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栋梁的话掷地有声，瞬间把整个办公室里的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不管刘老师是吹嘘，还是真有其事，这文脉的一说还是太过惹人注意了，尤其是高考这样严肃而又敏感的场合，不得不让人产生一些深层次的想法。
“文脉？”程和风撇了一下嘴，“我看很一般，就是流水账，来一段抒情，怎么就成了文脉了呢？”
程和风的眼神里露出了不屑，论工作经验和能力，刘栋梁只是退休的老师，参加过高考出题而已，而他程和风可是堂堂Z大文学院的副院长，副处级。
你只是一个返聘的高中语文教师，从教育局退下来的副科，就算加上特级教师职称，也轮不到你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吧。
再说，这次高考阅卷，我程某人才是阅卷组的组长，你刘栋梁连个阅卷组的副组长都不是，不过一个象征性的阅卷顾问，也要大言不惭？
程和风不仅否定，还反踩一脚问道：“刘老师，这学生，你认识？”
刘栋粱一下子就火了，血压kuku的往上飙。
他是瞬间老脸通红，又气得浑身发抖：“什么认识不认识？反正现在考生的名字根本就看不到，谁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就事论事！这篇文章，我看就很好，只给42分，不合理！！！”
程和风的话还真是戳到了刘栋粱的心窝，这篇作文的字体很特别，他一眼就感觉有点像云羽的，再加上文风立意，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刘老师，别激动，你这话说的太主观了。”程和风不紧不慢，笑眯眯的说，“你认为好，我认为一般，甚至连42分都不够格呢！我也没给他36分，42就42吧，孩子参加高考不容易，能放一马就放一马，42分不低了。”
“哈哈哈，程组长好大的官威，我确实没有资格评分，但我有权提议复审，这篇文章把建国前后的文化建设历程写了出来，老的，旧的，消逝了，新的，好的，诞生了，从文到人，从反抗到压迫，在曲折和进步的路上，走到今天的新生，这是什么样的情怀和思潮？
程组长，我现在觉得这篇作文应该值满分，这里头根本就没有值得扣分的地方。卷面整洁，字迹工整，文章立意高远，思路顺畅。
我想问问程组长，你是觉得孩子的思想有错误呢，还是觉得咱们国家走的道路有错误呢？”
“乱弹琴！刘老师你这帽子扣的我了不接啊！”程和风立刻板着脸，“一篇作文怎么就扯到了道路上去了！道路对不对，是我们能做主的嘛？我们只是高考阅卷，又不是交通部门！
我也不跟你瞎扯，几位副组长都过来，咱们一起打分，投票看看这篇文章能得几分。”
周围的阅卷老师已经围了过来，加上程和风一共8个人，大家默不作声，开始阅读打分。
10分钟不到，大家就把这份卷子看了一遍，有的皱眉，有的坦然。
然后，在刘栋梁的注视下，各自给了一个分数。
最高的给了58分，最低的给了36分，还有一个42分不变，其他的在48和54分，最后程组长给了个36分。
去掉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最后平均分只有45.6分。
程和风拿起这个分数递过来，放在刘栋梁面前，“刘老师，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吧，45.6分，算46分，这多出来的几分就算是卷面加分了，这下你没意见了吧？”
“好，我去找领导。”刘栋梁脸色一黑，拿着这张卷子就走了。
程和风沉着脸，看着刘栋粱走远，这才摇了摇头，“迂腐！”
这时，顾问组那边又有一个顾问拿了一篇作文，笑眯眯的讨好着对程和风说道：“程组长，这里有份满分作文，你看看？”
程和风一看是和自己熟悉的毛老师，脸色稍霁，“哦，好！”
程和风一目十行，边看边点头：“好！这才有文学水平嘛，来，你们几个看看。”
他忙把这篇文章传给周围几个副组长看。
“春风吹开冰封河流，绿了大地，红了花儿，我习惯于慢慢行走，看云卷云舒。春风送暖，春花烂漫，它们用美丽和舒适温暖人心。
时间不停，我继续行走，看着落红润于大地，化作春泥；看着柳叶抽条，化作绿丝绦；看着田间万物勃发，迎来生的希望……
我继续走，继续走。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盛夏。听，夏蝉用歌声咏叹，迎着阳光，破开阴霾，无视嘲笑和燥热，这是执着的歌者，这是对生命热爱的‘禅’音。听，流水潺潺，润物无声，听，白云飘飘，无忧无虑，这是忘我的境界，这是禅意的潇洒。
……
我继续走，继续走。
冬雪皑皑，万籁俱寂，生命蛰伏。这是自然规律，生命本就行走在消逝中……
来年再会。
我继续走，继续走……”
这遣词造句，这文艺卖弄的调调，果然很叫人喜欢。
这群人只是看了前面一大段，就喜欢的不行，满分，满分，必须满分。
至于通篇讲了什么“主题”，有关系吗？这叫文学水平，懂的欣赏吗？
程组长毫不吝啬的写下评语：“该文以时光为主线，以大自然为切入点，深刻洞察了生命的真谛，在消逝中看到生机，在行走中感悟自然。
文章用词华丽细腻，又切入生活，有灵性，文学造诣！着眼点虽然只是四季变化，却立意深远，反应了生命和人生的关系，小中见大，大中有小，实属难得的佳作！”
其他副组长，看了看，纷纷点头，没毛病！
“程组长，这里还有一份满分作文，您复核一下。”
这篇看完，又有人送上一份“不错”的好文上来。
“我的爷爷是……，我的父亲是……，他们从那个年代走来，见证太多的消逝，新生，崛起，没落。
因为从小耳濡目染，我总是能想起尼采的名言：人生没有目的，只有过程，所谓的终极目的是虚无的。
行走在消逝中，又重新见证新生，其实这一切都是假象！
就像白天和黑夜。地球不停的旋转，你的黑夜是别人的白天，别人的白天正是你的黑夜。
所以，眼前的黑夜不是黑，眼前的白天也不一定是白，那只是人为定义的黑白罢了。
鲜花盛开是花，百花凋零也是花，落红化泥还是花。因为本质上，一切都生命自然过程，只是不同的情况下人们赋予不同的称呼，因此才有了可歌可泣的道理。
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用佛法来说，万物皆空。
用道法来说，道常无为。
……
所以人生本可以不那么宏大，但被太多人用语言夸夸其谈，将大家摆布在棋盘上……
就像有一句话说的：我们从天堂到地狱，只不过是路过人间。
所以我们要知道，生活永远都是行走在消逝中。
……”
三篇文章，一个低分，二个满分。
大意概括起来就是——
第一篇：我国牛逼，从黑暗走向了光明，走向了胜利。
第二篇：生命是美好的，我要享受生命。
第三篇：我爷爷，我爸爸，告诉我，人生、世界和我有屁关系，爱咋咋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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