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萧寒抱起凌玖，捧着她的头枕在胳膊上。
端起奶杯，指尖夹着吸管喂进她嘴里，看着她喝了起来，才说道：“刚才在门口听到你的呼吸声不稳。”
所以他凭这个判断出心爱的女人睡不着？
不仅仅如此。
他早知道她认床，上次在酒店过夜时，曾亲手给她铺上熟悉的床单。
喝完奶，陆萧寒拿起摆在盘子里的湿纸巾，轻柔的擦凌玖的嘴角，她便问道：“哪里来的奶？”
她记得很清楚，家里能喝的只有酒，还是奶奶特意买的。
陆萧寒柔声说：“你洗澡的时候，我出去了一趟，大门外有一家超市。”
凌玖花了点时间才消化掉内心的震撼感。
而后默默躺下，侧着身，背对陆萧寒继续睡。
在陆萧寒关门的时候，鉴于自己得到了颇多照顾，还礼似的说了句，“你也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陆萧寒呆立在门口，没吭声。
凌玖怕他还要继续收拾一楼那堆东西，又说道：“今天买的日用品太多了，一下子收不完，你累了一天需要休息，况且我现在没上班，明天有时间做事。”
陆萧寒轻轻合上门。
凌玖昏昏沉沉的打了个盹，又醒了，睁大眼睛在黑暗中张望。
实在睡不着。
翻来覆去在大床上滚，一条腿挨着床边的时候，滑到了地板上，脚掌挨着暖融融的厚地毯，她索性翻过身趴着，脚趾头勾住软软的流苏玩……
小脸深深埋在枕头里，气血下压，眼珠子胀鼓鼓，很不舒服。
漫漫长夜，失眠好煎熬。
黑暗中，门又开了。
凌玖慌忙把在地毯上玩流苏的腿伸回去，脚趾头勾开被窝往里面塞。
陆萧寒极好的耳力捕捉到响动声。
他走了过去，俯身趴在床边，低磁的声音问，“还是睡不着？”
“嗯。”凌玖自嘲一笑：“估计是我太矫情了，换个陌生环境就毛病多……”
忽地，一只大手摁住她的唇，“别这样说。”
陆萧寒的心朝一个方向拧，揉成一股绵长的结。
他揭开了被子。
“啊？你想干什么？”凌玖惊得坐了起来。
“抱你。”陆萧寒弯下腰。
凌玖双手推他的胸膛，“我没事，夜深了，你回房休息，明天见。”一口气说完拒绝的话。
“可我有事。”
陆萧寒抱起凌玖，捧着她的头枕上自己的胳膊弯，拿毯子裹住她，才从床上下来，抱着她在房里走动。
像哄婴儿一样哄她睡觉。
纵然心里有一万个声音说你和他不能这样，但从记事起，没人这样宠爱过她，因为稀缺，所以这样的爱显得多么宝贵。
凌玖窝在陆萧寒温暖的怀抱里，随着他的脚步移动，一摇一晃。
渐渐地，她的头偏向一侧，脸颊紧贴陆萧寒的胸膛，嗅着熟悉的体香，合上眼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
陆萧寒抱着凌玖坐到休息区的沙发上。
打开镂空琉璃灯，微弱温暖的灯光下，凌玖的睡颜似一朵初开的桃花，娇柔粉嫩。
陆萧寒轻轻抚摸凌玖的脸，静静端详她的容颜。
脑海里开始倒带。
时光的车轮飞速后退，退回15年前的那个盛夏……
当时刚满13岁的陆萧寒，被爸爸的生意伙伴买凶绑架，几经波折，绑匪最后不堪压力，把他扔在深山逃之夭夭。
他被反绑在一棵松树上，风吹雨淋，靠喝雨水维持生命。
一个雷电交加的下午，上山放羊的凌玖路过松树林，救了他。
那时候，凌玖才8岁，瘦瘦小小，梳着运动头，大眼睛，小瓜子脸，聪明灵动，非常可爱……
陆萧寒永远忘不了凌玖带他下山后，送他到老村长家那天的情景……
一群村民围在坝子里。
男人们抱着水烟筒，手臂粗如牛腿，黝黑野蛮；女人们头上裹着黑纱巾。
他们责骂夏若雪（凌玖的曾用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羊腿。夏勇把你捡回来，救了你，养着你，多不容易。家里一年宰一次羊，指望卖点钱换化肥种粮食，可你偷走了最值钱的羊腿，夏勇要打死你……
一阵恐吓声中，夏勇卷着裤管赶来，脸色黑如锅底，眼冒绿光。
他抽出皮带，二话不说就朝夏若雪身上抽。
雨点般的条子打在她肩膀上，红痕盘根错节，血印子渗出血滴，惨不忍睹。
陆萧寒看懵了。
从没见过这么野蛮的家长。
夏若雪哇哇大哭，自身难保了还担忧陆萧寒的安危，她抱着甘蔗似的小手臂，扭头扑在陆萧寒腿上，小小的身子替他挡着。
“萧寒哥哥……你别怕，雪儿会保护你……”
陆萧寒回过神来时，眼泪早已决堤。
他抱起夏若雪，呵斥夏勇：“给我住手！雪儿拿走羊腿，是因为我受了伤，需要补充营养，那羊腿多少钱？你算一算，我百倍偿还。”
“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唆使我女儿偷羊腿。”
夏勇说着就乱抽，皮带从夏若雪背上扫过，顺带打在陆萧寒肩膀上，一次教训两个。
陆萧寒转身把夏若雪放在屋檐下，抓起一张纸板盖住她。
拖着虚弱的身体反击。
可是敌众我寡，村民纷纷帮衬夏勇，拉锯战打了很久……
老村长家的座机电话终于打出去了，联系上了远在帝都的陆家，他这才相信陆萧寒没有虚报个人信息。
于是出面调解，按照陆父的要求马上送陆萧寒去县医院治疗，等待他家人来接。
夏勇损失了羊腿，陆萧寒又被带走了。
他的怒气全部发泄在夏若雪身上，拎起她，像提小鸡仔似的狠狠扔在泥地上。
夏若雪奋起反抗，很快爬起来。
夏勇被激怒，死命下狠手打她。
陆萧寒被几个壮汉摁在摩托车上，远远看着泥地上皮开肉绽的夏若雪，甘蔗似的小手臂血肉模糊，膝盖弯曲，身体东摇西晃，像一株即将折断的小苗。
“雪儿……雪儿……”
陆萧寒流干了这一生的眼泪。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回去后，大病一场，请妈妈去救雪儿……
13岁的陆萧寒身高1.73米，已是个小大人，懂事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守护雪儿长大，永远保护她。
时过，境迁。
15年一晃而过……
此时此刻，28岁的陆萧寒，抱着23岁、改了名、换了姓的夏若雪，百感交集。
他只微微闭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流出。
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心拧成一团挤干了血的废品。
“雪儿，不……玖玖。”陆萧寒捧着凌玖的脸，“对不起！！是我不好……”
男人的哽咽声在房里回荡。
“萧寒哥哥发誓，余生一定会珍惜玖儿，拿命来爱护你！！”
……
一夜风雪交加，往事在黑暗中浮现，又独自隐去。
天亮后，许久不见的阳光探出了头。
凌玖醒来，眼皮底下黑乎乎的一片，垂眸看了看，身上盖着陆萧寒的西装，带着男人体香的衣服紧紧裹着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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