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在香港维港附近的一所酒店内，Fiona和她的新婚丈夫刚刚共同庆祝完第一个结婚纪念日，高级套房被布置得浪漫而梦幻，散乱在地上的玫瑰花瓣和一地的内衣昭示着刚才发生过的翻云覆雨。
Fiona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在电脑前，用密码登录邮箱收取公司同事发过来的调查资料，调查是关于陆星的。
虽然每一个贴身助理都要经历过全面而详尽的背景调查，可是这个陆星的调查精确到了在大学时期勤工俭学的那部分，以及她父母离异后，他父亲的居住地，甚至还有闺蜜的前男友。Fiona有一种直觉，周照一反常态的事无巨细根本就是别有企图的。
现在，陆星从小到大的照片正在Fiona眼前逐帧播放着，Fiona怔愣地坐在电脑屏幕前，一言不发。
这一幕的冲击力，甚至比刚才和新婚丈夫的床上运动带来的刺激感更令她头皮发麻、手指痉挛。
她的手指搭在鼠标上，想把照片关掉，可是她觉得自己的手指仿佛不是自己的。
丈夫从背后探过头来，将下巴搁在Fiona的肩头，双手环住Fiona的腰身说：“哇，这个女生是公司新人吗？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哦。”
经由丈夫的唤醒，Fiona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按下esc退出了幻灯片播放。
她回头看看丈夫，他的律师丈夫有些生硬地扶起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印上了一个晚安吻。这已经是他能做到最为亲昵的动作了，就像绝大多数不够浪漫的男人一样。
Fiona微微笑了一下，对丈夫说：“我忙完了就去睡，现在还有一点公事要处理。”
丈夫理解地笑笑，同样是在大集团工作，因为丈夫隶属于瑞士总部，Fiona隶属于亚太分布，他们的家又都在香港，这种堪比空中飞人似的生活是公司支出高薪的附加条件而已，他们都默认了利益交换的商业法则，从不会把“这种日子还要加班，公司到底有没有人性”这样的话拿出来破坏彼此的感情。
这恐怕就是精英阶层和普通打工人的区别了。越在高处，情绪的波动越是趋于平缓，因为情绪也成了一种手段，只是在需要展示的时候才展示，而绝不会用在感情的内耗上面。
丈夫略微收拾了一下，掀开被子上床休息，房间里只剩一盏盏微弱的夜灯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Fiona在夜深人静处逐条分析着陆星的背景资料，并将所有的资料整理成一页A4纸大小的重点。
做完这一切，她用眼睛逐条检查过一遍后，发送到了周照的邮箱。
Fiona睡不着了，让她失眠的不是工作的繁琐，而是别的一些东西。
她从包里拿出女士香烟和打火机，拉开阳台的移门走到阳台上，对着维港夜景，微转身避开劲风点燃了一支烟，缓缓吐出烟圈的时候，心中的郁闷似乎也一起被吹散在了风中……
此刻在上海一禅会所里和沈阔会面的周照的手机上面，提示进来了一封新邮件。他手机上安装的邮箱是私人邮箱，一般发送到私人邮箱的邮件都是最私密最重要的，他略起身走出包厢外面，打开了邮箱查看。
他略微浏览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笑容有些自嘲。他虽然交过许多女朋友，但没有一个比眼前手里这个条件更低的。舞蹈家、拍卖师、生物学家……在某一个专业领域，她们都做到了顶尖水平。
这个陆星……国内双一流院校，上海人，父母是最普通的工薪阶层。没有出国经历，没有留学背景。虽然长得还算可口……性格也还算可爱……人也挺有趣的，不过，这样的女生要多少有多少……
正准备退出邮箱的时候，梅主管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周先生，陆助理找您。
周照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陆星居然主动找自己，而且梅主管还特意转达给自己，到底是谁管理谁，有点搞笑了。
不过周照恐怕没想到的是，下面人最会看上面人的脸色，当周照主动告知梅主管把实习生陆星留下的时候，梅主管已经自行脑补出陆星的身份背景不同一般的大戏。
周照忽然对陆星又提起了些兴趣，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觉得浑身有些燥热。他清了清嗓子拨过去：“梅主管，你把陆星的手机号码，发我手机上。”
谨慎起见，周照没有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他拿在手里的这支手机同样只和最重要的人联络，拥有这个电话号码的人都是直属下级，而陆星算什么，她目前只是个小小的助理，如果今晚她是要主动投怀送抱，那就更不能因为一夜情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周照走到一禅会所的前台，他对前台说：“座机给我一下。”
前台把座机交给周照，便很识趣地踱步到一边回避。
周照给陆星打电话的时候，沈阔寻着周照来到了前台附近。刚挂完电话，周照一回头便看见沈阔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他略略挑眉道：“新女朋友？”
周照说：“你想多了。”
沈阔嗤笑一声说：“我听说你新招了一个女助理。还是上海人？”
“这是我的习惯啊。到哪里都会给助理团队增加新人。更好地融入嘛。”周照手里还端着酒杯，他若无其事地小啜了一口。
沈阔的手指在前台轻快地敲击了一阵，说：“阿照，我们公司在内陆省份新拍的地块，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投资？”
周照耸耸肩：“我听说过你们新拿的地块，如果是农业用地我还有点兴趣，如果是商业用地的话，我信奉一句老话，投资不过山海关。”
沈阔撇了撇嘴：“我也跟我们老头子这么说，不过他一句话，说拿了新地才能从银行贷款嘛，就把我给顶了回去。而且，在中国农业用地不能买卖，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照经过沈阔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因推到果，果不能反过来挟制因。发展的时候的确需要融资，可融资是为了扩大规模，而不是用来解决债务问题。融资是要依托底层资产进行的。底层资产的价值一旦开始往下走，融资越多，债务就越大，债务会最后侵蚀掉资产的。”
沈阔的脸色有些难看，把头扭到一边，说了句：“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
周照心中有些无奈：明白你还不好好劝说沈董事长。
周照此刻一扫平日的冷漠，推心置腹地说了一句：“沈阔，其实解决债务问题不是只有融资这一个办法的。”
“那你说该怎么做？”沈阔的声音有些低落。
周照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将现有的存量地产尽快折现？”
“你是说清仓大甩卖啊？”沈阔拧着眉头，他的胸口有些快速地起伏了一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已经到了要变卖资产的地步？而且我们也算是头部地产企业，我们要是开了这个先河，银行立马会找审计来查我们的账，现在靠贷款撑下来的现金流，搞不好也会因此中断。”
周照动了动嘴唇正要往下说，晚班的助理走过来，周照抬了抬手，示意他停一下，随后转头对沈阔说：“这件事，我们以后找时间再慢慢聊。我现在有些事情要走开一下。”
沈阔淡笑一下，说了句脏话：“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周照斜了沈阔一眼，懒得跟他废话。
沈阔转头对着沈阔的助理丹尼尔露出一抹魅惑的微笑，丹尼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脚步有些乱，沈阔走过去，贴着丹尼尔的耳畔耳语道：“你们老板一会去干嘛。你告诉我，我有好处给你。”
丹尼尔慌乱地颔首笑了笑，随后跟上了周照的步伐。
丹尼尔安静而快速地按下电梯上行键，他撑住门，让周照进去，他低声对周照说：“老板，陆小姐已经在楼下了，保镖会带她去您常去的意大利餐厅。”
“好。”丹尼尔刚要跟进来的时候，周照在电梯里冷淡地说了一句，“你不必跟着我。有事情我会打给你。”
电梯门缓缓合上，丹尼尔落寞地转身，刹那间，沈阔一张帅脸又瞄向了他，丹尼尔按了按胸口，心里小鹿乱撞了一阵。若不是他早就心有所属，真的很容易就被沈公子给勾了魂。
沈阔本来就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小白脸。他这样的男人，不用亮明身份，女人就自动往上扑，现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真是越来越开放了。
不仅不要男人负责，还要“吃点好的”。
以前的沈阔确实是个花花公子，调戏女孩子，说点情话是手到擒来的事。但这种事，多了就腻了，再说现在的女人动不动就在脸上上科技，化了大浓妆拍了美颜照，大概也算是美女，可只要一想到她们原来也许可能长成什么样，沈阔就觉得倒胃口。
“你们老板是不是新交了女朋友？”沈阔开门见山地说。
丹尼尔甩了一下头，有些傲娇地说：“没有吧。我们老板很挑的，最近刚分手了一个舞蹈家。”
他心里正妒火中烧，此刻说起话来便有些口无遮拦，但迅速意识到八卦老板的私事是行业大忌，赶紧说：“沈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你忙什么？你们老板都去赴约了，你又没有要伺候的主子，不如跟我聊会儿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阔最会东拉西扯，不得不说，他与生俱来的社交能力就是没用在正途上，他要是不选择投资电影业，而是只做公关这一块，或许更加专业对口。
丹尼尔无奈地扮着笑脸，说：“沈总，您别为难我了。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各司其职，各为其主。就算我主子此刻不在这儿，我也不可能来伺候你啊。一仆不侍二主嘛。”
“哇去。”沈阔惊叹地爆出一阵笑声。
那笑声把丹尼尔直接给整emo了。
“看不出来啊。你成语典故一箩筐，最近有用心在学中文哦。”丹尼尔完全没听懂沈阔话语里的调侃意味，只谦虚地回了一句，“还好。”
“不过你那么用心学，努力也没人看到哦，因为老板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和美女约会上面，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丹尼尔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说：“那不是什么女朋友，就是老板新招的那个助理。”
“哦……原来是这样啊。”沈阔成功从丹尼尔口中套出了话，用力拍了拍丹尼尔的肩膀说，“好兄弟，谢谢啊。我记着了，以后有机会回报你咯。”
丹尼尔自知失言，只能瞪着沈阔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丹尼尔落寞地走回属于助理的休息室，心里却在想着沈阔说的那番话，有时候他也会苦恼，为什么偏偏暗恋上自己的老板，而且他明知老板是直男，这种暗恋叫人爱而不得而又欲罢不能。其实他们这个圈子里一直流传着一种共识，那就是什么样的男的最招男的喜欢。或许外界以为是沈阔这样的美男子，但其实不是，真正的顶级魅力是比直男还要直的，甚至略带些粗糙质感的男人，就比如喜欢运动，把自己晒成古铜色，掌心还有翻山越岭的厚厚茧子的他的老板——周照。
周照在等待陆星过来的五分钟里，他也同样审视了自己的内心，他对陆星的好感和赴约的激动就这么明显吗？沈阔居然一眼就看穿了？
可是他明明只是有点兴趣而已，因为他还从未把助理发展为女朋友过，在他看来这是明显带着“趁人之危”的行为。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有这个想法，他不会任由陆星以下属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想到这里，他神经质地打住了。五分钟里面，他的思绪竟跑了这么远……
陆星朝着周照的方向走来，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周照忍不住想，这是多么有故事的一张脸啊……
陆星在想的是，如果此刻周照突然提出一些“过分”的条件，我是不是要答应他呢？
而他，会是这样的人？还是那样的人？
他们接触的时间太短了，她脑子积累的大数据还不够多，她要为自己再争取更多的时间才好，一定要装作完全、完全不在意才好。
当晚，她在日记本上写着：如如不动，无欲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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