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一怔，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着他，小声道：“你不仅不怨我，还说要谢谢我？”
“当然，谢谢你。”陆时弯起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傅闻渊总是喜欢摸他的头了，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啊……
好可爱。
“可我占了你的身份，占用了你的一切，甚至是父母的疼爱，这你也不怨我？”
陆时听他说这么说，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那个世界里，看见你留下的笔记之后，我经常会思考：你去了哪里？你已经去世了吗？那你转生之后，会不会遇见真心待你的朋友，会不会有无条件爱你的父母，会不会有心意相通，温柔尊重你的爱人？”
“老实说，知道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很高兴。”
“你没有满心绝望地死去，来到了新的世界，你有新的人生，也不会再受之前那样的委屈，陆家可以很好地保护你。”
“……”
陆时好一会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奇怪地看向他。
正瞅见“陆时”红着眼眶，安静地往下掉眼泪。
怎么又哭了呢。
陆时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别哭别哭，我说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陆时”摇摇头，哑声道：“没有，你是我遇见过最好的人。”
他以为自己和这个陆时互换了身体，就算他不是故意的，陆时应该也会很生气。
这些日子他享受着他拥有的一切，得到了这辈子从未感受到的关爱，虽然一开始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也不一样，但他没日没夜地偷偷学习，终于有了一些原主人的样子，不至于再招来奇怪的眼神。
他既觉得开心，内心也一直惶惶不安，因为他知道这些根本就不是属于他的。
在知道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突然出现，而他也被关起来的时候，他虽然觉得难过，但总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属于他的，终归还是要还回去，即使不舍，他不想也没资格做出来像苏白茶那样的事。
但他就是想哭，特别想哭，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心里也一直止不住地往外冒酸水，涩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得要命。
命运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捉弄他呢，还不如让他直接死掉就好了，为什么要在他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又给他骤然掐灭呢。
他也不想回到现代，那里没有他任何留恋的东西。
陆时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哭得这么厉害，皱着眉试图把自己代入“陆时”的处境，然后试探地询问：“你是不是不想换回来？不想离开陆家，或者不想回原来的世界？”
“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和我说，没关系的，父亲母亲这段时间把你关起来我已经觉得很愧疚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为你做。”
“陆时”哭声一停，犹豫良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这具身体是你的，如果我还占着对你一点都不公平，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还给你。但，但是……能不能不要赶我走？让我在府里当个下人也行，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给我安排什么活都可以。”
他太喜欢陆琛和柳娴了，他们的爱像蜜一样甜，像春天的旭日一样温暖。虽然他们现在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个骗子，估计根本不想再看见他，但是他还是想为这两个人做些什么。
陆时无奈地捏捏他的脸，“我不是说过了吗，不会有人再关着你了，所有人都会像对我一样对你，如果你不想走的话，当然可以留下。”
“可，可是，陆大人和夫人那么讨厌我，他们看见我估计只会觉得厌烦，只要不赶我走就好了，我不需要和你一样的待遇。”
“瞎说，谁同你道我和夫人讨厌你了？”陆琛刚来就听见这话，立刻推门而入。
柳娴也来了，款步走到“陆时”床边，握住他的手，声音中满是歉意，“对不住，你们的事我已经听清和说过了，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们不好。”
“我与夫君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遇见这般离奇之事，清和又满身是伤，慌乱之下做事多有不妥，也不求你的原谅，只愿能好好补偿你。”
“陆时”听他这么说，立刻摇头“娘……陆夫人，我没觉得你们不好，也没有生气，是我欺骗在先，你们这样都是应该的，我理解，不用觉得对不起。”
注意到他生疏地改口，柳娴鼻尖一酸，攥紧手中的帕子，懊悔不已。
她与陆琛是陆时的亲生父母，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几个月陆时的不对劲，但也没联想到借身换魂身上去，直到前几日看见陆时突然出现，心中的种种疑惑才算有了解释。
他们心里一开始确实是生气的，对一个假的好了这么久，亲生儿子却在外面不知道受了什么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圣人来了估计都无法接受。
但冷静下来以后，回想这个孩子初来之时的慌乱无措，也能猜出他不是故意的。
况且这些时日中，他们也能逐渐感受到他生涩且小心翼翼的回应，默不作声却细致入微的关心。
若说不动摇，那一定是假的。
这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
陆琛缓缓踱步，走到“陆时”身边，“这几天把你关起来，确实是我们的罪过，若你不嫌弃，我与夫人一定会好生待你。”
然后他清清嗓子，厚着脸皮道：“若你不嫌弃，权当多了一对父亲母亲，可好？”
他从清和那知道了这孩子的故事，着实命苦，听得他和柳娴都气愤不已，又觉得无比愧疚。
又让他多受了一些委屈。
反正这孩子与清和长得一模一样，他与夫人都有心将他收养，就当二十年前生了对双生子。
“陆时”愣住，而后惊喜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陆琛，“真的可以么，你们还愿意做我的父母？”
他用力揪了自己一把，喃喃自语：“……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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