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海底
庭院里原本是没有秋千的，却有个摇床。由灵力培育的花藤交缠编织而出，内容足以装下2个成人。
渺落曾经最爱在夏季躺在盈满花香的摇床里，腻在白子画身上，由他喂些消暑小食——虽然秘境中的四季变换只是幻术所造的虚景，实际没有温度变化。但妖尊大人认为生活需要仪式感。
而今却不知怎的又不想躺在柔软舒适的小摇床里了……转而想要个木秋千。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哪家诗词勾起了兴致。
白子画不太关心渺落突来的喜好原因是何。
只是她想要，他就去做了。
那东西做起来也不麻烦，说白了不过一个大椅子固定在半空中。
说的很简单，做的也简单。所幸目测渺落大人对他的劳动成果还是很满意。为此都暂时放下了做了许久的外衫，取出有些日子不用的箜篌，颇有情致的坐秋千上面奏了一曲。
白子画自然抚琴相和，目光交错间，情意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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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安宁幸福，或许连天都会嫉妒。
所以……
“师兄，人皇陛下与洛河东来了长留，想要见嫂子。”剑书上的讯息在声音放给收信者听完后自然随风消逝。白子画俊眉微蹙，人皇来长留便来了，却偏偏还带着洛河东……这是、来者不善？
“怎么了？”正啃着莓果贴花黄的渺落回身在白子画眉间轻轻摁揉，粉色的指甲婉约秀气。
白子画道：“人皇想见你。”
“我听见了。”渺落眉梢轻扬道，“天下想见我的人多了，多他一个也不多。”
这不是自夸，而是越神秘的存在越容易引人探寻……譬如渺落这种自降世来便养在深闺，被人皇\/仙尊\/魔君储的好好的绝色佳人。六界之大，数百年来，对她好奇的人属实不少。
但一般人对她再好奇也进不去皇宫\/绝情殿\/七杀殿，渺落又不怎么出门，所以她还是一直那么神秘。
白子画闻言便明白了渺落意思，随手捏了个法诀，给笙箫默回信：不见。
………………
然后，
“帝尊帝尊，花千骨说她想见你。”霓大小姐一个劲的通过还没来得及解除的天魔契约给渺落传信。
渺落承认自己真的有被烦到了！
“白夫人，”花千骨说，“东方生了很严重的病，睡着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求你，把炎水玉借我救东方……”
“东方彧卿身上的轮回诅咒不是病，异朽阁的传承方式就是这样，魂魄不灭，记忆永存，但每一世的身体都会在25岁时死去。”渺落道，“……那是命。”
“不、一定有办法的，”花千骨摇头不信道，“白夫人，您救救东方吧……云隐被悯生剑杀了您都能救活，一定也能救东方的……”
她终究还是太年轻，参不破生死。也理解不了异朽阁独特的轮回文化。
渺落无语道，“悯生剑在轩辕手中是万物皆杀的神器，在云隐手里不过一件没了主人的法宝……他才能激发神器几分威力？那点法则之力又岂能与异朽阁历古传承相提并论？”
“还有，炎水玉不在本尊这里，本尊用来给云翳兄弟聚魂唤灵的东西是本尊自己做的造化珠。”说着，她还取了一枚白蒙蒙的灵珠出来，在花千骨眼前晃了一圈。
不是故意逗花千骨的，而是因为这个问题很严肃……炎水玉前身女娲石，而花千骨此生血脉分明来自女娲神族。
“炎水玉……给我……”
“都说了这不是炎水玉。”渺落不悦，却也懒得再和花千骨纠缠。“本尊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白夫人，”花千骨不肯放弃，跪地苦求道，“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您救救东方。”
“太麻烦，”渺落拽了拽自己用作披帛的红绫，随口说道，“求人不如求己，你与其指望本尊为你去拼异朽阁历古传承，不如自己登临神位，再为异朽君逆天改命。”
这时候拒绝花千骨拒绝的干脆利索的渺落没有想到，就在她拒了花千骨救人之请后，不过七天，她就又把造化珠给了出去。
………………
………………
“琉夏的身体被冰封了太久，经脉丹田都已坏死，哪怕可以醒来，也体弱多病，天寿不久……我遍阅古籍，想要为琉夏洗髓伐骨，最适合的法子就是换血。”
“用神灵血脉缓缓蕴养她的生机。”
“不错的想法。所以……”渺落看着眼前青梅竹马又分别多年的竹染，缓缓道，“你就和女娲神族那个丫头做了交易，用我的造化珠，换她一身神血？”
“不错。”竹染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反正你那珠子平时用不到也是浪费，还不如拿来给异朽君换上几十上百年的寿命。”
异朽阁的轮回诅咒刻于命数无法可破，却并非没有办法拖延——只要可以付出足够代价。
而一件可以媲美神器炎水玉的宝物，多了不说，换东方彧卿此身终老还是可以。
渺落道，“用琉夏的将来换异朽君的寿命……是很公平。”言辞之间，倒把自己平白付出的宝物视若无睹。
竹染并不惊讶渺落的大方。
青梅竹马嘛！他既然敢直接来和渺落要东西，自然有把握的……天下没人比他更了解她。
所以他也就知道，造化珠绝对治不好琉夏。
——如果渺落有法子能医治琉夏，如今就无须他来为此费心了。
“只是某人当年言辞凿凿说与琉夏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音犹在耳……这会儿又这样费尽心思的救她，不怕血本无归啦？”
“杀阡陌的掌上明珠，一命能换妖魔界半壁江山的小公主，救不回她，我便是出了蛮荒，恐也难容六界了……”竹染目色一痛，口中却依旧硬撑着不肯认输，淡笑自若、风度翩翩。
——对于竹染能够离开蛮荒这点，渺落是不怀疑的。就像她从不怀疑，自己终有一日能破开妙义慧明境，逃离东华的囚禁，自由自在的活着……
所以当她耳畔清静还没几日就骤然收到了竹染的传讯时，也很淡定。
——青梅竹马嘛，自然不是少年人皇、转世神女那种看着很了不得，实际对渺落大人毫无影响的人能比。
至少，竹染找到渺落说有事要她帮忙时，就没有被她简单归类为骚扰。
竹染虽然人品很损，但也是渺落认为可以闲来无事串串门的损友了。
所以渺落和他说完事情后，并没急着回家。而是又与竹染寒暄交流了一阵彼此的近况。很客气有礼貌的问候道，“你现在在哪儿安顿？要去我家小住些时日吗？”
“不了。”竹染果断摆手拒绝了渺落一番好意，“……我可不敢再出现在白子画眼前。”
“为什么？”渺落很不解道，“我记得从前他对你还挺不错的……”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竹染笑道，“你是没看见，自诛仙柱前，你当众散布万千心魔，侵染群仙，又投身七杀后，白子画为探明这整件事情有多疯狂……”
“在知道一切皆因我而起后，又是如何的想要将我千刀万剐。”
渺落就笑，“我看你现在也没缺了哪里……”就是多了一身疤痕，那也是他自找的。而非被谁给推下了绝情池。
“那是因为……”因为摩严拼死拦着白子画，而长留上仙面上虽冷，却终究是对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师兄硬不下心肠。竹染笑容不改，自然而然接口说道，“白子画分的清轻重缓急，最后还是觉得带你回长留比杀我更重要。”
“他自幼爱剑，剑道天赋亦超凡脱俗，万年未有……但你我都知，他并不喜欢横霜染血，更十分厌恶争斗拼杀……”
“六界内关于他和杀阡陌究竟谁是天下第一高手的争论，数百年未歇。他也从没在意过分毫，哪怕被杀阡陌挑衅上门了，也没有起什么战意……”
“说重点。”渺落不耐道：“不必再做这些无谓的铺垫熏陶了，他是什么样人，我比你了解。”
这可未必……
竹染道，“为了你，他追着杀阡陌拼了三十年，从东海拼到西漠，又从北疆拼到南海……中间互斗无数场，屡占上风便停手逼问杀阡陌你的消息……”
“一次次杀阡陌以妖魂破重伤迫退，又坚持不懈的继续追上去问。”
“那是为了六界安定。”渺落兴致缺缺道，“为了长留和仙界的长治久安……长留上仙和七杀圣君拼几场不是很正常？”
“而且那时候你人已经在蛮荒了吧？别说的和你长在白子画肚子里了一样。”
竹染道：“我听澜风护法说的。”
“她？”渺落嗤笑道，“澜风的话要是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当然成了精的母猪上树不难，但澜风的话还是不能信。”
蓝羽澜风，一个把语言的艺术修炼的登峰造极的女人。骗人别说不留痕迹，就是用真言术测都测不出漏洞！
“不信便不信吧。”竹染摇了摇头，也没兴趣再给白子画多说好话。
终究当年之事，长留上仙做的还是不够圆满漂亮……白子画等人都以为渺落被逼上了诛仙柱都不肯解释清楚自己没做过那些恶事，是为了保护竹染……
但竹染自己当然明白，渺落会在他死局之时出手相救，但可不会为护他的名声前程为他顶罪……她要是自愿为他顶罪，也不会有后来魔染群仙一事……
所以当年，渺落之所以嘴硬的什么也不说，只是因为委屈而已……她心里委屈，就不想理人，尤其是不想理白子画……
竹染想想还是觉得应该尊重渺落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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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
长留海底，换上了新衣服的白子画揽着渺落，一笔一划抄写词谱……只是怀里的人失神实在太过明显，纵然一直被他握着手腕、代为运笔，字迹也是未免太潦草……
“想杀阡陌。”
“嗯？”白子画闻言淡然发出一个音节表示疑惑。便平静等待起了渺落下文……
渺落却不肯再多说什么了。她问白子画，“最近六界可有什么大事不成？”
“大事？你指的是哪方面？”白子画想了想，问渺落道，“人皇大婚算大事吗？”
“不算。”渺落毫不犹豫道。谁关心轩辕家这代小人皇大不大婚，和谁大婚了？她关心的是竹染、是澜风、是琉夏、是杀阡陌……蛮荒亘古结界今朝破碎，仙魔两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是还没发现？这也太迟钝了吧！还是说蛮荒众人藏的太好？果然能进蛮荒并从蛮荒活着出来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但哪怕他们再是身怀绝技……杀阡陌妹妹都丢了，居然也不找的吗？
渺落内心槽多无口，可最终吐出唇边的却是，“小人皇大婚了？和谁大婚的？我记得他喜欢的好像是个叫花千骨的丫头？”
“怎么，花千骨最终还是发现自己适应不了异朽阁的生活，决定弃异朽君而选人皇了？”
“……人皇妃是周轻水。”多的白子画也不清楚了。就这一道婚讯还是人皇大婚，请帖遍撒六界各方，长留得派代表出席庆贺。而摩严琐事太多分身乏术，笙箫默懒劲犯了不想动弹，转发他手上的。
儒尊的意思很明显，长留当代大弟子落十一到底还是年轻修为浅了点，资历不足。就想让他代表长留出席人皇婚宴。
只是白子画本心里也不喜欢那种场合，渺落前段时间也才拒绝了人皇陛下的会面邀请，他就没去。
现在算算日子，人皇成亲也有小半个月了。
流水席都该散了。
“周轻水……？”渺落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爱人皇不爱长生的长留弟子，落花有意随流水中的落花，当然，也是人皇三世姻缘的命定女主角。所以……“小人皇他认命了？”
白子画道，“他放下执念，随心随缘了。”什么叫认命，搞得和被人拿刀架脖子上逼婚一样。
渺落眨眨眼睛。
还没解除的天魔契约这时候就又派上了用场。
而对于人皇轩辕朗和周轻水的这桩婚事，霓大小姐也是感觉很正常的：毕竟花千骨一颗芳心系东方。而异朽君东方彧卿也喜欢花千骨。
他和人皇还是不错的朋友。
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戏。
当初东方彧卿和花千骨八字没一撇的时候，人皇陛下的追求是公平竞争。而今既然人家俩人都情定终身了，人皇陛下再缠着不放就有失风度了。
轩辕朗这人虽然时有不着调处，但总得来看还是能教人赞一句风度磊然的。
退一步海阔天空……
轻水其人容貌天资又不输人，难得性情温柔，婉约大方，又对轩辕朗一往情深。
霓大小姐表示，“人皇要是一直痴恋花千骨，不肯接受轻水，我才怀疑他脑子进了水呢！”
而且堂堂人皇，若真为了有夫之妇（还是异朽阁的女主人）单一辈子，轩辕神族血脉断绝，人界传承混乱，神器悯生剑无主，那乐子才叫大了！
行叭……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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