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访蕊打开文档，在自己先前写下的剧情里看到了方文因的名字。
这其实也不算让她太惊讶了。经历了上一回的“码字软件自己写文”事件，左访蕊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前所未有的高。
只是……这多多少少有点太超过了。
左访蕊看着剧情里的常初瑶和查纾竹一本正经地谈论着方文因这个名字，感觉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承受能力又开始崩塌。
这书是在监听她吗？这软件权限里也没有麦克风啊？
但是如果真的不是她们在监听，那为什么她先前才和方文果讨论过的方文因会出现在这里？
见了鬼了。真是见了鬼了。
而且更为吊诡的是，当她往前翻找的时候，她竟然还看见了那个一直联系她的“风千因”，在剧情里事无巨细地还原了十几年前的方文因之死。
不知道有多少字，但绝对不少。左访蕊没有细看，也不敢细看。她觉得自己要吐了。
幸好这些文稿还好好地存在她平板电脑的本地，没有被她发布到网站。她想，这种东西原封不动地呈现出来的话对自己设想的剧情架构是一个极大的冲击。
而且，要是真的就这么不检查地发出去了，四舍五入那不就是自己实名上网了吗？
左访蕊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了蓝牙键盘上。
只能说，幸好自己发现得早，提前把可能性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准备开始删除风千因讲的故事，刚删掉一个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作为多年闺密，她很清楚地知道常初瑶的心结——而且查纾竹也说了，她这是因为大脑潜意识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的一种淡忘。
或许让她想起来这件事、记得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能从自己两个尚在书里的好闺密的对话中看出一点端倪，至少常初瑶是不反对的。
那么还是给她们留下一点吧。她想着，开了一个新文档，把风千因的故事剪切粘贴了过去。
这样既保证了自己接下来的更新不受影响，也让她们有机会能够再次想起来。
做完这一切的左访蕊干脆利落地框选删除了那一大段无益于剧情发展的往事，又想起了她和方文果的对谈。
方文果说，她从来没见过她的哥哥方文因其人。父母在这以前，甚至对她还有一个哥哥这件事缄口不言。
他的年龄、外貌，方文果一概不知，可他偏偏就和她记忆里的那个小男生共享着“方文因”这个名字。
她其实无比希望这只是重名而已——毕竟方文果和自己并不是老乡，她来自于另一个沿海城市，和自己那一片片山首尾相连的老家完全不一致。
但是让她感到心惊的是，当她想起方文因的外貌时，她忍不住偷偷拿他和方文果做了个对比，结果发现她好像真的能从方文果身上看到一点方文因的影子。
不过那个时候她年纪尚小，方文因死后，她就再也没关心过他的父母的去向。
或许是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方父方母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而选择回到了从前的家乡也说不定。
毕竟……她还记得方文因在水里游泳姿势的娴熟程度，而且他也曾经亲口向常初瑶聊过的，他的确来自一个沿海城市。
只不过年代久远，她们那个时候也没走出过大山，见识没那么广，常初瑶并没有记住那个沿海城市的名字，更不必说是她和查纾竹了。
左访蕊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猜想，帮助她拼凑着尘封已久的往事。
一条是现实线。方文因死后，方父方母办完葬礼后搬离了她的城市，回到从前的家乡。他们或许不是方文果的亲生父母——那样的话，年龄是对不上的。
方文果或许是他们亲戚的女儿，被过继到了方父方母的名下，作为他们的女儿生活，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另一条是书里的线。方文因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意识附在了自己小学时候写的那本《复仇三公主VS圣璎珞三王子》上，继续活了下去。
而且按照风千因的说法，自己那个时候的笔名“瑰弥娜语”，似乎在书中化作了自己的形象，管辖着这一方空间。
再加一条，风千因说那个世界有轮回……？
不会是因为我当年直接把那本小说坑了吧。左访蕊忽然感到一阵愧疚。
既然方文因死后第一时间意识就附着在了这个故事上，而到现在他还在这个故事里作为“风千因”和“司寇雪音”两个人一起生活着……
也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次轮回了。
轮回，大约是同样的生活过个成百上千次，所有的惊喜都不复存在，生活干瘪得像一粒被榨干的菜籽。
一想到这个，左访蕊心底的那种愧疚感更甚了。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童年好友死后会附着在自己的烂故事上，我就不坑了……
呃，不对，好像还是得坑。
左访蕊仔细考虑了一下自己当年如果有未卜先知能力营救被困的方文因的可能性，最后发现可能性大约为0。
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这是能不能写的问题。
就算有心营救，自己能力达不到，那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研读风千因讲述的故事和方文果提供的一些很有限的线索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她现在比常初瑶他们了解的信息更多了一点——虽然有很多个人的主观推测。
这就是作为小说角色们的上帝的优势。左访蕊有些得意地想，没有人比我知道的信息更多了。
虽然不太确定自己的推论究竟对不对，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能给风千因和司寇雪音带去一些自从他离开后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
不过书外主动联系风千因的话，一次成功的概率小之又小。
左访蕊查看过先前与风千因的电话记录，也试着反拨回去过，但只得到了“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结果。
所以她能选择的只有给那个名为“风千因”的账号留言，希望他们能够看见。
她斟酌了一下用语，写到：
“风千因先生，司寇雪音小姐，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现在方父方母一切都好，有一女方文果，是我的学妹。我们关系很不错。”
她这么敲下几行字，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自己并没有想要表述“就算没有你大家也活得很好”的意思，万一对方接收到了以后误会了怎么办？
而且从之前风千因的片段来看，司寇雪音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原为一体的事情——好吧，她在这之前也不知道。
想想自己一开始按照风千因的要求随便给他们的新身份是“情侣关系”，左访蕊又想往地里钻了。
后面为了剧情的狗血性，她还藏了一手，把司寇雪音和风千因拉了个隐藏的兄妹关系，没想到事实比剧情更加魔幻而狗血。
这已经完全脱离骨科的范畴了，这是顶级的水仙啊。
想到这里，左访蕊突然有些无措，最后还是把之前输入的字悉数删除了。
现在她更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风千因和司寇雪音的关系。
既然已经从风千因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貌，她不觉得自己还能假装这一切不存在地继续给他们头上加装“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的剧情。
但是前文已经铺垫了那么多，总不可能再把一切推翻重来吧？
如果再次推翻设定的话，小说完结的时间将会被进一步拉长，也就意味着查纾竹、常初瑶和毛子晋等人出来的时间会被延后。
嗯，那果然还是问一下的好。
她最终做出了决定，将留言改了改，发送给了名为“风千因”的账号。
“风千因先生，司寇雪音小姐，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希望明白你们对于未来你们二人之间关系的看法，能否继续以兄妹关系展开剧情。”
左访蕊不知道这条消息要过多久才能传达到风千因那里，不过既然已经发送，总是会看到的……吧。
她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有点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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