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话都有道理，大队长也纠结了，“支书，您老经事多，怎么看今天的事？”
“问我啊，”老支书食指敲敲桌子，浑浊的眼睛冒出精光，“别犹豫，直接送走！”
背手起身后，他悠悠讲述一个故事，“三十年前，那会儿还没解放，咱们村来了一个乞儿，有人看他可怜，又想多个孩子送终，便带回自己养，后来发现这孩子浑身毛病。
凶狠地像狼崽子，嘴巴里还没一句实话，且不知感恩，两碗饺子分他一碗，只会怨恨没全让他吃。
村里人看到这个情况，都劝着把孩子扔掉，这人没听，反而花大力气纠正乞儿身上的毛病。
自己饿着给乞儿吃饱，辛苦赚钱送乞儿读书，手把手教乞儿为人处世，十几年后，乞儿长大成人。
他很出色，还有了不小的机遇，前途光明未来可期。”
“然后呢？”
“没有然后，这就是结局！”
大队长无法领悟他想表达什么，“叔，咱能不能别打哑迷直接说？”
老支书恍若未闻，许久后开口，“故事的结局很好，但是我并不喜欢，不提其中的艰辛，这种亏待自己成全别的行为就很窝囊。
英子说的那些话其实不算错，苏秀秀年纪小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但是，我们是红星生产队的干部，考虑的该是整个大集体，即便同情她，也不该失去自己的立场，拿自己冒险可以，拿生产队赌不行！”
一番话，所有人都沉默，蒋英更是羞愧的整张脸通红。
处理意见统一后，大队长找到苏秀秀。
此时，她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表情迷茫，双眼无神，好似受伤的幼兽。
“现在怕了？晚了都！”他唏嘘一声，“下乡这么久没动静，出手就捅这么大的篓子，完全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
“是不是已经讨论好对我的处理？”
“嗯，”大队长有些不忍心，拖延一盏茶的时间才宣布，“鉴于你几次三番的行为，生产队决定把你退回知青办。”
“什么？”
苏秀秀猛然抬头。
她想过队里让自己道歉，让自己劳改，甚至把自己送去公社，就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不，你们不能这样！”
反应过来后，苏秀秀激动地嘶吼，“我有错，但是罪不至此，泼粪的不是我，打架也不是我先动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是不是因为陆棠，她是烈士子女，你们想巴结她，所以故意针对我？
不公平，这不公平！”
“跟谁都没关系，这是所有村干部讨论后的决定，”大队长不明白苏秀秀为什么哪哪都扯到陆棠“苏知青，你能不能稍微反省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诚然，你折腾的这些事没荡出水花，但是其他人有责任一定要包容你吗？只看到自己的委屈，怎么就做不到换位思考？”
“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欺负我没人撑腰，”苏秀秀据理力争，“假如我有陆棠那样的背景，假如我是村里人，你们还会这样？”
没人撑腰都这么猖狂，有人撑腰还得了？
大队长心中腹诽不停，面上却很淡定，“你自己心思不正，就把所有人想的跟你一样。
我们虽然把你退回知青办，却没想过不给你留退路，这两天的事不会写在档案里，用的理由也是水土不服，将来不管你要回城还是上大学都不影响，已经仁至义尽了！
还是说，你更想被送到公社，留下一个这辈子都洗不清的污点？”
苏秀秀两个都不想选，“能不能别闹到生产队以外？”
“不能，”大队长摇头，“我得为整个生产队负责。”
“离开之前，难道要一直关着我？”
“不然呢？跑了咋办？这事你又不是没干过。”
苏秀秀哑然。
处理结果很快贴在村里公示。
【通知：经调查，苏秀秀同志违反相关规定，做出退回知青办的处理。”】
【通知：经调查，向阳同志主动挑衅他人、打架斗殴，罚当众检讨以及扫猪圈两个月。】
【通知：有鉴于知青点负责人林智不作为没有及时调解矛盾，特批通报批评，再有下次，取消负责人身份。】
看到三条通知，众人反应不一。
向阳不服气，“要不是苏秀秀太气人我也不会动手，当众检讨就算了，凭啥还罚我扫猪圈？”
“知足吧，苏秀秀都被退回知青办，”林智表情很复杂，“大队长明显在杀鸡儆猴！”
幸好自己不是那只被杀的鸡。
“什么时候能回城啊，我真的受够了！”
“谁知道呢？熬着吧！”
说完这句，林智落寞地转身。
陆棠也在人群中，她非常意外生产队的果决。
“是不是很惊讶？”黄秀芬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出内幕，“老支书的解释是苏秀秀是知青，不像村里人知根知底，亲朋好友也全在城里，行事没啥顾忌，即便改好对村里也没啥贡献，反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犯再大事也就赔一条命，咱们这些拖家带口赌不起。”
“婶儿的意思是，如果她在生产队有羁绊，或许就不是这个结果？”
“自信点，把或许去掉，这些小打小闹其实不算啥的，前几年村里两个老太婆打架，衣服都扒光了，还半夜点火烧对方屋子，村里没把人送去派出去，只是私下调解，知道为啥不？”
“一来闹太大会影响生产队名声，二来这两人只折腾对方，对生产队没有威胁，三来不好苛责老人，也有办法拿捏她们。”
“就是这样，也不是故意为难苏秀秀，实在是她这人太棘手，凉薄又自私，还没法掌控，人放出去生产队才不用担惊受怕。”
陆棠又想到一个问题，“万一知青办不同意呢？每年都有大批知青下乡，村村都不乐意接收，这种麻烦事谁都不想沾吧？”
“老支书说知青办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松口，开了口子不容易堵，如果所有村都有样学样，没几年就会乱套。
但是，只要坚持下去，知青办必然妥协，除非他们不想再往红星生产队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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