只要赵绵泽在位,他们就算拼得头破血流,这辈子要想出头,也基本没有机会。所以在赵樽势头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些人投靠旧主,找好退路,自是明智之选。

只不过,陈大牛和晏二鬼在被赵绵泽监视得那般严密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办成这些大事,着实令元祐惊讶不已。可不待询问,他转念一想,又反应起来了。陈大牛的身边有一个普天之下谁也没有的便利——赵如娜。

想到她,元祐依稀仿佛也想起,那是自己的血亲妹妹。

默了一瞬,他笑问,“你家媳妇儿呢?”

原本乐得开怀的陈大牛,听他提到赵如娜,高大的身子在料峭的冷风中微微怔了怔,脸上才堆起了僵硬的笑容。不过,他似乎不太想细说,目光不着痕迹地别开,看着围在城外这一群黑压压晋军,笑着敷衍道,“回头与你细说。俺这会有急事,要马上求见殿下。他人呢?”

元祐看着他的反应,没有追问,“他在金川门,你有啥事?”

陈大牛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看来,迟疑着皱眉道,“前些日子,俺与媳妇儿出街时,无意看见了锦宫那个大当家的。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偷偷派人尾随,竟发现了楚七……”

“楚七?”元祐惊得眉头一抖,“她怎样了?人在哪?”

陈大牛道,“她怀着身子,一直在京师锦宫的别院。但她没有主动与俺们联系,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俺也没去打扰,更不敢与她接触。不过,今儿宫中大乱,有探子传话来说,是柔仪殿起火了,贡妃与洪泰帝情况如何还不得而知,不过,赵绵泽令人在宫中散布消息,说抓住了晋王妃,俺怀疑其中有诈……”

“我操!”元祐错愕一瞬,猛地调头翻身上马,大声低斥着,拿马鞭指他,“这种事你不早说?还虎鞭,鹿鞭,陈大牛,你他娘的在京师吃香喝辣,果然养傻了。”

“生这么大气?”陈大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楚七怀孕……晋王不知?难道不是晋王把她送入京师的?

他抿唇猜测着,却听元祐向副将吩咐。

“此处军情,一律听他的。”

说罢他勒转马头,又看着陈大牛,“你在这里守着,我的马去金川门快些……若不然,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人还没到,就被人当成敌军抓起来杀了。”说罢他不再墨迹,重重夹了夹马肚子,扬蹄离去。

陈大牛挠了挠脑袋,晓得他说得有理,也不争辩,只匆匆与副将对了个眼神,神经便兴奋了起来……守在京师数年,他几年没上过战争,几年没有闻过这种热血的氛围,自是满心满眼的激动。

~

从栖霞阁出来,夏初七坐在马车上,心绪极不平静。

“楚七,你稳着点,可别激动啊。”杨雪舞坐在她的身边,不停安抚着她的肩膀,又担忧地瞄着她的肚子,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那样子好像怀孕的是人她。

随她们前来的东方青玄,脊背挺直地靠在厢壁,一动也未动。

天已入黑,又是大战之际,城里也不安定,外头时不时有南军跑动极快的脚步声,东方青玄微微阖着眼,看上去云淡风轻,但他左手宽大的袖摆下,假肢的连接处正在嘶嘶啦啦的疼痛。但他没有吭声,也没有拿手去抚一抚,减轻疼痛感,甚至都没有去看它一眼。在这种草时候,他不能分她的心,他只需要坐在她的身边,让她不会孤独,同时也给她带去安心的力量。

“东方青玄……”

夏初七突然调头,定定看着他。

“我的眼皮……跳得很厉害,肚子也有点不舒服。”

东方青玄睁开眼,看着她煞白的面色,眉头微微一皱。

“那你回去,我去金川门……”

“不行。”夏初七眯了眯眼,看着车窗外白惨惨的月色,总觉得今天晚上有些不对,“我得去,哪怕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远远看着,也一定能让他安心,为他带去力量……我相信,他能够感觉得到我。”

安心力量?东方青玄眉梢沉了沉,妖娆一笑:“随你,反正死活与我无关。”

夏初七掀掀唇,笑开,“你先头说有办法靠近金川门,是啥办法?”

东方青玄看着她微抿的唇,“到了就晓得了!”

夏初七眉头紧锁,看着他,略有担忧,“你的身份特殊,不会有事吧?要是被发现,赵绵泽或许不会杀我,毕竟我有利用价值……可你,如何能全身而退?”

见她在担心自己,东方青玄神色微微一松,语气也更加柔软,那轻轻抿笑的唇,妩媚如花,“放心吧,本公子三头六臂,绝代风华。谁还能杀得了我?”

夏初七轻唔一声,唇边露出微笑,“好,你赢了。”

“停车,你们是谁?!”还没有靠近金川门,外门便传来一道低喝。东方青玄没有掀开车帘,只是喊了一声“如风”,紧接着,那人便过来了,样子极是强横!

“大战当前,此路戒严,不论是谁,一律不许过去。”

“放肆!”如风低喝一声,“唰”地拔刀。

“没看见是谁家的车吗?”

那侍卫眯了眯眼,看着他手上的刀,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可是上头有令……”

“上头?你们上头是谁!”如风理直气壮地大步过去,掏出怀里的腰片,往那禁军头目眼前一扬,“六爷的腰牌识不识得?六爷的人也敢挡?六爷的事儿也敢耽误,是不是不要脑袋了?”

这种事,当兵的人遇上最是难办。上头个个都是爷,得罪了谁都不好。人家是王爷,他是一小兵,还能咋的?看了看腰牌,那几个守卫白了白脸,终是默默的退开,任由马车连带一群侍卫通过。

夏初七虽说听不见,但马车停下也是有察觉的。

紧张了一会儿,直到马车再次转动,她才松了气。

“想不到啊,你太能了!赵楷的腰牌也有?”

“呵呵!”东方青玄笑笑,“你太小看本公子了,当年锦衣卫在京师横行霸道,若是连这点人脉都没有?我还活得动么?不要说金川门,便是本公子如今要去赵绵泽的后宫,也畅通无阻。”

夏初七不晓得他有没有吹牛的成份。

只是吐了吐舌头,然后竖起大拇指。

“你厉害,为你点赞。”

“嗯”一声,东方青玄微仰着如花似玉的脸。

夏初七看着他,却笑了,“我想,你若真去了,来日赵绵泽有了孩儿,也会为你点赞的!”

东方青玄石化,“……”

~

金川门。

这座位于京师城北的老城门,城墙紧厚,素来防守严密。此刻因了南北南军的对峙,更是显得森严而肃杀。赵绵泽身着一袭明黄的袍服,衣袂迎风飘动,他立于城头,凝视着城下赵樽冷峻的身姿,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十九皇叔,你是朕的宗室长辈,朕素来敬你,更从未慢待你。你如今扯旗造反,兵抵京师,竟是不顾太上皇的身子了吗?即便你什么都不顾及,但好端端的藩王不做,却落个叛逆之罪,被满门抄斩,可值不值得?”

他决口不提削藩之事与自己暗中使的坏,说这些义正辞严的话,目的自然只是为了说给金川门的满朝臣工与两军将士听。一个会驭人者,也一般都懂得说话。

赵樽勒着马缰绳,静静而立,不动半分声色。

“赵绵泽,你就这般自信?还有斩我满门的机会?”

赵绵泽轻轻抿唇,讥讽道:“不是朕自信,而是十九叔你太小瞧朕了。且不说正准备入京勤王的上百万兵马,你能不能吃得下,便说……”顿一下,他突然笑了,“朕不是生意人,今儿却想与十九皇叔做笔买卖。拿一个人,换你放手一座城。”

赵樽眉头微动,攥缰的手微微一紧。

“人与城岂可相提并论?你太儿戏。”

赵绵泽微微一笑道:“换了别的人,我或者没有法子保证,可今儿我要与你交易的人却不同。我相信,她不仅仅值一座京师城,便是整个天下,也值得的。”说罢他偏头,拔高了嗓子,“带晋王妃。”

一语皆出,城楼下哗然一片。

赵樽掌心攥出了汗来,但他没有动弹,冷冷凝视着城楼上的动静儿,似是老僧入定,连呼吸声都没有。不多一会儿,一个被反绑着双手,堵着嘴巴,蒙了半边脸的女子影影绰绰的出现在了城垛上。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加上蒙了轻纱,那女子的长相不是太清楚,但是从身高与体型上来看,样子确实像极了夏初七。

赵绵泽负手立于城头,看见赵樽突然僵硬的身子,慢慢走近,抚了抚那女子的脸,把她面颊上的轻纱牵了牵,动作极是温柔,语气也和煦柔软。

“看见没有?你心爱的男人来了。激动吗?”

那女子努力偏着头,身子挣扎着,双目瞪着他。

赵绵泽看着她,微微一笑,放下手,转过头来看向赵樽。

“十九皇叔,看见了她,你是不是便不想做皇帝了呢?”

赵樽居于马上,久久没有动弹,面部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那样子似是在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赵绵泽看了他片刻,微笑着突地转头,“张四哈!”

城墙上的一切是早就准备好的。张四哈得令,应了声“是”。几个太监便过来帮忙,把那反绑的女子架到了一堆高高垒起的柴薪架子上。在那个城墙的垛口,堆放了不少柴薪,柴薪上早已浇好了桐油,像是火刑一般,那油味与柴火味,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赵绵泽目光厉了厉,从一个禁军手里按过火把,举着它走到柴薪的边上,笑着将火把轻轻一舞,看得城墙外的人心惊肉跳。

他道,“十九皇叔,你犯上作乱,罔顾人伦,造反篡位,有违天道。今日之事,你便不要怪朕狠心,既然你们两个爱得死去活来,那朕便给你们一个生死相许机会。你与她,只能活一个,你来选。若是你要她死,你就攻城,若是你不要她死,马上勒令晋军退兵五十里。而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入城来受降。”

城墙上的弓箭手密密麻麻,还有火炮火铳伺候,赵樽单枪匹马进入射程范围会有什么后果,不必用脑子考虑就能知晓。更何况,晋军一旦退后五十里,得退到如何去?等南军援军到了,局势又如何?这样的要求,即便赵樽真的顾及夏初七,也不可能轻易答应。因为那不仅仅干系到他一个人的性命,而是无数人的性命。

赵樽冷眸看着他,哼了一声。

“赵绵泽,你能有点大丈夫姿态吗?”

赵绵泽但笑不语,似是等他后话。

赵樽皱眉扫了一眼城墙上的女子,勒着马缰绳上前一步。

“你放了她,我便同意与你商榷隔江而治之事。”

“哈哈,十九皇叔,果然痴情。”赵绵泽冷笑着,回过头去,目光巡视一般落在那个女子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你盼了这么久,他终于来了,还准备拿半壁江山换你?你可高兴?”

那女子倔强的僵硬着头,恨恨看他,双目喷火,像是怨恨不已。但她嘴巴被堵着,嘴里虽“呜呜”有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赵绵泽眉梢一扬,举着的火把又近了近,低下头,手指轻轻抚了抚她冒着细汗的额头,像是为她拭汗一般,用袖子怜惜的擦了擦,又隔着轻纱慢慢抬起她的下巴,“你该感谢朕,而不是这般瞪着朕。”

那女子眼皮快速眨动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剩呜呜声。

赵绵泽微微一笑,火把慢慢垂下,满意地看着赵樽似是又上前走了一步。

“十九皇叔,闲事休叙,我数到十,你若是不照办,我便烧死她……”

垛口很高,城楼下的人仰视着,看不太清楚上面的情况,但柴薪高招着,那女人挣扎扭动的身影仍是令人紧张万分。想到是他们的晋王妃,晋军登时嘈杂起来,无一不是恨得牙根痒痒,但也无一不是劝赵樽不要轻举妄动的。可谁也没有想到,赵樽竟然再次上前一步,表情复杂地睨着那女子,冷眸里似有波光浮现。

“赵绵泽,你不要轻举妄动。京师城已被我围成铁桶,你便是杀了我,杀了她,你也逃不出去。我如今给你一个选择,放了她,弃城投降,我许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便以亲王之尊,得享天年。”

轻呵一声,赵绵泽笑了。

“十九皇叔好生慷慨,你夺我之妻,夺我之位,夺我之城,夺去我的一切一切,却来好心地许我以亲王之尊,荣华富贵?”他沉沉的声音有些沙哑,破碎,双眼浅眯着,一眨不眨地看着赵樽,不知此刻到底想到了什么,眸底竟隐隐有温润的湿意。

“十!”

他开始喊数了。

“九!”

满场噤声,所有人都屏紧了呼吸。

“八!”

冷风呼呼的吹,天气似乎更凉了几分。

“五!”

城墙上的大晏臣子开始远离柴薪,生怕被波及。

“三!”

当赵绵泽喊到三的时候,他离那堆柴薪更近了,那个被绑在木头架子上的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拼着劲儿的挣扎着,身子扭动像蛇一样,满头的发发全都散乱了下来,完完全全的遮住了脸,一双含泪的眼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

“呜呜……呜呜……”

被烧死的人,皮开肉裂,没有人不害怕。

“二!”赵绵泽沉着嗓了,又重重喊了一声。

“慢着——!”赵樽冷眉微蹙,不着痕迹地朝身侧的丙一使了个眼神,抬头望向城楼,一张俊朗的面上,有着比深秋更为萧瑟的凉意,“赵绵泽,你要的人是我,我过来,任由你处置!你不要伤她。”

“呵……哈哈。”赵绵泽声音满是笑意,“一个换一个,倒也合理!”

有了赵樽在手,晋王自当受制。

这一点,赵绵泽与整个金川门的晋军都知道。

“殿下,不可。”无数人嘶吼起来。

可赵樽抬手阻止,再次迎着城墙上的弓箭走去。

看着他颀长有力的身影越来越近,那木架上的女子更加疯狂了几分。她扭曲着身子,拼命地摇着头,一双赤红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了下来。赵樽看着那道模糊的影子,神色极是复杂。有冷漠、有阴霾、有肃杀,可他双唇紧抿,半个字都没有再说。

空气似乎凝滞了。

整个金川门,带着死一般的寂静。

正在这时,赵樽的背后突地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那人重重地踩着深秋的节奏,从嘈杂惊呼的晋军中穿梭而来,从容地抢过弓箭手的神臂弓,不等赵樽回头,他已快速从他身边掠过,如同一道闪电,他一骑上前,挽弓搭箭,射向了城墙。

“天禄,她不是楚七,她是假的——”

一个“假”字出口,他手上的弓箭已经准确无误地飞向了城墙,也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那女子的心脏位置。可他还未收弓,就像中了邪一般,整个人傻傻地立在冷风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低低喃喃着,看着城墙上中箭染血的身子,僵硬如雕塑。

城墙上的女子,拼命的仰着头,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看不太清,却依稀熟悉……正是存于他记忆中的眼睛。那个被绑在柴薪上的女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是他日思夜想了几年的女人。

念了几年,想了几年,他却亲自射杀了她。

“不……不是的……”

元祐看着那道影子,突然疯狂地冲了上去,完全不顾南军近在咫尺的满天箭雨,拍马往金川军冲。赵樽冷着的面孔突地变色,猛地拍马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一边为他挡着城墙上射下的羽箭,一边拖着他往回走,嘴里厉声大喝。

“少鸿,你疯了。”

“是,我疯了,我疯了!”元祐双目赤红,几欲垂泪,从来风流倜傥的面孔上,如同厉鬼般苍白。他几乎无意识地喃喃着,挣扎着赵樽的手臂,还要往城门冲,“天禄,是她,是乌仁……是乌仁啊……我真的疯了,我竟然射杀了乌仁……”

“我知道是她!”赵樽冷冷拽住他,回头朝丙一低喝,“杀!”

得令的丙一高扬起手,“杀,掩护殿下。”

这一声“杀”,并不是为了攻城,而为了掩护赵樽与元祐后退。不过一瞬,黑压压的晋军,便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一波波朝金川门涌去。城墙上羽箭纷分,杀声大作,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千军万马踏破天地。

柴薪上的乌仁潇潇双目微垂,胸口鲜血汩汩,耳朵里听不太清那些声音。脑子里回荡着的却是那一道疾风似的马蹄声,他由远而近,朝她奔来。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她心碎。

等了几年,他回来了!可是他却没有认出她。

她甚至于知道赵樽都认出她来了,可是他连多看一眼的耐心都没有,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上的弓箭,射向了他,她听见了他撕心裂肺的大吼,那仿佛心痛的吼声,像失去至亲的猛兽在哀号,但她却想笑……

是的,她很想笑。

他不是应该不在乎这些么?若是一个女人的死,可以换来一场战争的胜利,他不是应当毫不犹豫的选择让她去死吗?可他为什么那般痛苦?是因为是他亲手射杀了她吗?

刚才那一瞬,隔得太远了。

她看不见他的模样,似是憔悴了,但穿着战袍,还是那么风度翩翩。那是一个会勾引小姑娘的男人,她一直都知道的。她也亲眼看见了他举起的弓,那一刻,她没有眨眼,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坚毅的表情——很英俊!

骑马挽弓那一瞬,他真的很英俊!

她若不是他的射杀目标,若不是堵着嘴,她定会为他欢呼。

可……胸口太痛了,不仅仅是伤口在痛。心,也在痛。

疼痛让她面色发白,扭曲,就连被捆着的双手,也微微抽搐起来。

“想说话么?”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堵住她的嘴了。赵绵泽猛地扯掉了她的面纱,也扯掉了堵嘴的布,举着火把,扬唇笑道,“真是有趣了。没有想到朕的爱妃,竟能让朕的皇叔与朕的皇弟都不顾生死,前来相救。”

轻轻笑着,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爱妃,你给朕说说,你的第一个男人……到底是赵樽,还是元祐?”

他的声音并不小,似乎也没有想要隐瞒这顶绿帽。

可是当这句话从城墙上传出来,却令在场之人心底发紧。

宁贵妃跟着皇帝的时候,竟然已经不是完璧了?这是一个多么劲爆的消息。若换了平常的日子,不知有多少八卦流言会传出去。但此时,不仅赵绵泽不在乎,在场的人也没法多想。生死面前,一切感受都会让步。

天地俱静,众人屏气凝神。

可乌仁潇潇苍白着脸,却笑了。

“你,你……杀了我吧……不必……辱我……”

“想死?看来没那么容易。”赵绵泽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就像完全看不见她身上的伤口,轻笑道,“再说,朕如何舍得你死?你若是死在朕的手上,哈萨尔岂能善罢甘休?”目不围睛地盯着乌仁的面孔,他又笑,“不过如今,你还是不要轻易死得好。要不然,你死在元祐的手上,你哥也会把这笔账算在他身上。”

“赵……绵泽……”乌仁潇潇有气无力,目光有恨。

赵绵泽却不理会,调头低斥,“传太医!”

城墙上火光烁烁,人影晃来晃去,很快有太医上来了。

很显然,乌仁潇潇还有价值,赵绵泽不会轻易要她死。

而城楼下方,也是乱成了一团。

“乌仁……你坚持住……坚持住!”

元祐疯狂的声音带着呜咽,在夜风中传来,格外清晰。

“那天在紫金山上,你问我的话,我想告诉你,一直想告诉你的。我爱你的,是打心眼儿里的那种爱……所以,我回来了,从北平回来了……打了几年的仗,我就盼着回来接你……乌仁……是我该死……我该死!”他呐喊着,挣扎着,近乎疯魔的状态,“丙一,你放开我,你他娘的放开我……”

两个太医在身边战战兢兢的忙碌着,止血,抢救。

乌仁潇潇无力的耷拉着手臂,闭紧了眼睛,却听清了元祐的话。

“呵。”一声,她喃喃着发笑,一点一点艰难地转过头,看着神色莫测的赵绵泽,古怪地笑,“你曾说,我们一样可怜。但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有爱的人……他也一样爱我……赵绵泽……你最可怜……你最可怜……”

“你真不怕朕杀了你?”赵绵泽冷了声音。

“……杀了我吧!”乌仁潇潇喃喃,“杀了我。”

他杀了她,就会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若不然,她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元祐疯狂的声音一句句被风声传来,她瘦削的腮边,两行清泪落下,与血水混在一起,染得她雪白的中衣红彤彤一片,极是慎人。

“你舍得死么?盼了这么多年。不可惜。”赵绵泽问着,没有情绪,像是在问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甚至于,听上去,那沙哑低沉的声音,问的更像是他自己。

乌仁潇潇听见了,但耷拉着眼皮,她没答。

从赵樽与元祐他们远去北平,已经四年了,他似乎真的盼了许久。

这些年来,她每日数着日子。花开了,花又谢了。燕子飞来了,又飞走了。她日日夜夜的盼望着,偶尔也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脱离那个牢笼。可午夜从噩梦中醒来,她又不希望他看见自己如今的样子——建章帝的宠妃,一个破败且不干净的身子。

她恨着,恨着这一切!

可临死能见上一面,也好。

“元祐……”她嘴巴一张一合的蠕动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天上的月亮,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四年,好长好长的四年……你终是回来了……死在你手里……兴许这便是上天的安排,是我当初欠你的……如此一并还给你了……”

星星一闪一闪,像在眨眼。

月光一视同仁的洒下来,落在她的衣襟。

她的眼睛渐渐模糊。

他们的相识,他们的相杀,他们短暂的相处,如同一道道黑白色的剪影,一件又一件从她的脑子里滑过。认真说来他们相处的日子并不多,可回忆起来,却似乎曾经渡过了无数个春秋冬夏……这样也好。爱、恨、情、仇……都可一笔勾销。

仰起头,她努力寻找北方的星星,想着那一片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的头慢慢垂下,沉入了黑暗之中……

赵绵泽探了探她的鼻息,冷冷地逼视着太医,“怎么回事?”

老太医白胡子直抖,吓得舌头都捋不顺了,“回,回陛下。贵妃娘娘伤……伤及心脉……恐,恐是治不活了……”

赵绵泽目光一厉,“他死了?”

老太医垂着头,不敢去擦额头的汗,“差,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赵绵泽冷冷剜他一眼,放开乌仁潇潇,再次扬起火把,在空中挥舞一圈,面色在火把中显得有些狰狞。

“十九皇叔,她伤及心脉,怕是治不好了。你们若再不退兵,我便没法为他找太医会治……那她就真的死了!”

乌仁潇潇的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自是不知事态的紧急。

可赵绵泽可以赌,元祐却赌不起,“天禄……回头我再打回来如何?救她……一定要救她!”怆然的低吼着,元祐双手抹着脸,带着哭腔大吼,“表妹……若是我表妹在就好了……楚七!楚七啊!”

一个濒临崩溃的人是疯狂的,也是没有理智的。

亲手射杀了乌仁潇潇,触及了元祐深埋的底线,数年的等待悉数毁于自己之手,喜欢的女人就要死在手上,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淡然。

赵樽看着他赤红的双眼,慢慢放开他的手。

“他要的是我,不是你们。”

不同意退兵,但他也没有放弃乌仁潇潇不管。

低低“驾”了一声,他策马上前几步,冲着城墙上喊。

“赵绵泽,我过来由你处置,你马上唤太医为她会治……”

轻呵一笑,赵绵泽从城墙上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樽,不咸不淡地讽刺,“朕原本以为十九叔心里只有夏楚一个。如今看来,你这心啦,都分成一瓣一瓣的了。月毓你要管,阿木尔你要管……连朕的贵妃,你也要管。你那般对你,真是错付了。”

冷哼一声,赵樽的手轻轻探至腰间,并不答话。

赵绵泽却突地笑了,“行啊,你过来,只要避得开箭雨,活着入城,朕便马上救她——”高声说完,他扬起火把,示意垛墙上的弓箭手听令,随时准备射杀赵樽。

“准备放箭!”

“是,殿下。”一张张弓弩探出了城墙的垛口,只要赵樽走近,漫天的箭雨都会飞下城楼,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将会被射成筛子。

可就在这时,城里却传来一道清幽的冷哼。

“赵绵泽,你姑奶奶来了,还不快停手?”

这么嚣张跋扈的话,普天下只有一个女人。

赵绵泽面色一僵,几乎是惊喜的调转过头,从高处直直望了下去。只见不知何时,内城墙根下的禁军守卫处,来了一行侍卫和一辆马车,他们与禁军待在一起,已不知多久的时间了。那个说话的女子便是这时从马车上掀帘而下,面容淡定,唇角带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怎么,没见过姑奶奶啊?你们看什么看?”

夏初七骂的是周围失神发呆的禁卫。

他们怎么会想到,那马车里是一个女人?

夏初七的身形已经完全走了样,腆着的大肚子高高翘起,似是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可她似乎半点未觉,一只手懒洋洋地托着肚子,一只手还慢腾腾捋了下头发,优雅的动作,似乎不是大敌当前,而是在走亲戚。

“赵绵泽,你若是不傻,就赶紧让人把乌仁潇潇抬下来,我帮她诊治。你想想,她若是死了,你还能威胁谁啊?而且,我这不在这儿么?我做你的人质,比她更有用处,不是吗?赶紧的,不要再耽误。”

她的阴诡狡诈是出了名儿的,南晏众臣无人敢相信。

可赵绵泽面上竟有惊喜,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从她出现在他眼帘的那一刻起,他脸上都是笑容。

“你总算来了!”

他的回答与她的问题,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可从他的表情与忧伤的语气来看,他似乎等了她千年万年似的,一双迷茫的目光里,含着笑意,还有情意,“小七,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在这种时候,我还能见你一次,我很高兴。”

“你高兴?我可不高兴。”先前夏初七坐在马车上,亲眼目睹了金川门的生死绝恋,虽然她听不见那些声音,却通过杨雪舞的转达也算了解了事情的发展……

赵绵泽竟然会把乌仁扮成自己来威胁赵樽,是她没有料到的。而赵樽分明认出来了不是她,还会心甘情愿的由着他威胁,她其实想到了。但大抵受了赵绵泽那些句的诱导,她心里却有一些奇怪的酸涩。

赵樽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男人,大局当前,他分得清轻重。

往常在营中,连他对她都束手束脚,小心谨慎,便是为了大局不是么?

若不然,她那会儿又如何会气得离营而去?

可是今日他为了乌仁潇潇,愿意放弃性命,也愿意放弃半壁江山。

她知道,乌仁救过赵樽的命。

可就算知道,那种感受也并不美好……

“楚七,赵绵泽在喊你,你怎样了?”杨雪舞捏了捏她的手,又为她转达了一遍。

夏初七这才发现,自己脊背湿透,紧捏着的手心,也全是冷汗。吐出一口浊气,她知道救人要紧,赶紧从乱七八糟的臆想中回过神来,冷笑着瞅过去。

“赵绵泽,这么好的条件,你应是不应?”

赵绵泽站在城墙上,静静地看着她,似是并不在意乌仁潇潇的死活。单薄的下巴倔强地紧绷,他苍白的脸上是认真且专注的视线,就像在看一件自己稀罕了许久的绝世珍宝,眼睛一眨不眨,端详了她好久才笑。

“小七,当日你曾问我,可愿意为了你放弃帝业江山,放弃所有的一切,那时候我知道,我放不下,所以我不想骗你。可这几年……我思考了几年,我发现那个位置并不暖和。不仅不暖,还荆棘遍地……”

他的话不仅令夏初七意外,也让所有人意外。

无数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但赵绵泽似乎魔怔了。只盯着她,并没有发现旁人在拿见鬼的眼光看自己,仍是慢吞吞地道,“我若现在告诉你,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什么都可以放弃……小七,你可愿跟我走?只有你和你,这个天下,这个江山,我都愿意拱手相让给十九叔,只要你……愿意。好不好?”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并非冲动之下,随口吐出的。

可夏初七听了,心底沉了沉,却蹙紧了眉头。

“多谢陛下的厚爱。只可惜,迟了。”

看着赵绵泽在火光下白如纸片的面色,她道,“很多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过了那个期限,它就不贵重了。如今赵樽都兵临城下了,你还有什么资本谈这个?你的皇位,你的江山,本来就不在己手。陛下,不要太可笑,赶紧按我说的做吧,救了乌仁,也是救你自己的性命。”

赵绵泽听着她嘲弄的笑声,一颗心脏似乎被刀片割开,碎裂,一滴滴的鲜血流出来,激得他额角上的青筋,隐隐跳动,面色凄楚,咬着牙齿,连声音也痛苦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小七,你就这般恨我?恨了这么多年,还在恨?”

“不恨,早就不恨你了。只是不想理会你。”夏初七抚了抚躁动不安的肚子,焦灼一下,声音也软了几分,“好了,赵绵泽,你与赵十九到底是叔侄。有什么事,等会儿再坐下来谈,他也不会要你性命。你让我先给乌仁治伤可好?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妃嫔,与你有过夫妻之情……”

“小七!”赵绵泽微微眯眼,声音带着苦笑,似是低入了尘埃,“妃嫔于我而言,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在我的心里,妻子一直是你,也只有你……除了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包括夏问秋,后来我时常思考,我对她只是感激多一点……那不是爱……”

“赵绵泽!”夏初七打断他,“如今是咱们谈论这个的时候吗?”

夏初七说罢,余光扫了一眼不太对劲儿的金川城门,咬了咬牙,忍着腹中小家伙蠢蠢欲动的拳打脚踢,不太耐烦地仰着头道,“到底行不行,你说……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她与赵绵泽谈条件的样子,完全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她挖苦讽刺的表情,也让赵绵泽痛苦难堪,没有法子去顾及其他。看他仍是不允不动,夏初七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那我当你默认了,赵绵泽,我……来了?我真的上来了?”

“夏楚!”

赵绵泽突然唤她。

一张脸,白得像个死人。

“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夏初七当然不会上去自投罗网,她只不过在为了金川门前的异动争取时间。轻“嗯”一声,她凝视着赵绵泽,像是考虑了半晌,才道,“你问吧,不过要快点,乌仁支撑不了多久。她若死了,你就完了。”

赵绵泽举着火把的手,紧了紧,脚步却向台阶迈去。

“如果没有赵樽,在你回来之后,我诚心待你,不要江山,也不要皇位,更不要那么多的女人……你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原谅我曾经犯下的错?”

但凡属于假设性质的东西,原本就没有意义。

因为人的生命中,没有如果。

可夏初七为了拖住他,仍是点了点头。

“谁说得清呢?也许会的。”

赵绵泽面上一喜,“那好,你且记住了。”

说罢他冷冷转头,正要命令守城的南军开杀,金川门的城门口突然嘈杂起来,似乎涌入了千军万军,在铺天盖地的吼声里,那一道沉重的大铁门突然“哐哐”打开了。里面的守军一打城门,数以万计的晋军便齐刷刷涌了进来。冲入城门的南军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赵樽。

“阿七!”他低吼一声,往这边杀来。

一个南军将校从斜刺里打马过去,走到他的面前。

他正是身着重甲的晏二鬼,在人群的吼声中,他下马单膝跪地。

“属下来迟,请殿下恕罪。”

赵樽来不及与他多说,点点头,示意攻城,便又领着人往夏初七的方向杀去,“阿七!你不要乱跑,在那等我。”

夏初七看见了人群中的他,也看见了他的脸,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她的身侧原本就围满了南军,如今见晋军攻城,南军早已反正过来她是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东方青玄的侍卫与锦宫的兄弟都拼着命与南军厮杀起来。人群之中,接到消息的李邈也领着人赶了过来。

这一晚的金川门,不仅血流成河,也挤成了人海。

“赵十九!”

远远看着人群中的赵樽,夏初七大声喊。

“你小心些,不要管我,我没事。”

“阿七,你看着身边,不要讲话。”赵樽杀着,喊着,马步上的身影近乎疯狂的往这边挤。他的身侧,元祐已经领着兵马往城楼的台阶冲了过去。晏二鬼领来的京畿营将士也跟着他在打头阵。

但是,金川门的南军,基本全是赵绵泽的心腹。

他们食君之禄,亦是死战不休。

“丙一。”赵樽边杀边跑,边跑边喊,语气冷肃,“传令下去,全力攻城,”

“是!”

“告诉城景,从石城门入城,清查余党。”

“是!”

赵樽沉吟着,“唰”地劈开一颗头颅,在鲜血的飞溅中,像是想了一阵,方才回头,蹙着眉头吩咐,“赵绵泽,要活的。留他性命。”

“是!殿下!”

赵樽的人马还在城门口,声音也掩在了巨大的嘈杂声里,赵绵泽在城楼之上,听不清楚下面的话。这个时候,看着突然入城的晋军,他明知道是有叛徒打开了城门,却没有了往昔的燥动,身着龙袍的身子僵硬着,似乎没有难过,也没有痛苦。

人活着,要有目标,有追求。

他如今什么也没有了,生死又有什么意义?

举着柴薪的手微微一颤,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慢吞吞地走向了那一堆高高垒起的柴薪,放下火把,就要把柴火点燃,手臂却是一紧,被人狠狠拽住。

他侧头看去,是阿记惊恐的面颊,“陛下不可!”

赵绵泽手臂一甩,低斥,“滚!”

阿记满头大汗,拽紧了他。在生死关头,她的力道大得堪比男人,“我不滚,我说过的,不论如何,我都要护你周全……”说罢她不顾赵绵泽的反抗,在杂乱的人群之中,大声喊着焦玉和卢辉等人,“保护陛下!”

焦玉赤红着眼睛从侍卫中挤了过来。

“陛下没事吧?”

“暂时没事。”人群的拥堵中,阿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赵绵泽,强行扒掉了他的龙袍,拿了他腰上的玉佩,递给焦玉,几乎是含着眼泪的交代。

“焦大哥,你与陛下身形相似。若不然,我便留下了。”

焦玉懂她的意思,二话不说,套上龙袍,挂上龙印,深深的,深深的看了阿记一眼,“阿记,你且自去,此处有我……你,你不仅要护着陛下,也要注意自个安危。”

“我省得。”

阿记冲他点点头,与卢辉和几个侍卫强行拽着赵绵泽换上了侍卫服,在大批禁军的掩护之下,从城垛的另外一侧离开。被一群禁军簇拥着的赵绵泽一步三回头。他看着马车边的夏初七。阿记死死拽着他的手,要他离开,看着的人一直是他……可是,却没有任何人看见,那个换上了龙袍的焦玉,看着阿记离去的方向,嘴唇在微微颤抖……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有情。

即便罪大恶极之人,心底也会有心向往之的那个人。

金川门混乱了一片,除了南军心腹,没有人发现了赵绵泽离开。

焦玉高高抬着火把,大声高喊。

“放箭,放箭,全部给我杀上去!”

他指挥放箭,指挥杀戮,是为了掩护赵绵泽离开。但不论为了什么,他与赵绵泽是不同的。赵绵泽不舍得夏初七死,他却不会不舍得。因为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为了自己要保护的人,他也会毫无选择的牺牲掉别人。

死与不死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

危险与否,更没有感觉,他只要他们能够离开。

焦玉的命令之下,那群禁军不要拼的厮杀,往夏初七与东方青玄的马车处杀了过去。远处的晋军不好轻易冲过来,被一群锦宫兄弟和兀良汗侍卫保护在人群中的夏初七焦急不堪,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额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她左突右闪,低低咬唇,“赵十九!赵十九!”

在这个时候,他便是她坚持的力量。

可是在两个人的中间,隔了无数道的人墙。

赵樽听得见她的声音,可一时半刻却冲不到她的身边,也是焦灼不已。

“阿七,你坚持住!”

一刀一条命,一条命用一刀,他双目赤红,炯炯如神的眸子也似刀芒,看得面前的南军胆怯不已,但是焦玉下了死命令,他们这些人平素得赵绵泽恩惠也最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了该拼命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更何况,在他们的眼中,赵樽是叛党,他们是在为国尽忠。他们洒的热血,可祭天地,可荣子孙,是值得的。

“东方青玄……”

夏初七头昏眼花,肚子开始猛烈的宫缩。

忍了又忍,她终是忍耐不住,扶住东方青玄的胳膊。

“我……我要生了。”

东方青玄回头,猛地搂住她的腰。

“阿楚!……如风。快……打开马车!”

几个人慌乱地打开马车,夏初七也被东方青玄一把塞了进去,他大吼。

“为了他,你便什么都舍得,连命都不要了?你怎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什么?他没有出口,每次对她怒到了极点,他也总是说不出重话来。

“东方青玄,我要死了……别骂了。”

夏初七天眩地转,胃气上涌,想吐,要呕,眼睛一片发花。

“胡说八道!”东方青玄拂了拂她被汗打湿的额头,气极大吼,“我都没死,你死什么?”

夏初七面前闪着一道道重影,咬着唇,牢牢地盯住他的表情,晃了晃脑袋,觉得脑子似乎都有些不清楚了,“我……赵十九……赵十九呢?”

“阿七!”

“阿七!”

赵樽还在往这边冲,夏初七目光迷糊着,嘴唇一张一合。

“东方青玄,我好像听见了……赵十九的声音……”

东方青玄拢住她的衣裳,气得面色通红,“不要乱动,你幻觉!”

轻轻一笑,夏初七从打开的帘子望出去。外面是漫天的箭雨,是铺天盖地的南北将士,是他们森冷的刀锋与冰冷的甲胄。她咬白了唇,面色苍白如鬼,身子疼得恨不得蜷缩一团。死死掐了一会儿手心,她颤抖着,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东方青玄的手腕,抬起头来,眼睛红若滴血。

“东方青玄……我的孩子……要……要出来了……!”

“杨雪舞!”东方青玄大吼一声。李邈和杨雪舞闻言,从侍卫中围了上来,纷纷高声大叫“楚七”,慌乱不已。她们都没有生产的经验,李邈托着她的肩膀,杨雪舞托着她的腰身,不知从何下手。

“三公子,你且回避。”

考虑了一下,李邈大喊着转头。

东方青玄眉头紧拧,跳下马车,肃杀地挥舞着手上的武器,目赤如火,大声吼道,“护住马车,不许任何人靠近!来一个,杀一个!”

“是,公子。”

夏初七身子轻飘飘的,疼痛得几乎没有了意识。但外头的厮杀声她却奇怪的有了感觉。就好像恢复了一点听力似的,偶尔有,偶尔无。不过,她的世界里,更多的是混沌与空白。腹部的挤压,让她疼痛难当,一双手死死抓住车厢里的软垫,紧了又紧,紧了又紧。

软垫被她是抓破了,裂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棉絮来,四处飞舞。但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小腹的疼痛感控制了她的大脑,这疼痛,比生宝音更为强烈,更为飘忽。让她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名字。

“赵十九……啊……赵十九……”

“阿七!”赵樽重重拍向大鸟的屁股。大鸟嘶叫着,高高扬蹄,从人群中跃起,落在了马车外面。赵樽来不及考虑,冲入马车,一把抱住陷入了半昏迷的夏初七,面上冷肃如魔,“阿七,没事了,我来了,我来了。”

“赵十九!”她喃喃的,虚弱无力。

赵樽只觉手上湿热,借着里头昏暗的光线,他发现满手满血。

“阿七,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想着她怀了孩子不远千里到京师的种种,赵樽手背上的血管狰狞的爆涨着,急火攻心,大喊着,“丙一。快,找稳婆……”

外面的兵戈声未绝,里面只有阵阵沉闷的呻吟声。

夏初七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乱军之中产子。

更没有想过,会生产得这样艰难。九死一生。

第一次生宝音,是赵樽亲自为他接生。这一回,他仍在她的身边。不论李邈和杨雪舞说什么,他都不肯离去,铁青着一张杀人脸,不停的哄着她,不停为她试着咬破的嘴唇上的鲜血,一双冷眸红得仿佛滴血。

“赵十九……我……我……不行了……生不出了……”

赵樽沙哑的声音,已近哽咽。

“你可以的!阿七,你可以的。”

“赵十九……”夏初七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嘴唇了,却也没有考虑为什么她可以听清他的话,只不停喃喃道,“我……不行了……”

“不!你坚持。”赵樽回头再喊,“快,找稳婆!”

“赵十九!”夏初七耳朵里嗡嗡作响,声音不太清晰,却听见了他的暴喝,想象着他此刻的模样,她闭了闭眼睛,身子一软,从车窗稀开的缝隙中,发现外面的月光似乎越来越黯淡了……

一种仿佛力气就要被抽干的无助感,扼住了她。

死亡的感觉,再一次逼近她的心脏。

她紧紧抓住赵樽的手腕,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我……我给你唱首……歌吧……”

“闭嘴!”赵樽看她如此辛苦,还要强做镇定,亦是大汗淋漓,在一片白惨惨的昏暗光芒里,两个人对视着,他的脸上不比她更有血色,“阿七,你听着,你不会有事的,你要坚持,坚持听见没有。”

夏初七无力地扶着他的手,意识越来越游离。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她咬着牙,慢慢的唱着,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扯得赵樽心脏嘶拉嘶拉的疼痛。

“好,好听吗?”她问。

“不好听!”赵樽嗓子沙哑,“阿七保存体力,不要唱了。”

“再不唱,我怕没有机会……”她虚弱的说着,再次一个字一个字的唱,“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

低低唱着,夏初七此时的心里安定的。有赵樽在身边,她并不害怕,即便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感觉到了力气的殆尽,感觉到自己真正的遇到了难产,她并没有什么委屈,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与他分离,她还没有见到孩子的样子,远在北平的宝音也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赵十九……”

她闭上了干涩的嘴,突然睁开了眼。

“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赵樽微微一愣,“阿七,你糊涂了?”

夏初七半阖着眼睛,带着灿烂的笑,强撑着身子,紧紧拉着他的手,怔了怔,这才发现几个月不见,他的手上又有了好多茧子,也变得更加粗糙了,可以想象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忽然的,她很想掉眼泪,那些心里的小计较,小委屈,都变得不再重要了。她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便笑着流了泪。

“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是夏楚……也不是楚七……我叫……”

吸了吸鼻子,她努力提气,以便让自己吐字清楚。

“我叫……夏初七……夏天的夏……腊月初七……那个初七……”

赵樽看她落泪,心如刀绞,一边扯着她的衣袖为她拭着泪水,一边轻搂着她安抚,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阿七,你不要说丧气话,你和我们的孩儿都会好好的……稳婆就要来了……你坚持住……”

血污大团大团的从她身下流出……

即便夏初七自己看不见,也知道她在大出血。

有种情绪,叫心里笃定,心里明白。她看着心急如焚的赵樽,轻轻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觉得心里很难过。从来没有过的一种难过。

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便要离开他了吗?

“赵十九。”

她梦呓般喊他的名字。

“阿七,我在。”赵樽闭了闭眼睛,心里疼痛难忍。这一刻,他在默默祈求上天。只要让他的阿七没事,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再要求。什么皇权、帝业、江山、社稷他通通都可以抛弃。如果神灵可以为他交换,他可以用他的一切来换她的安康。

夏初七闭了闭眼睛。

“若来世你……遇到一个叫夏初七的女子,那……就是我……”

“阿七,不要说傻话,不要……”赵樽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生怕弄痛了她,“你再用力……用力!为了我,为了宝音,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他在问她好不好,她想说“好。”

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她的手指握住他,无力的紧了紧,像是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神色迷乱地低低喃喃,“我还少一双鞋……新的……新的鞋……”

“阿七!”

看着她退去了血色的脸,赵樽几近疯狂的摇着她。

她像是听不见,只一个人低低喃喃道,“赵十九……把我怀里的镜子……镜子拿出来……”

赵樽咽着唾沫,那种仿佛身体的骨骼被人活生生碾裂的疼痛感,蔓延在他的身上,令他血液逆转,呼吸发紧,一只拿出镜子时的双手,也在颤抖不停。他的手,可以握住江山权柄,握住千军万军,可在这一刻,他却握不住一把镜子。

夏初七看着镜子,嘴唇已煞白。

“……照照……我想美美的……在你面前……”

赵樽的脸很生动,可她却觉得死神在镜子中逼近。

“赵十九……是我太贪心了……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我却想一人独占你……想来是老天……老天也不容我了……但我……不悔。你若是我的,便只能是我一人的……只能是我一人的……”

“阿七……你不贪心,我是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

她泪眼朦胧中,看着赵樽,仿佛看见了这些年来的世事沧桑,看见了与他的坎坷情路,也看见了他们共度的点点滴滴,这些日子美好……却永不再回来,它们都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却即将消散。

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一些承载了时光的东西,终是会慢慢的逝去。

她喃喃,“赵十九,再见。好像要结束了……”

但愿他从此一生荣华,鲜衣怒马。

但愿他从此平安康健,妻贤子孝。

但愿他从此,忘记一个叫夏初七的女子。

泪水一串串从她眸中落下,她的眼前模糊了,感觉小腹在迅速下坠,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挣扎。

“哇”一声,她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可是她泪眼模糊着,看不见面前赵樽的容颜,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散开了,散开了,她身子僵硬着,惊恐不已,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

可是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便垂了下去。

天上的月亮,在这一刻,红若滴血。

“阿七!”

天地昏暗,苍穹有泪,赵樽声音嘶吼的大吼。

“夏初七……”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耳朵里,隐隐传来一阵歌声,似有,似无。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

那一年天,赵樽知道了她的名字,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那一年,夏初七二十三岁。

------题外话------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们。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

突然发现这歌词也适合我们彼此,因书结缘,因书相识,从未见过面,换了身份和姓名也认不得彼此的眼,但我们却有共同的欢笑,共同的泪水,共同的感动……至此大结局之际,如花锦惟愿你们,永远快乐!

有些妹子可能已经知道了,今天这章更了,就请假写大结局了,妹子们等待可能会很辛苦,但请稍安勿躁,大结局应该会在16号上传。

再次感谢妹子们一路的支持、陪伴与守候。

(留一个问题给大家:若是就在这里结局,我会不会挨打?)

喜欢御宠医妃请大家收藏:(m.qishishuwu.com)御宠医妃骑士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斗罗纪重生:红色仕途国运副本:只有我知道九叔剧情!穿书后,成为反派的炮灰流放新娘狂飙:开局润大嫂,杀安欣百战斗破:思过崖震惊女神云韵快穿:她腰软好亲,宿主一眼沦陷修罗神王:开局隐藏兵种阿修罗在遗忘的时光里重逢(出版+影视)嫁最强兵哥哥:生最多的崽崽四合院:众里寻她千百度HP:阿瓦达闪电链,小子我!麒麟崽儿!打钱!!武侠:超神选择,开局先苟二十年文明:我真的是普通人快穿:病娇大佬吃起醋来真要命尸潮汹涌:逃亡纪事升迁快穿:狐狸精百媚千娇撩人心
经典收藏总裁爹地要抱抱这个道士不靠谱穿书九零,大佬的炮灰前妻觉醒了科技供应商驸马神神秘秘农家俏寡妇:给五个孩子当娘娱乐:让你介绍自己,你介绍家底贵妃的现代生活娇妻送上门:楚少请签收弃妃妖娆王爷请和离退婚后,疯批战神他竟然软饭硬吃一妃难求:冷傲帝王不经撩直播电锯雕唐僧,手抖吓坏网友霸宠甜甜圈:夜少,别乱撩武则天重生为吕雉之后农门长嫂有空间宝可梦供应商民间香灯师限量婚宠:报告军长,我有了娱乐圈火爆天王
最近更新大一开学:我开启神豪生活吾建立御兽学院,阻魔神大夏之外都市战尊:我的实力震破苍穹地龙做驭兽最终化成龙高武:我的金手指是地球亿万观众官场之科技崛起风云草根奇侠传直播:我一天一个女嘉宾阳世判官校花和酒馆小姐,你究竟喜欢哪个被小妈羞辱后,我彻底无敌了重生1995年,从拒绝当油耗子开始让你寻宝,你却寻这么多红粉佳人神医下山:师姐,别乱来!一剑断山河,你管这叫异能?龙血觉醒:掀翻敌舰阻击大海啸天庭警察局爱意回声重生七五,改变悲惨人生打造万艘空天母舰,鹰酱你慌什么
御宠医妃 姒锦 - 御宠医妃txt下载 - 御宠医妃最新章节 - 御宠医妃全文阅读 - 好看的都市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