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帝一听这话，顿时头皮发麻。
她知道。
本来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的顾行之如今因为玉妃的缘故，又陷入了极端的愤怒中。
虽说这是人之常情，可但凡身处上位者，无论何时都得做到冷眼旁观，又岂能如此随性而动？
所以，她当即想要开口劝些什么。
但顾行之却先一步转过头来，平静的说道：
“为人夫不能为妻做主，为人父不能为子报仇，我与畜生何异？”
说完。
也不待元凤帝回话，便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走去，步伐坚定。
而元凤帝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重新睡去的玉妃，也是银牙紧咬，转身追了出去。
“阿年、阿年！你听我说......
“如今那贼人肯定躲在霍间府中，霍间早有防备，你现在孤身闯进去，那就是自寻死路啊！
“而且、而且，霍间手中的城防军如今遍布整个宣京，一旦有变，哪怕大宣的天下不会因此更迭，可你我却必然要遭劫！
“我们还是先找阿姜，商量着如何规避眼线布置机关吧。啊？
“我向你保证，报仇的那一天，绝不会太远，如何？”
元凤帝一路跟着顾行之身后走出了皎月殿，连连苦口婆心的劝诫着顾行之。
但奈何此刻的顾行之却沉默如水，一言未发。
直到元凤帝被逼急了，这才一步挡在顾行之面前，低吼道：
“阿年！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你就算不为我考虑，能不能也为玉妃想一想啊！
“如今她好不容易才苏醒过来，你若是再出事，你让她怎么办！？”
元凤帝微微喘气，双眼通红，同样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她是真怕。
哪怕以前天下楼逆贼行刺之时，她都没有这般怕过。
可如今，在经历了玉妃之事后，她却害怕了......
怕此去之后，顾行之也会如那孩儿一般生死未卜，只能听天由命。
身为皇帝，她不是没见过死亡。
可对于大多数死亡，她都试着去持有漠视的态度......
因为她是皇帝，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可直到后来她却发现。
不管自己如何冷眼，一旦牵扯到身边之人时，她都不能做到如自己记忆中该有的那般冷漠。
以前的太子是。
如今的顾行之也是。
或许也正是因为死亡带给她的记忆刻骨铭心，所以她才会如此惶恐。
她怕哪怕自己贵为皇帝之尊，也无法阻止身边之人再次离她远去......
类似于哥哥的事情，有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若是再来一次，她当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了......
所以在此，她才会竭力阻止顾行之！
但顾行之眼中却坚定的没有一丝动摇，只是摇了摇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
“放心吧，我会活着回来的......
“城防军也好，机关术也罢，只要霍间死了，领头的没了，一切就都是小问题......”
元凤帝简直都要被这番幼稚的话给气笑了，袖袍一甩道：
“这是宣京，又不是战场！
“就算是战场，自古以来能从万军丛中取敌首级的又能有几个？？
“你真当霍间是白痴吗？府门敞开给你杀？？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顾行之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就凭我心中这口堵着的郁结之气。
“如果是以前，或许我也会觉得我自己是疯了，敢孤身闯敌营。
“但现在，我心中吊的就是这口气，我办不到也得办到！
“心中这口气要是散了，我也就彻底废了。
“所以......别拦着我！”
顾行之一步踏出，与元凤帝擦肩而过。
“小柔！”
顾行之走出殿外，呼唤一声。
武柔抬起眸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顾行之走上前去，轻声道：
“那贼人既然是练气士，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有关他真炁能够附着的东西？”
武柔闻言，顿了一下。
虽然不清楚顾行之到要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用袖子边擦着眼泪边说道：
“有。
“之前那家伙打算对娘娘动手动脚的时候，我废了他一条胳膊和喉咙，那胳膊已经被我拿去喂狗了。
“不过我上次看，手还在。”
顾行之点了点头，开口道：
“还能找到吗？”
武柔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等等。”
说完，便朝着殿内后院跑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
武柔便又跑了回去，手上还拿着一块儿破布。
“给你。”
武柔将破布递了出去。
顾行之接过后，将破布打开。
一股浓浓的腥臭味顿时传了出来。
只见破布里面赫然包裹的，是只残缺不堪的手掌。
时而骨节清晰，时而碎肉缠着，看起来就像是狗随意的啃了几口。
“够吗？”
武柔心情忐忑的问道。
顾行之点了点头：
“足够了。”
说罢，只见他指尖一抹阴阳炁缠绕，如火焰般跳动着，轻点在碎肉之上。
慢慢的。
在那阴阳炁的逼迫下，血肉中同样有一点点透明的炁提炼了出来，被黑白炁包裹炼化。
最终。
当那透明的炁团彻底消失时，那一抹阴阳炁也已然化为路标，指向了东北边某个方向。
顾行之眼神一冷，正要动身。
但这时，武柔却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抬起头来，双眸同样通红，银牙紧咬道：
“你是找到了那畜生的藏身之处吗？
“带我一起去吧！我也要给娘娘报仇！”
但顾行之却没同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皎月殿，轻声说道：
“香香已经醒了。
“虽说如今整个皇宫的视线都在华清宫身上，她不可能再出什么意外。
“但她醒来的时候，有你在身边守着，想必也能安心一些。
“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心。”
武柔见他竟然如此记挂自家娘娘，当下语气也是柔缓了几分，犹豫着说道：
“可、可陛下说，那贼人如今得到大将军府的庇佑，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顾行之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但却异常坚定：
“为妻为子，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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