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家的仓促起兵，对于张家自己来说，或许是一次大祸，甚至可能导致灭族之灾。
但对于同为野心勃勃，有志于造反的孟昭来说，却绝对算得上一次顶好的消息。
其一，孟昭此时的根基，都在河北道之内，比起神州大地，三州开花的盛景，差了太远。
但也没办法，在神州大地，有孟家作为依托，开国伯爵，贵勋世家，底蕴极为深厚。
而在天元大地，他孤身一人，并无宗族相助，根基浅薄，只能在有限的基础上，尽可能增强自身。
在河北道，他的势力不容小觑，偌大的地界当中，他手下之人散落四周，一个个节点，编织成一张张大网，网罗河北道，但也绝非一枝独秀。
譬如张家，论起根基，论起底蕴，就绝不是孟昭能比的。
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孟昭和张家乃是竞争对手，此强而彼弱。
张家若是遭到朝廷的狂追猛打，多年积累，底蕴，一扫而空，自然是孟昭一枝独秀，称霸河北道的大好时机。
其二，短时间内，河北道出了张家的乱子，反叛了一次，朝廷方面一旦平叛，之后也会将精力放在其他地界，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短时间内，动乱过的河北道还有第二次余力造反。
这也是孟昭所需要的。
他很有耐心，也很有章法，并不是一个急躁的人。
有志于清平天下的霸主，短则数载，长则数十载，都未必有机会能一统。
没有耐心，急躁的人，很可能一战而功灭，再无横扫天下的可能。
就比如赤壁之战的曹操，淝水之战的苻坚等等。
只有真切的将自身与时代的浪潮结合在一起，谨慎，耐心，聪慧，果决，种种特质，乃至于一点运气加身，才有机会问鼎天下。
张家注定是失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王朝纵然动乱，依然积蓄无穷，底蕴无穷，率先出头之人，譬如白龙尊会，譬如张家，都会被皇朝的残存之力，一扫而空。
但，正是这一点点的动乱，一个个的反王，在不断的削减王朝的底蕴，消耗王朝的生命力。
尤其是张家，作为一地的豪强，勉强够得上世家，累代有大员在朝堂任职，竟然起兵叛乱，对于天元王朝来说，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尤其是人心上，会产生一种疑问。
连朝廷的大员所在的家族都叛乱了，这个王朝，这个天下，还有救吗？
就好似隋末时代，再多的叛乱，再多的反王，杨广全都不放在心上，依托大隋的强兵，必能将之扫除。
然，杨素之子杨玄感起兵，则彻底给了他一个大逼斗，让他也不禁慌了起来。
正是因为杨玄感代表着一部分人的意愿，是内部股东对他这个董事长的不满，进而可能威胁到他这个董事长的地位。
张家虽然还算不上天元王朝的股东，但至少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一部分人的意愿，甚至可以看做是一部人的代表。
这部分人，不是大字不识的农民，也不是占山为王的贼寇，而是饱读诗书，有着朝堂大员履历的文人家族，武人家族，是绝对不容小觑的一部分势力。
纵然称不上股东，也绝对是高管之一，率先反对，也是一股浪潮的前驱。
这足以开启天元灭亡的序幕。
陆襄衣袂飘飘，丰神俊朗，看着负手而立，挺拔如山的孟昭，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孟昭是真的疑惑，还是在他面前演戏。
在他看来，张家没有做好充足准备就仓促起兵，最高兴的绝对就是孟昭，莫非，真不是他暗中动的手脚？
认识孟昭时间虽短，但陆襄真切认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命世之材，什么叫真正的天人降世。
其胸襟，志向，能力，手段，武功，性格，一切的一切，都趋近于他认知中的完美霸主。
当然，也有一点点不同，那就是这位霸主，有时候往往给他一种乘风而去，无法久留人间的既视感。
压下心底的疑惑，陆襄继续道，
“张家之乱长远不了，我们应该做些事情，不然等朝廷大军一来，咱们就被动了。”
说着，陆襄将目光也落到下方的大军当中，目中满是惊叹。
这样的数千军阵，远胜过所谓的数万乌合之众。
若有三万如此雄兵，称霸河北道，横扫一地，可谓轻而易举。
若得十万如此雄兵，则可清扫四方，连地并土，割据一方。
若得三十万如此雄兵，足可横扫寰宇，鼎定天下，进位九五。
心中火热，陆家说不定也能走出一位公侯贵卿，簪缨世家。
这就是陆襄选择的道路。
上层的通道已经封闭，虽然陆家也很富有，也很厉害，但终究没了向上的可能。
对他这种文武双全的天才来说，按部就班的生活，无疑是无聊的，庸碌的。
唯有投身于这等改天换地的大业，才能让他焕发出一种全新的生命力。
血液在脉搏当中跳动，一次次的如晨钟暮鼓，震撼人心。
若不然，他何必抛家舍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和孟昭混在一起？
卖鱼的说的很对，风浪越大，鱼越贵。
和严从苛表面上不同，陆襄从来不赌。
但骨子里，两人其实是同一种人，都是一种疯狂的赌徒。
不同的是，严从苛流于表面。
而陆襄，则是内心深处。
孟昭自然清楚陆襄的意思。
朝廷大军不久之后便会到来，河北道将会多事。
他无意帮助张家，因此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一来，不能成为朝廷的顺带打击目标，在朝廷大军平叛过程中，一定要低调再低调，谨慎再谨慎，不然，成为张家的替罪羊怎么办？
二来，也要考虑好张家被灭之后，他们该怎么接收其遗产，怎么称霸河北道，怎么应付朝廷。
接受张家的遗产，是最重要的，这对于根基浅薄的孟昭来说，必什么都重要。
内修根基，乃是必胜之道，他不可能视而不见。
孟昭有了一个想法，他身下的势力不能动，但他本人却可以动。
或许，可以先加入张家，掌握具体情况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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