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凝注着叶笙，忽然道：“张三是个恶毒狡猾的小人，李四是个诚实刻苦的君子，这两人若是一定要你杀一个，你杀谁？”
叶笙打个响指，不假思索的道：“张三。”
白衣人冷声道：“现在你杀的却是李四。”
叶笙奇怪道：“我已杀了李四？”
白衣人点点头。
叶笙苦笑道：“只可惜，我连李四在哪里，都不知道。”
白衣人道：“你应该知道，他就在你的肚子里。”
叶笙糊涂了，因为这白衣人说的话，实在有点颠三倒四，莫名其妙。
白衣人冷然一笑，缓缓道：“毒的是蛇，不是牛，你杀的却是牛，杀了它后，还将它的尸骸葬在肚子里。”
叶笙只觉得胃里发酵，几乎已忍不住要呕吐。
他肚子里的确还有牛肉，前不久他吃的牛肉干一定还没有完全消化。可是，下次假如再有人请他吃牛肉时，他一定很难咽得下去了。
白衣人的眼睛，在草帽里盯着他，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了我的意思？”
叶笙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的话听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白衣人道：“这道理你从来没有听过？”
叶笙摇头道：“我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把牛的尸骸葬在肚子里，这种话，真亏他怎么能想得出来。
白衣人道：“看来，你虽然不是诚实刻苦的君子，却也不是恶毒卑鄙的小人。”
叶笙微笑道：“你看得出？”
白衣人道：“就因为我看得出，所以你现在还活着。”
叶笙道：“你呢？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衣人道：“你看不出么？”
叶笙笑了笑，缓缓道：“你是从青城来的。”
白衣人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叶笙盯着他，慢慢道：“我听人说，青城派有位高人，名字叫墨九星。”
白衣人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知道的事，好像还不少。”
叶笙微笑道：“虽然不太多，倒也不太少。”
白衣人道：“只可惜应该知道的事，你反而不知道。”
叶笙道：“哦？”
白衣人道：“你知不知道多尔甲是谁？”
叶笙摇头道：“不知道。”
白衣人道：“你知不知道布达拉是谁？”
叶笙又叹了口气，笑道：“看来我知道的事，确实也不算多。”
白衣人道：“你想不想见见他们？”
叶笙疑声道：“我能见得到他们？”
白衣人道：“只要你愿意在这里等，就一定能见到。”
叶笙的眼睛亮了，笑道：“就算要我等三天三夜，我也愿意。”
白衣人道：“你用不着等三天三夜了，你来得正巧。”
叶笙精神一振，道：“莫非他们今天也会到这里来？”
白衣人冷冷道：“你既然愿意等，就不必多问；你若不愿等，也没有人留你。”
叶笙立刻闭上了嘴，眼睛却张得更大了。他本来就不是个多嘴的人，此时更不会没话找话。
白衣人忽然道：“和尚本不该多嘴的。”
苦竹垂下了头。
白衣人道：“你这和尚说的话却太多。”
苦竹赶紧闭上嘴，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白衣人道：“和尚不但要懂得应该在什么时候闭上嘴，也应该懂得在什么时候闭上眼睛。”
苦竹立刻闭上眼睛，『摸』索着走了出去。
叶笙忍不住笑道：“看来，他的确是个很懂事的和尚。”
白衣人道：“真正不懂事的和尚，只有一种。”
叶笙道：“哪种？”
白衣人道：“该死的和尚。”
叶笙又笑了：“在你眼里看来，天下的人，好像一共只有两种。”
白衣人道：“本来就只有两种，一种不该死，一种该死。”
叶笙道：“今天晚上要来的，是哪种人？”
白衣人道：“该死的一种。”
………………
夜。
白衣人用一个很小的木瓶子，在地上洒了一层银『色』的粉末，就像是灰尘一样。
可是，等到星光升起的时候，这些灰尘也开始在闪动着银光。
叶笙笑道：“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准备将这院子吃下去，所以先在上面洒点胡椒。”
白衣人冷冷道：“你的话说得太多，也笑得太多。”
叶笙笑道：“那只因我已看出了一件事。”
白衣人道：“什么事？”
叶笙微笑道：“我看得出，你并不是个很冷酷的人，有时你心里也想笑一笑，只不过总是勉强忍住而已。”
白衣人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勉强忍住？”
叶笙淡然道：“因为，你想让别人怕你。”
白衣人转过身，推开了窗户，过了很久，才慢慢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叶笙笑道：“你若肯让我看看你的脸，我一定还可以看出很多事来的。”
白衣人霍然回头，掀起了草帽。
他的脸，本来也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却比别人多了九颗星。九颗漆黑的星。
在冬天的晚上看来，天上的疏星总是分外遥远，分外明亮。
而这白衣人脸上的星，却更冷，更亮。九颗星在他的脸上排列成一种奇异诡秘的图案，每一颗星都钉子似的钉在肉里。
叶笙叹了口气，道：“你这是在自己惩罚自己？”
白衣人居然点点头，道：“每个人都有罪。”
叶笙道：“你也不例外？”
白衣人道：“我也是人。”
叶笙道：“你的罪是什么？”
白衣人道：“我只恨，不能杀尽这世上恶毒卑鄙的小人。”
叶笙叹道：“这并不能算是你的罪，你受的惩罚未免太重了些。”
白衣人道：“若是遇见罪更重的人，这九颗星就是杀人的利器。”
叶笙道：“杀人的利器？”
白衣人道：“你看不出？”
叶笙摇摇头，苦笑道：“我也连想都没有想到。”
白衣人又用草帽掩住了脸，冷冷道：“能看到我这张脸的人，本就不多，能活着的，更少。”
叶笙道：“以前，我听人说，你脸上本来只有五颗星……”
白衣人又点点头。
叶笙道：“五颗星，为什么变成了九颗星？”
白衣人道：“因为世上的罪人越来越多，我的罪也越来越重。”
叶笙点头道：“所以，墨五星变成了墨九星。”
白衣人沉声道：“现在已没有墨五星，只有墨九星。这次我是来杀人的，那两个人叫多尔甲和布达拉。”
“他们是什么人？”
“该死的人。”
叶笙叹了口气，道：“要杀这两个人，只怕很不容易。”
墨九星道：“我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他慢慢的接着道：“魔门四皇，只要还有一个活在世上，我就绝不回青城。”
“多尔甲和布达拉，是魔门四皇？”叶笙微微一怔，缓缓道，“另外两个是谁？”
“班察巴那，牒儿布。”
“可是，你就是杀了他们两个，也还有两个活着。”
墨九星摇摇头，道：“没有了，班察巴那已死在‘天残’杨果手里。”
叶笙道：“牒儿布呢？”
墨九星忽然从身上拿出一块玉牌，抛给了叶笙。只见在这晶莹无瑕的玉牌上，刻着一个手执智慧之磬的魔神。
“这就是牒儿布的护身符，他活着的时候，总是随身带着的。”
“现在它怎么会到了你身上？”
墨九星冷冷道：“因为他已是个死人。”
叶笙动容道：“是你杀了他？”
墨九星点点头。
叶笙道：“你在哪里遇见他的？”
墨九星道：“长安城外。”
叶笙道：“他也下了魔山？”
墨九星道：“魔门的魔山，本来就在虚无缥缈间，他们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他们的魔山。”
叶笙道：“所以，现在他们的魔山，就在长安城？”
墨九星道：“他们的人若不死，九九八十一天之内，长安城就会变成一座魔城。”
叶笙失声道：“魔城？”
墨九星道：“在魔门中也有两种人，一种是他们魔门的弟子，还有一种是死人。”
叶笙吐出一口浊气，道：“幸好，他们的秘密已被你发现了。”
墨九星傲然道：“对我说来，这世上根本没有秘密。”
叶笙叹道：“你知道的事确实不少。”
墨九星承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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