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招式用得更荒唐，雪姬只觉全身都已气得发麻。
这么多年来，除了雄娘子外，她何曾被男人如此搂抱过？
也不知是否因为气已将竭，她全身竟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气力来。
林枫又何尝不觉得，这种招式用得未免有些见不得人，但一个人在挣扎求生时，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他趁着雪姬身子向后一仰的时候，已猛地窜上去，将她的双手连人一起紧紧抱住，又用两条腿盘住她的腿。
他就像个八爪鱼般，将雪姬缠得连动都动不了。
只见雪姬的眼睛已渐渐翻白，嘴角已在往外冒气泡，用不了多久，就难免要窒息而死。
林枫眼见又将战胜，这一次胜利虽然并不十分光彩，但胜利毕竟是胜利，无论是哪种胜利，至少都比失败要好得多。
谁知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量自身子下冲上来，将他和雪姬都冲得向上升了起来。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湖心那石板上站立的水道门口。
颜菲菲及时一按开关，湖心的喷泉又像箭一般向上冲起。
刹那之间，林枫和雪姬都已被冲上水面。
林枫知道，只要让雪姬喘一口气，他就再也抱不住她，所以这时他的手可万万不能放开。
只见眼前一亮，他们已冲出湖水。
林枫再也顾不得别的，忽然将头凑上去，用嘴紧紧地盖住雪姬的嘴，用鼻子紧紧地压住她的鼻子。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雪姬呼吸。
否则，他必死无疑！
………………
冰神宫的弟子们，原本是分散在各处的。
有的在树下，有的在湖边，但现在她们已渐渐聚在一起。
这些孤独的少女，只有在惊惧的时候，才会觉得需要别人。
恐惧，原来就比快乐更能令人合群。
当她们发现，湖水已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就又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散开。
有的人已在暗中庆幸，危险已过去。
谁知就在此时，湖心的水柱忽又冲天而起。
这喷泉水柱，本是雪姬现身时才会出现的，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次水柱上竟有两个人。
除了雪姬外，竟还有个男人！
这男人竟和雪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密密地接着吻。
冰神宫的弟子们，都惊讶得呆住了。
就算是天崩地裂，山河变色，也绝不能令她们如此吃惊。
对男人深恶痛绝，一向神圣不可侵犯的雪姬，怎会和男人如此亲密？
这个男人，是谁呢？
此刻，她们的眼睛都已发直。
………………
吻，本是甜蜜的。
但在几十双眼睛之下接吻，就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了，何况这一吻中，根本就没有丝毫甜蜜之意。
这一吻，是死亡之吻。
还有着一种残酷的美。
残酷的魅力。
若非身历其境之人，谁也领略不出，这其中的痛苦滋味。
但亿万人中，又有几人，能身历其境？
林枫原本是为了挣扎求生，才这么做的，但此刻也不知怎的，心里竟起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异样感觉。
水势在他身子下冲激着，就像是火焰。
雪姬的身子，已渐渐软了下去。
她的脸本已胀得通红，此刻却又渐渐苍白。
林枫不敢闭起眼睛。
她脸上每一根肌肉的颤动，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每一次跳动，他也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他本觉得，她是个坚强、决断、能自制的女人。
但现在，他和她离得这么近，他忽然觉得，她已变得十分软弱而可怜，与别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无论多伟大的女人，在男人的怀抱中，都会变得渺小的。
林枫实在不忍心，让她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但他只要一放手，自己就得死！
雪姬憋住的一口气，若是突然发散，那力量的强大，就绝不是他所能抵御的，只怕立刻就要将他震得四分五裂。
他们的生与死之间，几乎已没有距离。
………………
此时此刻，雪姬也在瞪着林枫。
她眼中本来充满愤怒和怨毒之意，但死亡的感觉，已渐渐将她征服。
她似乎连‘恨’都无力再恨，眼睛里已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悲哀乞怜之意。
林枫忽然发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泪珠浮游在她苍白的面靥上，轻轻流动着。
死亡，是公平的。
在死亡面前，最伟大的人也会变得很平凡。
林枫的手，竟渐渐松了。
他此刻本来已可以用重手去杀死她，或者至少先点住她的穴道，因为她已完全失去抵抗的力量。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实在无法伤害一个正在流泪的女子，尽快他很清楚，这可能会招致不可测的风险。
他并不是传说中那么冷漠无情的，也并不像传说中那么聪明，有时甚至会做出一些愚蠢的事。
但就在这时，托住他们的水柱，忽然消失了。
二人立刻跌落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在水中。
林枫似已完全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完全没有防备，竟几乎被震得晕了过去，怀中的雪姬也被震飞。
他只觉一只手从水下伸出，点住了他的穴道。
在这一刹那间，他忽然想起一句老话：“女人的眼泪，永远是对付男人最有效的武器！”
………………
当林枫张开眼睛时，颜菲菲正望着他冷笑。
他又已回到雪姬的寝宫，雪姬也正盘膝坐在他的对面。
她脸上绝没有任何表情，似已恢复了她的冷酷与坚强。
颜菲菲冷冷道：“我早就说过，从没有人能在冰神宫占得了便宜的，就连曾经战无不胜的林枫，也不能例外。”
她瞪着林枫，一字字的接着道：“现在，你已承认，自己战败了么？”
林枫叹了口气：“看来，我已非承认不可。”
颜菲菲：“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枫苦笑道：“我已没有什么话好说。”
颜菲菲傲然一笑，转头望着雪姬，笑道：“你说，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他？”
雪姬默然半晌，缓缓道：“这人被你所俘，应该由你作主。”
颜菲菲眼中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也好，就将他交给我！”
她刚走到林枫的面前，雪姬忽然道：“你是不是也想，像对付雄娘子那样，对付他？”
颜菲菲怔了怔，脸色渐渐变了，长长吐出口气：“这是他告诉你的？”
雪姬：“你是不是没有想到，他会看到你的秘密？”
颜菲菲没有回答。
林枫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指渐渐发抖，又渐渐捏紧，指节都捏得发白。
过了半晌，她忽然厉声道：“不错，是我杀了那个人！我若是杀错了，替他偿命也无妨，但偷看别人秘密的人，也得死。”
她的手指突又伸直，如刀一般向林枫劈下。
但这只手还未触及林枫的咽喉，她就已飞了出去。
不知何时雪姬已跃起，面上仍然木无表情。
砰的一声，颜菲菲撞上石壁，再滑到地上，吃惊地瞪着雪姬，眼中充满惊疑不信之色，颤声道：“你……你？”
雪姬：“我……”
颜菲菲眼中忽然流下泪来：“你怎么……怎么，忍心对我下手？”
雪姬：“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
颜菲菲嘶声道：“他？谁？是林枫？还是雄娘子？！！”
雪姬沉默着。
林枫发现，她的手也已开始发抖。
颜菲菲吼道：“原来你还是爱他！原来我只不过是他的代用品！你竟不惜杀了我，替他报仇！但你可知道，我杀他，是为了你么？”
雪姬叹了口气：“我知道。”
颜菲菲：“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还要……”
雪姬：“你不杀他，我也许会杀他；但你杀了他，我就要为他报仇……无论是谁杀了他，我都要为他报仇。”
颜菲菲沉默了半晌，黯然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懂了。”
这意思，其实并不难懂。
正如一个孩子做了坏事，父母固然要打他罚他，但别人若打了他，做父母的非但心痛，说不定还会去找那人拼命。
这就是‘爱’，永远令人不可捉摸，但谁都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雪姬叹息着道：“你懂了最好，我也希望你能懂。”
颜菲菲：“但你莫忘了，若不是我，你……”
雪姬淡淡道：“我也知道你救了我，但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颜菲菲又沉默了很久，赧然一笑：“我现在才真的明白，你是为了什么，而要杀我的。”
雪姬：“哦？”
颜菲菲：“你杀我，只因我救了你。”
雪姬：“哦？”
颜菲菲：“我死了之后，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你曾经败在林枫手上，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救过你。你从来不能忍受失败的耻辱，所以非杀我不可。”
雪姬长长叹息一声：“你一向都很聪明，也许太聪明了。”
颜菲菲怔了怔，喃喃道：“我究竟是聪明，还是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说不出了。
沉默，令人窒息。
此刻，连林枫都不愿打破这沉默。
尽管在颜菲菲的体内，早就藏着一滴圣血，他随时可以操控她。
过了很久，雪姬忽然转过身，瞪着林枫，缓缓道：“你认为，我真的是因为她救了我，才要杀她的么？”
林枫沉吟着，摇头道：“我想，你并不是这种人。”
雪姬：“她了解我，难道还没有你清楚？”
林枫淡淡道：“那只因她自己是这种人，所以才会将你看得和她一样。”
雪姬怔住，目光空虚地凝注着远方，喃喃道：“不错……就因为你并不是这种人，才会说我也不是。你若不是这种人，她也许就根本没有机会救我。”
林枫若是如此毒辣的人，雪姬只怕早已死在林枫的手上。
可是林枫没想到，她自己居然也知道。
他自然也希望，雪姬并不是心狠手辣的那种人。
因为雪姬若真的像颜菲菲说的一样，就一定会杀死他的。
但雪姬究竟是不是这种人呢？
林枫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性命，已捏在雪姬的手上。
他已尝到了自己冷汗的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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