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宁将菜单递过来：“小篱，你是客人，你先点，你想吃什么？”
叶雪晴闻言，笑容深了几分。
对，现在，她才是云宁的女儿，江篱不过是一个客人而已，心里突然就有点平衡了。
江篱连忙拒绝：“我不会点，表姨，你们点吧。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可以。”
话音落，陈意的手从桌子低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轻轻摩娑着她的手指。
云宁接了过来，边看着菜单边说：“阿意，你想吃什么？”
陈意看着江篱，柔柔一笑，让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黯然失色了。
“妈，我跟阿篱一样，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可以。”
云宁诧异看向儿子。
他不挑食？说出去谁信。这娃当初有多挑食，她可是为了让陈意多吃一口饭，费了很多的心。
“雪晴，你口味喜欢清淡一点，那我们就点清淡一点的。”
“妈，阿篱不喜欢素，多点几个荤菜。”
话音落，大腿被江篱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不但不痛，反而让人心痒痒的。
陈意礼尚往来，手伸向江篱的腿，轻轻按压着。酥麻触电的感觉传来，江篱忍不住红了脸。
她才说了她不挑食的，陈意却点明要多点荤菜。
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毕竟那么久了，云宁对她的一切，都不再熟悉，包括饮食习惯。
菜上上来了，叶雪晴乖巧地替云宁夹菜：“妈，你吃这个。这个吃了对皮肤好。我想让妈永远漂漂亮亮。”
江篱默默的扒着饭。
碗里多了一块排骨，是陈意夹给她的。
江篱偏头看了他一眼，陈意笑容浅浅，目光专注。
江篱就不会讨好别人。以前在陈家，她几乎不怎么跟陈忠说话，只是叫人，陈忠说一句，她答一句。
他十四岁了，有时还会对云宁撒娇，江篱就远远站在一边，现在想起来，那时她眼里的艳羡让陈意心隐隐作痛。
他之前在别扭什么？在作什么？这样的江篱，他为什么一开始还想远远的推开。
“阿篱，多吃一点。”
叶雪晴的心里一痛，面上却带了笑：“妈，你看哥谈恋爱果然不一样了呢，都知道关心人了。哥，你怎么只给江篱夹菜，不给妈夹呢？”
陈意看了一眼叶雪晴，那一眼里带了点寒光和冷漠的距离。
叶雪晴心猛然一缩。
如果说以前陈意对她，还有着表面上的客气和尽着一点哥哥的职责。
可是因为避孕套事件之后，陈意对她越发冷漠与疏离。
叶雪晴的心里，渐渐恨意滋生。如果不是江篱，她跟陈意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没有江篱，也许陈意现在还是一个人。她看不得向来淡漠矜持的他，对别的女生露出这样温柔似水的神情。
低下头，吧嗒，泪水情不自禁砸下来，大颗大颗的。叶雪晴心里猛然一惊，她怎么哭了？
云宁善于察言观色，一顿饭局，她总是眼光八方，注意和照顾大家的感受。
看到叶雪晴落泪，云宁心里一惊：“雪晴，你怎么哭了？”
叶雪晴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挂起凄然笑容：“妈，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哭。”
她伸出手，挽住云宁的胳膊，头靠在了云宁的胳膊上：“妈，我听说过，江篱以前就差点是您的女儿了。妈，你见到她了，我怕你不喜欢我了。妈，我吃醋了。”
江篱和陈意默默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云宁笑容渐深，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的女儿是你啊。”
话音落，云宁的笑容也有点尴尬。江篱都还在这里。
可是，这快六年的时间，她跟叶雪晴的感情也不掺假。
叶雪晴事事顺着她，事事讨好她，乖巧懂事会撒娇会来事，云宁心目中的女儿，就该是这个样子。
江篱呢，她怜意更多，做事情就难免没那么放得开，生怕会触及到江篱哪些敏感的神经。但云宁真的过虑了，江篱从来不会曲解他人的好意。只要一点点的善意，江篱就会无数倍的放大，只因为，在小城的时候，她能受到的善意太少太少。
陈意看着江篱扒饭的动作一顿，眼眸一深，嘴角带了丝笑容。他伸出手揉了揉江篱的头，眼里是宠溺的神情，专注，让人心动。
“雪晴，妈说得对。妈的女儿本来就是你，也只有你一个。阿篱，不是妈的女儿，她会是妈的儿媳妇。”
陈意一番话说得不轻不重，但护犊子之意极其明显。
叶雪晴的笑容一僵，云宁笑着打圆场：“对，对，雪晴，妈怎么不疼你。小篱，吃菜啊。”
“好，谢谢你，表姨。”江篱甜甜的笑着，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悦。只有她自己知道，也许她跟云宁，中间隔了个叶雪晴，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亲近。
半年多的时候跟六年的朝夕相对，太过于苍白。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因为叶雪晴在，江篱和云宁也没怎么说上话。
散席，云宁吩咐道：“雪晴，你在车上等我。”
叶雪晴虽心有不甘，但也乖顺答道：“嗯，妈，好的。”
“阿意，你也加避一下，我跟小篱有几句话想单独聊聊。”
陈意闻言，站着没动。
“妈，你们聊什么，我还不能听的了？”
“你这孩子，难不成我还把小篱吃了不成？难道我就疼她比你更少？”云宁嗔道。
陈意眸里眼光淡淡。疼？他真没觉得。云宁疼江篱的时候是真的疼，可是，就算把江篱送回江家，她也可以回来看看，可是，她没有，他也没有。
所以，他们都欠了江篱的。给她巨大的希望，却又亲手将这希望给破碎掉了。
江明丧事，看着江老太一口一句赔钱货，一口一句扫把星，陈意没法想像江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江篱笑笑，拉了拉陈意的衣袖，软软地道：“陈意哥哥，我跟表姨聊两句，你去车上等我。”
陈意低下头亲了一下江篱，对云宁说：“妈，我先走了。”
云宁点点头。
陈意离开，两人有一瞬间的沉默。
云宁看着江篱，有一些恍惚。几年不见，江篱长得更加漂亮了。
可是，为什么两人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呢？她曾经想收养当作女儿的孩子，突然就变成了儿子的女朋友。
云宁也知道，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孩，有野心有抱负，想逃离原来的火坑，会用尽各种手段，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做跳板。
这不代表她就认为江篱就是这样的人。可是，几年不见，种种太过于巧合。
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有联系，江篱居然也考入A大，还成了陈意的女朋友，有点让人深思。
再加上，叶德本的话犹在耳，陈意拿了二十万块。现在明白了，二十万，花在江篱的身上了。
为什么江篱能够接受呢？
云宁觉得，江篱不应该接受这一笔钱。二十万，对江篱来说，是天文数字，是一笔巨款。
“小篱，这几年，你过得很辛苦吧？”云宁脸上带了笑容。
江篱笑了笑，乖巧答道：“还好，我还算幸运的了，表姨，你呢？”是的，她还算是幸运的，有不错的头脑，还能考上A大这样的学校，遇到了陈意，遇到了蒋辉，遇到了焦迪，嗯，还有唐幸，还有兼职时那些同事。
江篱觉得以后，她的人生会越走越宽，她一直这样坚信着。
云宁说：“我再婚了，现在你叶叔，是个挺好的人，还有雪晴。”
话锋一转，云宁接着道：“小篱，我不同意你跟阿意在一起。”
江篱闻言，猛然看向云宁，她显然很吃惊，一双美目瞪得溜圆，困惑不解，还有一点点的伤心藏在里面。
江篱觉得嘴角苦涩。她没有想过，跟云宁重逢之后，云宁单独跟她聊的，说的话就是，她不同意。
“表姨，为什么？你，你不喜欢我了？”她问得很小心，她在意云宁，她喜欢云宁，她甚至想过，真跟陈意结婚了，以后，她就真能叫云宁妈了，像她少时期待过的一样。
“小篱，你有困难就跟我说，我会帮你的。小篱，你跟阿意，都是我的孩子。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阿意这人呢，脾气很怪，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给我一个卡号，我把这几年的学费生活费都给你准备好……还有，我跟你陈叔的结局，你也看到了。陈叔家里条件不好，他是凤凰男，而我从小家境优渥，我偏偏不信邪，结果……”
江篱闷闷地听着，云宁说了很多，她没有打断长辈说话的习惯，尤其这人是云宁。
云宁说了很久，见江篱一脸倔强的站在那里，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不希望将来江篱和陈意又走上她的老路。
“小篱~我跟你说的，你听到了吗？我没有不喜欢你。小篱，相反，我一直是很喜欢你的。你这样优秀，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云宁说完，看着江篱的脸色，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孩子，脸上藏不住事，看她那忧伤倔强的模样。
“表姨，表姨，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想有一天，能叫你妈的。”江篱一张小脸素净，脸部轮阔生得极美。她有点瘦，这样的脸，不像是旺夫像。她眼睛也长得极美，眼尾上翘，微眯了眼，让人想到狐狸。
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很像是古代人常说的狐狸精。云宁神情怔怔的想着。
江篱的嘴角带了点笑容，她看了一眼不远处车旁的陈意。
陈意并没有上车，而是站在那里，单手插兜，身姿笔直，一直看着她这边。
江篱看过去，朝陈意笑了笑，甜蜜的笑容，她有力量，她觉得他们两人就一普通人，谈个恋爱也好，结婚也好，应该没什么阻力。
云宁这一番拒绝真不算什么。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挫折都过来了，她还怕现在这个吗？
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可是，再难过，她也不会放手的。只要陈意哥哥不提出分手，她就永远不会放手，这一辈子，她就巴住他了又怎样。
云宁心里就像遭了一记重击，突然带了点羞愧。
她对陈意说过的，她对不起江篱，是真的对不起，江篱这件事情，她做得不地道，给了人希望，又亲手打碎了。她也知道，江篱在江家的日子不好过，可是离婚了，她再也没有跟江篱联系。
江篱接着说：“表姨，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是，幸不幸福，谁也不知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跟陈意哥哥也许会结婚，也许不会。也许会离婚，也许不会。谁也说不准。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努力怎么知道呢？表姨，我希望你静观其变。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请你，不要充当我们的阻力，好吗？”
说完，江篱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表姨。谢谢你曾经收养过我，曾经给过我幸福。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走了，陈意哥哥还在等我。”
云宁看着江篱年轻的面容，突然想，啊，是了。她以过来人的身份，让年轻人少走点弯路，可是，没有人会听。不走点弯弯道道，谁也不肯罢休吧。
云宁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说：“去吧。”
她没说其他的，她也笃定，江篱不会将她们的谈话说给陈意听。
江篱快步走到陈意的面前，人扑了过去，紧紧抱住陈意的腰。唔，陈意哥哥的腰，真的好好抱。
她将脸靠在陈意的胸膛上。
江篱今天有点热情，大庭广众之下，她极少做这样亲密的动作，牵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陈意也伸手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是震动了一般，从头顶传来，江篱觉得头痒痒的，就咯咯笑了起来。
“跟妈说什么了？这么高兴？”就算聪明如陈意，也想不到刚刚云宁说了什么。
江篱摇了摇头，说：“没说什么，就聊了一下我的情况。陈意哥哥，我爱你，很爱你很爱你。”一句话说完，陈意的手倏然收紧，将她抱得很紧，像是要把她紧紧揉入自己的骨血里去。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他哑着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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