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眼眶里都湿润了，这些街坊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家人在旅顺大连一带的，更有一些人的子侄参加了甲午海战。
这是老三省人的宿怨了！
不用东洋人的命来洗刷，过不去了。
没人可以替他们原谅这些侵略者，没有！
“伶子，快看看我们的儿子，辛苦你了。”
“大力，你没事儿太好了！”
“别哭别哭，我不是好着呢么？我们老沈家终于有后了！爹娘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可是东洋鬼子还没赶出东三省呢！”
“要不说我家伶子懂事儿呢！等我这次养好伤势，就给你给俺儿子，给俺妹子去报仇！”
“沈大力，你先出去吧！你老婆还得留院观察几天，她身体太虚弱了。”
罗护士走过来看向夫妻俩，“也不知道平时你是怎么熬过来的，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好东西是不是都给了你家男人吃了？”
被罗护士这么一说起，沈大力才发现那裹在衣服下面瘦弱的身体，鼻子顿时有些发酸起来。
“伶子，伶子，你等我回来，这次我出息了，我真的出息了！”
被几个护士轻轻推到门口，沈大力双眼含泪的看向沈掌柜，“大伯，我出息了！”
“是，你出息了！比老头子出息了，这次你杀了多少鬼子？”
“要不是半道上被小鬼子的流弹咬了一口，要不是咬在了腿上，我还能杀，能杀到平壤去！”
听沈大力提起平壤的时候，一旁的金大牛忽然抬起脑袋，愣愣的看向他。
“给你家大娃起名了吗？”
“就用这兄弟的名字，沈牛！”
“沈牛？沉牛，‘长途看束马，平水见沉牛。’？”
“你说你是高丽人，知道平壤城有一条河叫大同江吗？”
“知道！你去过平壤？”
“要不是伤了腿，就该轮到我去的，恨啊！大同江是不是有座小岛叫...”
“羊角岛！”
“对，你小子不是从新义州逃出来的吗？怎么连平壤也那么清楚？”
金大牛吞咽着口水，大量的记忆从他的心底被唤醒起来。
“走，喝酒去！我沈大力也当爹了，当爹了！”
诊所不让待了，沈家会有人过来伺候侄媳妇儿的。
东三省的男人现在需要聚在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王大武他们刚刚拿下山海关的一众乌合之众，那些匪首一个没跑都被流弹打死了。
“听说当初老二他们从天津一路狼狈进奉天的时候就遭遇了这窝子的袭击？”
“二哥说起过，一直无缘一见。”
“娘的，都是这么鸡窝东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盗亦有道是不是这么说的？当土匪也不能干他娘的太出格的事情，是不是这么说的？都拉出游街，听听那些老百姓的声音，不行都给杀了干净！”
“大哥，您就瞧好吧！”
这一路杀过来，清风寨的、讲武堂的、奉天巡防营的早就不分彼此了。
称呼王大武都习惯叫大哥，他也不在意。
掰扯什么大当家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就是自家兄弟。
用陈六子的话就是，今后东三省，华北一带都是清风寨的后花园，现在多做点，将来弟兄们就能少受罪。
周子廙当天下午就抵达了天津东站，那里已经有数千人的队伍集结好了，等他到了前往山海关对那些落草为寇的土匪镇压。
这几千人全副武装都是来自东洋人淘汰下来的武器，好些都是南部式手枪，连自杀都做不到的杀伤力，糊弄鬼还行。
“周大人！”
“那大人，王总兵，都是老熟人啊！”
“我们收到公函下达的时候，也是一愣。怎么好端端的，要对山海关上盘踞多年的山寨动手了？”
“这不是东三省匪患严峻吗？东洋人闹到老佛爷那里去了，没辙，才委任我过来走个过场，实则就是给你们几位送功劳来的！”
几个人嘿嘿对视一笑，又有机会杀良冒功了。
最后剿匪多少都不是自己说了算吗？
人数不够，杀几个良民凑数，以前这种事情还做得少了？
等到周子廙来到天津城郊点军的时候，才发现所谓的三五千人，实际上不到两千人。
这帮人吃空饷都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这些人...那大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山海关那些山寨算上老幼妇孺不过千多人，够用了！”
“可我来的时候，东洋公使馆的人说清楚，对方都是流窜的匪患，别是弄错了对象？”
也不得不说周子廙谨慎。
来的时候就跟袁慰廷商量过，知道地方上这些驻军的尿性，也知道吃空饷的恶习。
但是你逼的太紧，别人就不听你的，你没兵打什么山寨？
两千人确实不少了。
况且真的出了什么状况，追责起来，你周子廙最多就是一个连带责任。
“那些东洋人还能比咱巡防营的还要清楚内幕？那些土匪不往大了吹嘘，能够那么快拉起数千人的规模？其实真正能战斗的不过百人，多数都是充人头的。周大人您放心，您是京官，到时候一定给您将战报弄得漂漂亮亮的，不让您在老佛爷跟前丢面子！”
这些人都是兵油子，深谙其中的门道。
你周子廙要的是名声，我们要的是钱财。
只要战报写得漂亮，宫里的还能下来审核真伪不成？
欺负洋人他们不在行，欺负普通老百姓还不是手拿把攥吗？
土匪跟普通老百姓一样，无非就是不要命，但咱手上这是枪，不是大刀片子。
数千人从军粮城上车，一路乘坐津山铁路前往山海关，中途不停站的情况下也就是十个小时的行程。
（晚晴时期，蒸汽火车时速暂定为30公里\/时，天津西到山海关大约300公里）
这个速度在当时已经相当豪横了。
王大武也没有想到，只是一时兴起，就遇到了这么一伙逗比送人头。
山海关一带的老百姓只听到密密麻麻的枪声响起，接着那些为祸多年的土匪就让人五花大绑的开始游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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