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出门长见识的，顾道长也不会不教，他道：“夜晚时，河边那些上了十八九的女子们。
我带你们去看看。”
“舅公，这合适吗？三哥今天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秀才。”沈笑想去看，但是担心。
有功名的学子，被人告发狎妓的话，轻的会被学政打板子，重的可能会被提学大宗师革除功名。
沈曜虽然请了假，出门游学不用参加明年的岁考，但是万一被哪些人看到告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顾道长一抬下巴，“你们看看这晚上，街上什么人最多。”
沈笑兄妹四目环看，好像比起白天时，青衫圆领的文客更多一些。
“走吧，我们只是去看看而已。”顾道长率先走人。
他们一路来到运河边，发现河边的树上，都已挂上灯笼不说，还都是各色的纱灯。
有的酒楼茶铺前，竟然还挂起了飘逸的绢纱，远望犹如仙境一般。
沈笑和沈曜道：“三哥，这里真是太豪奢了。
咱们怕是不敢在此久留，不然荷包非扁不可。”
沈曜也有同感，说话间，三人就来到岸边一处茶楼的二楼。
顾道长一应茶点点过，沈笑暗暗咋舌，“舅公，这一桌三十多道，我们吃的完吗？”
“可以打包带走。”顾道长推开一扇窗，招手道：“过来看吧。”
沈笑跟着三哥，一起从窗口探头望去。
秋末初冬的凉风，随着树影沙沙声袭来。
岸边一溜儿酒肆茶楼的蜡烛，与树上的纱灯交相辉映。
一不留神之间，还能看到河里漂来的小船，间或有软糯的歌声传来。
忽然，这歌声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声掩盖。
沈笑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小巷口，临街茶铺走出一群婀娜多姿的女郎。
朦胧之间，轻沙薄衣尽显她们美好的身段。
沈笑陡然间觉得，空气里多了几分香粉味儿。
她转头看了一下三哥，只见沈曜耳根稍红，退到窗后。
而舅公却悠然自得的坐在桌前品茶。
沈笑没有开口，又伸出头来看。巷子离的并不远，约有几丈。
她运转灵力看清，那些正在三三两两说笑的歪妓，有的姿色并不出众，甚至有些人，脸上暗黄憔悴。
已经有男客们上门，就见被选中的女子，欢喜温柔，这个道：“公子，奴家家里已经备好酒席，端等您来品验。”
那个迎上人，“相公又来光临，奴这就令人烧了热水，好给您解解乏。”
还有没被选中的女子，一哄挤上前来，抓住个人就道：“公子龙凤之姿……”
沈笑看到几个年青人，被一群女子围个水泄不通，好似到了盘丝洞一般。
她忙拽一下沈曜：“三哥，你来看看，免得以后遇到。”
沈曜瞄了一下，又迅速收回目光，“没甚好看的。”
“三哥，不是让你看女的，是看男的。”沈笑再次扯过他。
沈曜不解，还是听话的看过去，一看不要紧，只见几个文人模样的青年，衣衫和帽子都被抓乱了。
他惊讶至极，“这……”
不仅如此，竟然还有两个女子，为了争抢一个胖肚子客人，互相推搡起来。
反而一不小心，被另一个女子截了胡，半拽着胖肚子进了巷子里。
忽忽拉拉一阵嬉笑和拉扯，巷口茶铺剩下的女子还有好些，而客人不似先前有一群。
沈曜觉得没啥意思，想收回身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公子，公子，……”
沈笑也惊到了，她仔细看过去，见一男子出巷口，而一女子追着他来。
巷口众女子见怪不怪，都不作声看着。
只见追出那女子，扑到地上抱住男子的腿：“公子，你可怜可怜奴家吧。
奴家已经三天没有吃上饭了。”
那男子试图挣开腿，却被抓的死紧，他喘气道：“你放开，你长的那么丑，我是花了银子的。”
“公子，公子，奴家会吟诗，还会弹琵琶，不比那楼里的……”
“住口，你个丑妇。”男子终于挣脱女子，拉住扯松的袍子，飞一般逃了。
那女子趴在地上，沈笑仿佛能听到她的哭声。
这时，有一两个巷口的女子，去将趴着的人扶起。
沈曜怔了一下，回身走到顾道长身边：“舅公？”
顾道长看他一眼，然后道：“这些女子，因为年华不再，比不得青楼里的名妓和刚长大的瘦马。
只能每晚在巷口讨生活。”
他问向窗口的沈笑，“七两，看到那些茶铺的蜡烛了吗？”
“看到了，已经燃了大半截。”沈笑回首说了一句。
顾道长嗯了一声，和他们讲：“若是今夜蜡烛燃尽，还有人没有接到客，那么她们轻则会被责骂挨饿。
重则会被施以体罚，还是又疼又让人看不出来的地方。”
沈曜简直难以相信，“舅公，难道她们不能赎身么？”
“赎身？”顾道长摇摇头，“很少的。她们里面，也有嫁与富商做妾，后来又回来的。”
正在看外头的沈笑，猛的回身来开门。
“做什么去？”顾道长蹙眉。
沈笑怒目，“舅公，你听，外边有人正在被打。”
微弱的求饶似有似无的传来，沈曜看了一眼，也追着妹妹飞奔下楼。
没有动的顾道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们能帮一时，能帮一世吗？”
这话，沈笑当然听不到，她看到的这群女子，和后世的某些人不一样。
这个时代落入此境的女子，多是被迫从事贱业，很多是幼时被拍花子拍走，或者被家人卖掉的。
她们自小被打骂，大了成为鸨母的挣钱工具，每个人都在伎籍，不是想从良就能从的了的。
沈笑跑到巷口时，先前被人扶起的女子，在暗巷里，被一个戴绿头巾的龟公又打翻在地。
打人时还念叨：“你还敢追出来吓走客人？”
一群女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却不敢上前去帮。
有的人正用帕子捂着口鼻暗暗涰泣。
沈笑一脚踢开龟公，“我点她。”
说着就将女子半抱起来，“能走吗？”
女子抓紧她，狠狠的点头。
那龟公见跟来的沈曜扔来一块碎银，点头哈腰道：“姐夫里面请。”
在一众女子艳羡的目光中，沈笑搀扶着女子，还道：“三哥，去取些伤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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