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酒城第二人民医院。
“吕兄？”陈远国躲在医院后门马路对面的一棵大槐树后，整个身体贴在树干上，姿势猥琐，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医院大楼。
“叫我小吕就行了，我和你还没有那么熟”身后是小吕清脆的嗓音，有些不耐烦，在小吕看来，明明可以直接进去的，为何要像两只老鼠一样非得等到里边儿的人下班以后才能行动，想到此处，小吕的态度更加恶劣，双手叉腰，脚上的布鞋不停地敲打着地面，催促着陈远国赶紧行动。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陈远国眼见二楼b超室那一排窗户中最后一盏灯也熄灭后，冲小吕招招手，绕到马路对面，从停车场出口处旁边的栅栏缝隙里挤了过去，还好陈远国和小吕都属于身材矮小且干扁的类型，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到了医院里面。
陈远国前两天来过，将医院的地形摸了个透彻，陈远国带着小吕径直走到主楼后门，用最擅长的万能钥匙，轻松地打开了自行车棚的门。
“这里你挺熟的？”小吕跟在陈远国身后，一路毫无障碍，左拐右拐便到了车棚一角，那里有扇推窗，锁是坏的，小吕打量着单脚已经跨进医院主楼的陈远国，悻悻说道。
“我前两天来过一次，顺道溜达了一圈，就把这里的地形给摸了个清楚”陈远国坐到窗户露台上，转过头看向下面站着的小吕，咧嘴一笑，在裤腿上蹭了蹭汗珠后，将手掌递给小吕，小吕本意是要拒绝，但当看清楚自己的身高和窗台的差距以后，稍作迟疑，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陈远国的掌心上，在陈远国的帮助下，顺利进入了医院主楼。
白天人来人往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夜晚，除了急诊还在上班以外，主楼这边基本上没了人，唯一的光源也来自窗外的路灯，清冷的灯光稀稀疏疏地洒在楼道上，看起来相当的诡异，陈远国在裤兜里摸索半天，摸出一小个手电筒，拨动开关，昏黄的圆晕出现在楼道地板上，看起来让人踏实安心多了。
“手电的光能不能调亮点，或是调远点”也不怪小吕挑剔，陈远国那个手电筒发出的光亮最多能普及两三米的范围，再远，就抓瞎了，当然，有肯定比没有好。
“这你就不懂了”陈远国带着小吕从侧面的楼梯往二楼走，由于手电的光亮范围很有限，小吕好几次都差点绊摔在台阶坎上，还是陈远国眼疾手快，给扶了起来：“我这个手电，是我专门改良过的，不像其他手电那么笨重，好携带，要是在黑暗中翻阅个资料，只需含在嘴里，一个人也能解决，当然，小了肯定会有其他弊端，比如说，电池续航时间比较短，约莫半个小时就得换电池，再则就是光线范围有限，当然，我不认为这是个短板，你试想一下，我们现在就算开着手电，外边儿的人也看不见，是不是特别的安全呢，就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手电光，也就是...”
“行了，你有完没完？话怎么这么多？既然知道这东西只能管半个小时，你还不抓紧时间，在这里磨叽什么呀”第一次和陈远国接触的小吕并不知道陈远国话多这个烂习惯，只要聊到他比较感兴趣的话题，陈远国可以聊上个一两个小时不间断，只要你不打断他。
“到了”陈远国指着不远处的房门说道。
陈远国发现，其他科室的都是一扇木门配一个门牌，只有b超室的房门上被挖出一个四方小洞，上面覆盖玻璃，玻璃里面是浅色的窗帘布，也就是说，这间科室是可以从里面直观看到外面的情形的，陈远国再次故技重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轻车熟路地撬开了b超室的大门，两个纤瘦的身影一下闪进了门内，继而，房门轻轻关闭。
陈远国二人借助手电微弱的光线，还有从左侧窗户处照射进来的灯光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进门左侧是一扇对开窗户，由于天气燥热，窗户没关，目光穿过窗户便能看见刚才陈远国二人蹲点的大槐树，紧挨着窗户的是一个横向摆放的办公桌，桌后挂着白布帘子，帘子没有拉上，能看见一张白色的床还有床头一台带着计算机的b超检测仪，检测仪上还放着一沓未来得及收拾进旁边资料柜的病历，陈远国走上前去，随意翻了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小吕，要不你也过来看看？”陈远国一边走近资料柜的柜门，一边翻找叠放混乱的资料。
“这是什么？”陈远国在资料柜中段第二个抽屉里面翻出了一沓备忘录，陈远国随意翻看，越看越不对劲，每一条备注上都很清晰地列着患者的名字，年龄，籍贯还有身份证号码，更有家庭住址或是单位信息、家庭背景等过于详细的内容：“小吕，你过来看一下，小吕？”
“小吕？”陈远国发现每个身份证号码旁边都会有一排细细小小的备注，一时没了头绪，便想叫身后的小吕过来一起想想，毕竟人多力量大，可陈远国喊了好几次，身后的小吕一直没有答应。
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进屋内，带动雪白的帘子上下飘动，陈远国抬头，借着资料柜柜门上的玻璃看清身后的情景，除了倒映出的办公桌以外，再无其他，陈远国身后空无一人，小吕不见了。
“小吕，半夜三更，医院重地，这样的玩笑可不能乱开，你出来，别藏着了”陈远国一个哆嗦，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僵尸片中僵尸出现的情景，又想起小时候听过邻居讲的鬼故事，都说医院是阴气最重的地方，要是闹鬼，多半发生在医院，想到此处，陈远国感觉后背发凉，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要是能脱下陈远国的袜子，便会发现那十根抓紧了的脚趾母。
就这样僵持了一两分钟后，陈远国仍旧没有听到身后有任何动静，实在是没办法，陈远国心一横，一个跳跃转身，整个人一百八十度翻了个面，果真，陈远国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小吕的身影，陈远国慌张地四下查看，门关得好好的，门锁卡口处还有一根细微的丝线，是陈远国故意留在那里的，丝线还在，说明既没有人出去，也未曾有人进来，陈远国走到窗户前，楼下只有一片雪白的水泥地，四五米高的距离，要真的有人跳下去，肯定会断手断脚，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既然如此，小吕去哪里了，陈远国握紧了手中的手电，仿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自我安慰。
咔嚓！
就在陈远国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时，一声清澈的门锁转动声打破了原本寂静的空间，陈远国一惊，连忙将手电对准门锁处，门缝处的丝线像是脱离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地落到了水泥地上，就犹如陈远国那颗破碎的心，无处安放。陈远国虽然胆小，好歹也警校出身，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陈远国一边关掉手电，一边快速地倒退，退到白色帘子处，绕到帘子后面将自己的身形藏匿了起来。
吱嘎，门被缓缓推开！
陈远国是有小聪明在身上的，也记得一梅师伯曾经提过，这个世上并没有故事里流传记载的鬼神，只是一些强大的意念或是怨灵形成了所谓的人的形态，凡人无法理解这些超自然的存在，才被写书或是讲故事的人统称作鬼，久而久之，传得越发离谱。
秉承着这样的理念，陈远国成功地说服了自己，这个半夜会出现在b超室的人，除了自己只剩凶手了。陈远国刚才在帮助小吕上窗台时其实就暗自试探了一下小吕的身手，结果大失所望，不要说像是一梅师伯那般一人能打一头牛，就连余淮生这样强健的体魄都没有，要不是陈远国帮忙，那个到下巴高的窗台，小吕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下多少功夫才能翻过去。现在，小吕不见了，还不知道来了个什么，是不是凶手，陈远国知道也许自己藏在帘子后面就能躲过一劫，但是，何光绪等不到了，沉吟一会儿后，陈远国还是决定冒险试一试。
白色帘子后边，陈远国只听到自己厚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急速起伏，陈远国紧握拳头，尝试让自己镇定，然后缓缓抬起左手，用指尖轻挑动帘子，露出一角，陈远国缓缓探出脑袋，看向门口处。
这不看还好，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在陈远国刚才翻阅过的柜子前，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个子中等，身材中等，长发散落在身后，看不清面容，只是以极快的速度在抽屉里疯狂地翻找着，动作很怪异，为什么说动作很怪异呢，就是这女人一边翻找一边不停地点头，脑袋在脖颈上犹如一个没有重量的气球般前后摇动，在幽暗惨白的灯光下，女人突然停止了疯狂的动作，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般，正当陈远国还在好奇原由时，女人的脑袋机械地一寸一寸朝着陈远国的方向转动，陈远国心中一惊。
“糟了，她是不是发现我了！”陈远国一下将脑袋缩回了帘子后边，屏住呼吸，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陈远国本能地向后退去，可是，后面就是一堵大白墙，冰冷的墙壁抵住陈远国的后背，陈远国无路可退，紧张地盯着白色的帘子，嘴唇上下抖动，只见，一只干瘦脱水的手出现在帘子边缘处，握住了帘子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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