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媳妇看着一样跟自己干了一天的活，同样的身上臭烘烘的，人家有儿子出来接，自己没有。结果进了大院之后，老魏又拿出来一小摞澡票，“这是我专门去居委会换的，你过会出去洗洗，今天晚上我做饭，你做的我吃不下去。”嘴上说的虽然很硬，但是人家也确实是关心，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但是冯家媳妇到家得时候，正看见他儿子抱着一个酒瓶子，喝的五迷三道的，这个年头，能天天喝酒的人并不多，所以大部分人的酒量都比较有限，冯小楠也不例外，大半瓶酒下去，早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他妈看见之后，赶紧过去叫他，结果叫醒了之后，却释放了一个恶魔。冯小楠看见他妈，借着酒劲，怒气直接冲顶。“都是你，都是你，我师父不要我了，我不能接活了，不能挣钱了，不能娶媳妇儿了，够怪你。”
他妈也不想和一个醉汉多计较，只能非常委屈的说，“好好好，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你爸把粮食藏起来了，你手里有钱吗，给我点，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尽管她说的卑微，但是他儿子可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去，“你还找我要钱，你连我的饭都不做，你不是会偷吗，你怎么不去偷啊。”
“偷东西不好，我之前也是不知道……”
“偷东西不好，杀人也不好呢，你怎么不去死……”后面还有各种骂骂咧咧的话，但是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怎么不去死，这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能说出来的话。她甚至是很多人，都被一句话给误导了，那就是酒后吐真言，所以她认为这就是她儿子的真心话，而不是胡话，气话。她去偷榆叶，不就是因为她儿子说想吃榆钱饭吗，昨天她还为了不让她丈夫把她儿子供出来，自己担了全部责任。结果自己饿着肚子辛辛苦苦得干了一天，就赚了一个你怎么不去死。再对比同样面临处罚的魏家，人家那才是母慈子孝。
由于她儿子在她的房间里喝醉了，她也懒得搬他，在他身上搜出来两块两毛钱，还有一点粮票和肉票。从家里拿了一身只有出门才会穿的衣裳，然后找出来，买了两年了，但是基本没怎么用过的肥皂，拿着东西出去到居委会换了一张澡票，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换上自己最新的衣裳。出门到一个合营的饭店，要了一块酱肘子，加上半只烧鸡，外加一个馒头，还要了一份鸡蛋汤。吃饱喝足之后，回到家，在家里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还拿了一朵花戴在了头上，仔仔细细的捋了捋身上的褶子，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家。脑子里面把从小到大的经历过了一遍，可以说她就54年以后才算是过几天好日子，她寄予厚望的宝贝儿子恨不得她马上去死，真是笑话，想给她丈夫儿子留点啥，但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留的。把家里收拾了一下，打扫了一下卫生，把衣服都叠了一下，又擦了擦桌子，看着整整齐齐的家，又看了看她的宝贝儿子，脸上露出来一抹发自心底的笑。
天已经很晚了，全院没有狗，大概现在只有老鼠和猫没睡了。她自己悄悄地来到了大门口，蹑手蹑脚的打开了大门，然后就一路溜溜达达的往外走，要是平时她肯定是害怕的，但是现在的她无所畏惧，她没有去后海，因为那边地理位置特殊，容易给家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一路向北直奔护城河而去，来到河边，双手抱膝坐在岸边上，静静地坐了好一会，然后才把鞋子放在岸边，直接趟进了护城河，虽然天旱，但是这毕竟是大清京城的护城河，水深还是完全够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北边公社一个社员，赶着牛车拉着一车的各种青菜和野菜进京了，快来到河边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河边有一双鞋，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走近一看，一双不算新，但是很干净的鞋，呈丁字摆放，其中上面那一横鞋跟朝着水面。这下妥了，就是最坏的情况，有人投河了。赶紧赶着车，直奔派出所而去。
投水之前，把自己的鞋放在岸边，这已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了，就是为了告诉别人，我投水了，而且摆放也有一定的规矩。这其实在当时，有两个用处，一是证明自己的清白，一个女子在过去突然失踪了，大家第一反应是被掳了，或者私奔了，这两种情况都会影响自己的名誉，所以为了自己能清清白白的去，必须要在岸边留下证据。另一个就是为了告诉办案人员，我不是他杀，不用费劲找凶手，也算是给自己最后积一点阴德。
警察速度非常快，骑着自行车就来到了事发地点，然后马上分批下水去找，真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警察也是懂这种门道的，这绝对是有人投水了。万幸现在的天并不算冷，水温勉强可以接受，而且护城河水流极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填上了，这一段是比较靠近自然河流，才保留了下来，所以水流就更慢了。警察就在鞋子下游几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人，尸体保存完好，衣服里面塞了不少石头，费心费力的把人拉上来之后，又运回到局里，又专门联系了刑侦的同事，这种事，首先要排除他杀。虽然现场是自杀的现场，但是不能排除有人伪造现场。
经过坚定，基本可以确定是自杀之后，就立刻开始了辨认工作，首先就是联系附近的公社，过来领一下照片，然后带回去好好打听一下。王主任知道这件事儿之后，拍了薛办事员去领照片，薛办事员负责不少大院和居委会，很多人他都认识，顺便看看，有没有可能直接认出来。而王主任则准备去大院看看，为什么今天三个义务劳动还跑了一个，实在是太过分，这就是无组织无纪律，这点处罚都不想接受。
但是到了大院之后，大家也都说今天早上没见过她，昨天她和她儿子吵了一架，然后穿的整整齐齐的出去了，呆了好长时间，才回来，回家之后大家就再也没见过她。但是这话让冯小楠听到了，“我什么时候和我妈吵架了，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昨天心情不好，买了一瓶酒，喝醉了，就睡觉了，我连我妈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谁血口喷人了，你装什么洋蒜，你昨天就是和你妈吵了一架，让你妈去偷东西，还让你妈去死，你还说你媳妇跑了，院里好多人都听到了，晚上回来一个个对峙都行，有胆子做，没胆子认的怂包。”
“你放屁……”
“我也听见了，你还说你钱都没了。”
“对对对，你还说你媳妇不要你了，你还让你妈去杀了你媳妇。”
王主任越听心越沉，不会局里那个就是冯家媳妇吧，想到这里，王主任赶紧说，你们大院谁有自行车，帮我借一辆，我有要事。大院里的自行车都去上班了，之后闫阜贵的自行车今天轮休，虽然三大妈一点都不想让别人动，但是今天借车的是公社王主任，还是捏着鼻子借了出来。“小冯，快，上车，我带你去趟局里。”
心慌之下的王主任那真是用处了吃奶的劲在蹬，幸好局里距离这里不远，两个人到的时候，正好赶上薛办事员，阴着脸，拿着照片出门。王主任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的预感成真了。“主任，我看过了，是九十五号大院的冯莲。”在这里出现了很多章的冯家媳妇，冯小楠他妈，终于有了名字，但是这个名字也不是她的，当初填户口当然时候，冯莲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知道自己有个小名叫小莲，对于这种人，当时的取名办法是随夫姓，所以这个冯是她丈夫的。也正是这个名字是登记户口的时候，当时的街公所给取得，所以虽然她的户口，粮本上用的都是冯莲，可实际上，大院里面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
“啊，怎么会这样。昨天晚上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说道这里，她转头对冯小楠说，“冯同志，你节哀。”
“不可能，昨天我还见她干活来呢，不可能。”他已经把昨天喝醉了之后的事情都忘记了，只记得他师父把他开除了。但是王主任立刻带着冯小楠进去了，要走最后一遍确认。冯小楠看到床上躺着的盖着白布的妈，再想到今天大院里说自己昨天晚上说的那些混账话，心气一顶，直挺挺的摔倒了那里，立刻就是一阵手忙脚乱，赶紧把人送到医院去，局里离协和距离很近，所以直接就把人往协和送，还派了两个警察跟着，至于经费，就从局里的医疗里面扣吧。
活的送走了，死的怎么办，只能继续通知家属，以及他们大院得管事大爷了，在次到大院的时候，冯莲的丈夫依然没有回来。只能派人去学校通知了闫阜贵，相比远在红星厂的易中海和刘海中，就在公社上班的闫阜贵肯定是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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