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大娘！你就是铁山同志的娘吧，我是铁山同志的战友啊。”小同志觉得终于出来一个能给邱铁山做主的人了，赶紧喊住邱老婆子。
邱老婆子脚步一顿，扭头看了过去。她的眼神是不好，可是人的大致轮廓还是能看清楚的。
那个小同志身上穿的不就是军装吗，她看她小儿子穿过的，绝对不会认错的。多日来的噩梦，倏然成真。
邱老婆子缓缓的扭头看向于桂芝，“桂芝，你跟娘说实话。”
实话，于桂芝怎么可能忍心给邱老婆子说实话。她紧紧的咬着唇，不敢吭声。
小同志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赶紧说道：“大娘大娘，铁山同志他不容易啊。都已经这样了，这些人还不愿意让铁山同志风光大葬。”
风光大葬，这四个字在邱老婆子脑中来回盘旋。最终，耳边只传来众人的惊呼声。
“妈！”
“奶奶！”
“大娘！”
“大娘！”
邱老婆子还是没能扛住，晕厥了过去。
那个小同志此刻身上也没有刚才的戾气了，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院子里的兵荒马乱。
司爱党赶紧背着邱老婆子往医院跑去，于桂芝紧随其后。马致远将小满满放下，也赶紧追了上去。
司小小担心的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慌乱的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大团结，塞进了陈婶子手里。
“陈婶子，您受累帮我照看一下两个孩子，我跟过去看看。”
然后又蹲下，拉着邱佳乐和小满满的手，说道：“乐乐，满满，邱奶奶现在要去医院看病，妈妈要去医院看一下。你们两个在家里乖乖的跟着陈奶奶好吗，妈妈等会儿就过来接你们。”
邱佳乐和小满满还没从刚才的一幕中缓过来，只是惯性的呆愣的点头。
司小小这才骑着自行车跟了过去。
那个小同志依旧呆愣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而那个小盒子这会儿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造孽啊。”陈婶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然后抬手将那个小盒子捧到堂屋放下，虔诚的鞠了一躬。
再出去的时候，那个小同志已经不在门口了。
小满满看着陈婶子说道，“陈奶奶，刚才那个坏叔叔去追妈妈他们了。他会不会伤害妈妈他们啊？”
“唉！”陈婶子叹了一口气，“不会的，那个叔叔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他追过去是帮忙的。”
医院里，于桂芝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输液的邱老婆子。司小小站在于桂芝身边，无声的安慰着。
于桂芝拍了拍司小小的手，“我没事儿，你别担心了。致远，爱党，麻烦你们帮我看一下我妈。小小，你能陪我出去一趟吗？”
司小小点头，跟着于桂芝走出病房。
走廊上，那个小同志正蹲在墙根，懊恼的薅着自己的板寸头。
于桂芝静静的走到他的身边，“小同志，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嫂子，我。。。。。。。”小同志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吐出来一个字。
“好。”
于桂芝由着司小小搀着，找了一个便宜的地方。
于桂芝坐在石凳上，看着这满院的寂寥。
“小同志，一直这样叫你也怪不礼貌的，方便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小同志点点头，“赵军。”
“赵同志啊，不管咋样是我家铁山救了你，你就得念着他的恩情是不是？”
“嫂子你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照顾好你们一家的。”
“如此，希望你以后再不要出现在我家人的面前，这就是对我们一家最好的照顾了。”于桂芝认真的看着赵军。
赵军脚步不自觉的往后挪了两步，“嫂子，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是为邱铁军给你挡了子弹说的。还是为了，因为你的鲁莽导致我妈住院说的？”
“都，都有。”
“呵，都有。”于桂芝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邱铁军是在保护国家的战场上战死的，我既然享受了国家带给我的这一番平静，我就的有为他战死沙场而骄傲的自觉。所以你不用为他说对不起，我不怪你。”
赵军没有想到于桂芝居然会这样说，“嫂子，你。”
“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于我来说没有区别。你说我不给他安排一个风光的葬礼，我对不起他。”
说到这，于桂芝双目猩红的瞪着赵军。
“你凭什么说我对不起他，我又哪里对不起他了？他在边疆拼死守国，是忠。他在危难时刻，以身挡枪，是义。
可他的孝的呢？他有一丝为人子的自觉吗？我婆婆她这一辈子生了五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养的超过了十五岁。
可他呢？他的生身父亲在他十五岁那一年李思，他十六岁就不顾反对的去参军。为国家尽忠守国，是没错，可国家就独独缺他这一个人吗？
他但凡有一点儿心，就不会在他的亲妈备受打击的情况下还去参军。他是去完成他的忠义了，可他有一点儿估计到了他的亲生母亲在孤零零的房子里哭着为他担心了一夜又一夜吗？
他可以为了他的大义，舍命为你挡枪，他是大英雄。可他在挡子弹的时候有想过他的老母亲还在家念着盼着等他回来吗？为人子，他配吗？
他的亲生骨肉四岁了，他没有抱过一次，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他的儿子。为人父，他配吗？”
赵军被说的无话可说，他想反驳来着。身为将士，保家卫国，死而后已，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看着这样的于桂芝，他突然又找不到反驳的话了，只能又默默的吐出了一句。
“对不起。”
“呵呵！”于桂芝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
“我嫁给他多少年，我就守了多少年的活寡。可我无怨无悔，哪怕就这样让我照顾他妈一辈子，我都无怨无悔。
你说他拿命换回来的钱，让我们衣食无忧。我于桂芝可以对天发誓，他寄过来的津贴，我全都花在他亲妈和他亲儿子身上了，我又占了他什么便宜。
我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在他妈生命垂危的时候，我把祖宅卖了换钱给他妈治病。可那是我愿意的吗？
我一封又一封信的寄过去，催着他给我寄钱给他妈买药治病。可他为了他的忠他的义，有回我一封信吗？
为了给他妈买药，家里花光了积蓄。米缸都见底了，他儿子都快饿死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去卖血换钱买药。我的血太少了，我换不来足够的钱去给他妈买药吃，给他儿子买米吃。
我能怎么办？我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妈病死在我眼前，还是看着他儿子饿死在我眼前。或者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死在那个冷冰冰的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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