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帮主看着他年轻却沉稳的侧脸,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暖金,竟让人忘了他才二十出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他知道卓然的性子,像块淬了火的钢,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回到城里时,天已擦黑。青石板路上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有红烧肉的腻香,混着八角桂皮的醇厚;有青菜豆腐的清爽,带着点豆香;还有米粥熬得糯糯的甜香,裹着柴火的烟火气。可卓然却觉得脚步格外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发慌——前面那扇熟悉的木门后,有他最想护着的人:温柔的母亲,活泼的叶珺,还有待他如亲儿子的师父。此刻却要对他们扯下弥天大谎,这比面对崔猛的刀光剑影还要让他难安。
刚推开院门,就见刘五的老婆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像落了层雪,连鬓角都沾了点白。她看见卓然,脸上的疲惫瞬间被笑意取代,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少爷回来啦?你师父和白前辈在后院下棋呢,棋盘都摆了快一个时辰,说是等你回来再开饭,谁劝都不听。”
卓然闻言脸上微红,连忙摆手,动作带着点急切:“五婶,您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然儿或者卓然就好,别叫少爷了。听着太生分,别扭得慌。”他自小在这儿长大,刘五夫妇待他如亲人,实在受不住这声“少爷”。
刘五老婆呵呵一笑,用围裙擦了擦手,那围裙洗得发白,却干干净净:“这可不行,规矩不能乱。你如今是庄大侠的徒弟,又是……”
“五婶。”卓然故意拉长了调子,语气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像小时候缠着她要糖吃时那样,“您再这么叫,我可就不敢来蹭饭了。下次您做我最爱吃的桂花糕,我也不吃了。”
刘五老婆被他逗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也就不再坚持,轻声唤道:“然儿。”
“哎!”卓然响亮地应了一声,眉眼都舒展开来,像被风吹散的云,“这多亲切。”说完便迈步往后院走,脚步轻快了些,仿佛刚才的沉重都是错觉。
刘五老婆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却又带着少年人的轻快。她喃喃自语:“这孩子,是真把我们当成自家人了呀。”眼里的笑意里,藏着几分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知道卓然在外闯荡不易,却总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们。
卓然和冯帮主刚进后院,就见石桌旁摆着棋盘,黑白棋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庄睿和白费新正对着棋局凝神思索,庄睿眉头紧锁,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白费新则捻着胡须,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放下棋子,像心有灵犀般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了?四王子找到了?”
卓然连忙走上前,沉声说道:“找到了,四王子现在暂时安全,只是被一个叫崔猛的绑了,藏在寒潭瀑布后的溶洞里。”他尽量让语气平静,可紧握的双拳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焦灼。
庄睿和白费新闻言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庄睿捻着花白的胡须,指腹摩挲着胡须的粗糙质感;白费新则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凉茶,试图压下心头的波澜。两人又同时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卓然,等着他说下去。
卓然于是把自己和冯帮主如何跟着老白追踪,如何在山缝里遭遇埋伏、与黑衣人缠斗,又如何找到寒潭、与崔猛交涉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说到老白拍灭火折子、冯帮主用打狗棍制敌时,他语气里带了点笑意,可说到崔猛的要挟,他的声音又沉了下去。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打算易容混入溶洞的想法也说了出来,眼神里带着期待与坚定。
庄睿听完,头摇得像拨浪鼓,花白的胡子都抖了起来,连带着肩膀都在颤:“我不同意!你这是以身犯险!崔猛那帮人心狠手辣,溶洞里必然机关遍布,一旦暴露,哪里还有命在?”他说着,往石桌上一拍,“啪”的一声,震得棋子都跳了起来,“我教你武功,是让你防身救人,不是让你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白费新也摸着山羊胡,眉头紧锁成个“川”字,语气凝重:“庄老哥说得是,这法子确实太冒险。崔猛既然敢开条件,必然留有后手,溶洞里说不定不止有机关,还有埋伏。我们再想想,或许有更稳妥的办法,比如联系官府,让他们派兵围剿……”
卓然闻言呵呵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信,却又不失尊敬:“师父,白前辈,您二位放心。就崔猛那帮乌合之众,论单打独斗,没一个是我对手;论心计,他们也未必比得上我。若不是怕他们伤了四王子,今天我当场就敢把他们一锅端了。”他眼神坚定,像淬了火的钢,“易容混进去,是目前最稳妥的法子。既能摸清情况,又能伺机救人,总好过坐以待毙,让四王子在里面多受一分险。”
庄睿还是不放心,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满是担忧:“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好好商议,定要想出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才行。”他知道卓然的性子,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只能先缓一缓,从长计议。
卓然连忙点头:“好。对了师父,白前辈,待会吃饭的时候,我娘和叶珺要是问起来,你们千万别说我要易容去寒潭的事,免得她们担心。”他想起母亲担忧的眼神,还有叶珺听到危险时泛红的眼眶,心里就一阵发紧。
庄睿和白费新同时点了点头。庄睿道:“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你娘身子弱,经不起吓;叶丫头年纪小,心思细,知道了怕是整宿都睡不好。”白费新也附和:“没错,这事暂且瞒着,等有了万全之策再说不迟。”
正说着,就见刘五和蔡叔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月亮门走了过来。刘五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碟刚炒好的菜,香气四溢;蔡叔手里则提着个酒葫芦,葫芦上缠着红绳,时不时往嘴里抿一口,脸上红扑扑的,像抹了层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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