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银月替代残阳守望这个世界。
简行趁着夜色一路飞驰前往苏府，未原则和唐叶走在铺满月光的官路上，准备前往梁文城中最大的集物馆。他们准备去那里查找近代史，以及近几百年的历史遗留物。
更准确地概括说，是去寻找和苏家有关的东西。
“苏家最开始发家是因为得到前王的赏识，传承到现在，已经有四百余年。我有一个疑问，被周国玉推翻的那位王，难道活了将近四百岁？”
那位王会不会正是从苏衅那里得到换皮之术，年龄才突破四个极限之岁；苏衅会不会献出换皮之术，才得到那位王的赏识？
未原的未尽之言，前世未原仿佛都很清楚，会心一笑：“那位王其实本身也不是凡人。他重用苏衅其实是不甘心寿命只有四百年，想要活的更长更久，最好能把江山大权永远地握在手里……可惜，可惜。
天色已经晚了，拿着我的手令快去集物馆走一趟吧。我觉得今晚你们一定能查出我们需要的东西，路上小心。”
“……”
他们走到官路弯处，左拐走进一条偏窄的道路。
未原在想，前世的自己既然早有预感得到前王赏识的苏家不太对劲，为何不早点行动，结果拖到现在事态已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才尝试补救呢？
夜晚，街边的灯也和暗色融为一体，大小商铺都关了门，约有三米宽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避开禁令在夜晚的街道来去。可惜眼下的情况写明了这不是一份值得羡慕的特权，而只是一份苦差事。
穿过偏窄的道路，他们又回到官道。
未原和唐叶通过近路横穿了原本需要迂回的官路，节省了他们不少时间。
“我们直接飞过去，不是可以更节省时间吗？”
这个明晃晃的疑问悬在唐叶心中有一段时间了，眼见前面已经隐约能看到集物馆的檐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们正在打探苏衅虚实的阶段，对付苏衅的具体方针还没有拟划好，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或急或缓其实对后续的结果不会造成大的影响。既然这样，我们步行穿过这个时代的市井街道，也不失为是一种放松。”
唐叶心里的疑惑稍解，眉毛也舒缓开来。
他们终于来到集物馆的大门前，扬身看向上方的牌匾，确认了他们没有来错地方。
给正在门边执勤的两名守卫看过梁文敬的手令，两名守卫打量他们一眼，其中一位放行前例行公事地嘱咐一句：“原本的规定是集物馆内部严禁明火，看你们大晚上拿着梁老爷的手信过来可能是有要事……用火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千万千万别点燃了里面的古卷珍本。”
未原笑说：“两位放心，我们不会给你们额外添麻烦的。”
他们来到集物馆的内部，穿过一处开阔的空间，来到被书架和古卷环绕包裹之地——这里就是集物馆里藏有众多典籍的地方了，前世未原叮嘱他们查找的东西可能就在这里。
“分头？我从左边你从右边。”
未原点头答应，和唐叶一人负责一边，开始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翻找。他们把重心放在历史类别的典籍上，关键词则是苏家，以及“前王”贺柳。
书架本身是铜制，可能是为了防火才选用这种材料，又因为材料本身的坚固特性，每一座书架都有四米高，放在最上层的书籍需要爬上木梯才能拿到。不过未原用不上这种笨方法，他本身就能飞。
视线飞速浏览，和苏家有关的记载却少之又少，未原倒是看到不少关于梁文敬血洗路雨街的记载。
史官考据严禁，书写详实，用最简洁的笔墨记下了前因后果。
大致上就是前王不甘心拱手让出大权，集结最后一批拥护他的官员手下死守路雨街和梁文敬的兵马硬耗七天七夜，最后被梁文敬发现破绽一举击溃。前王和他最后的拥趸都死在路雨街，梁文敬只用一人一马，便将他们杀个干净，鲜血染红整条街。
至于路雨街原本的住民，不是在前王拥趸们的泄愤行为中被折磨致死，就是在七天的围困中被活活饿死了。
未原又回头重看一遍，发现史官笔下根本没提到苏家。
苏家的家主不是前王一手提拔的吗？
大权移位，前王贺柳遭逢政变，作为和前王接触最密切的人竟然没能在史官的笔下丁点痕迹。
“难道……这个时候苏家已经开始有意抹除自己的存在？”
苏家已经崛起，它本身自然不会被抹除，未原怀疑苏家、苏衅想抹除的可能是苏家的前身——也正是自己和唐叶来集物馆寻找的东西。
“……”
一刻钟后。
唐叶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名叫“迟城孤”的典籍。
片刻之后她呼唤未原：“快来，我发现了点东西，不过可能是野史，不保真。”
未原和唐叶一起围住这本名叫“迟城孤”的典籍，打开的那页赫然记有和苏家有关的史实，不过只看了开头那段话，未原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古怪，忍不住说：“难怪你说不保真，这本书比起史料，说是某种八卦新闻更加恰当。这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作者的个人色彩啊。有署名吗？”
这应该是“迟城孤”的某一卷，书脊和书壳上都没标出作者的名字。
看来这套史书的作者不愿意留下自己的大名。
“先看看后面都写了什么。”
【苏冥，苏家初代家主，在得贺柳赏识前以讨饭为生。机缘巧合靠不义之术发家，某地和贺柳相遇，得对方提携之恩，飞黄腾达。
贺柳并非善辈。苏冥也非善辈。24历年11月，苏冥不义之术败露惨遭灭门，偌大的苏家一夜成为灰。只是知者甚少，只因贺柳为帮苏冥保全不义之术灭了所有知情人的口——我是漏网的鱼。
从此苏家不复存在，贺柳错失长生秘术，未来也终有一去。】
有关苏家的记载在这一页的末尾部分。
唐叶急切地翻到下一页，错愕地发现作者转而讲别的东西去了。
没有了？她又翻看一次，这才确认的确是没有了。
未原若有所思：“苏冥……是苏衅最开始用的名字吗？这个苏家和前王一起被记载下来，很可能正是苏家的前身。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这段史料里明确记载了苏冥和贺柳借着不义之术在密谋什么，也写贺柳灭掉所有知情者，那么……”
他和唐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前王会让这种史料流传下来吗？有这种史料流传，苏家的换皮之术为什么还不为外人知晓？”
“前世会不会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
唐叶皱眉思索，片刻后摇头：“我感觉可能性不高。他如果知道这本书的作者，那怎么会对书里记载的这部分内容一无所知？而他如果知道，就不会让我们来这里寻找了。”
“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务求不漏掉重要的信息。”
“嗯。”
唐叶点头应下，和未原继续一人负责一边，埋头在浩瀚如烟的书卷里。
这时唐叶心里闪过一个离奇的念头——目录里苏家二字，会不会是特意标出，吸引像他们这样在寻找线索的人呢？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唐叶又返回找到那本“迟城孤”，目的明确地打开目录，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苏家”两个字了。
唐叶陷入混乱的沉默中。
天色微亮。
返回梁文敬府邸的路上，唐叶把这一发现告诉了未原。
道路的两旁，早起的人已经开始为新一天的生计做准备，或拉开大门，或支起简易的摊子，把家里种植的果蔬拿出来卖。初晨的阳光落满街头巷尾，走在其中作为滚滚红尘客的一员，心情难得的平静许多。
未原想到某个世界毁灭后就消失不见的人，脑海里也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
“我也有一个离奇的猜测，只是猜测。”
“说来听听？”
未原觉得这件事可能是未南程搞的鬼。能在暗处指引他和唐叶寻找到和苏家有关信息的人，可能也只有他了吧。
而且如果那段史料记载只有他和唐叶翻看那本“迟城孤”才能看见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何前世未原和天下世人都对苏家换皮之术一无所知这件事。
眼看都要走到路的尽头，未原还是一副发呆的样子，唐叶不禁有点急：“你倒是快说！”
未原这才回神，记起来自己讲个开头忘了补上后续这件事。忙说：“可能是未南程，我父亲干的。不过我没证据能证明这个猜测，你可以看作是一种直觉，或者第六感。”
唐叶想起关于未原父亲的一些事：失踪、假死、失踪、下落成谜。在不久之前未南程倒是给未原留下了一封信，不然，唐叶和未原肯定会一致认为未南程是真的死了。
直觉也好，第六感也好。
先随他去吧——
“就当做是真的。”唐叶笑说，动作很自然地准备牵起未原的手，却被后者抢先一步紧紧握住。
他们绕过几条街道，沿着官路回到梁文敬的府邸附近，等未原和唐叶来到他们商量好的会面地点，去探查苏家墓葬塔的简行已经在和前世未原一起等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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