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太守宴宾客（22）
太守已经开吃了，众人也只能是开吃。
纵然是味道不好，也只能是忍受着，然后吃下去。
不要说麦饭味道不好，就是更差的东西，也要吃下去。
众人开吃起来，终于吃下去。
李斯放下碗，站起身来，看着诸多的宾客，好似一只老虎看着一群肥羊。
众人低头，下意识代表避开太守的目光，神情在忐忑，心中在惶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看来要出大事情了。
李斯说道：“不到洛阳城，不知大秦之奢靡。大王为人最为简朴，一年只有三套衣服，除掉少数的典礼之外。多数的场合，衣服简单而质朴，没有多余的装饰，力求简单而实用。”
“在饮食上，大王一天吃三顿饭，每顿饭三菜一汤，从不浪费，每天膳食花费的钱财不足百钱。”
“时常有臣子劝诫大王，可大王却是说名民生多艰，民众生活不易。很多民众还在饿肚子，还在吃不饱饭，很多民众还穿着破旧的衣裳，还住着破旧的房屋，他们多数处在贫困状态，一年吃不上几回肉，处在饥饿与半饥饿当中。”
“大王时常告诫臣子们，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一粥一饭恒念物力维艰！”
“秦国何以强大，就是历代君王节俭，臣民也是节俭；齐国为何衰亡，就是因为齐国历代君王皆是奢侈浪费，大臣官员皆是奢侈，民众也是奢侈，勤俭强国，奢侈亡国，不得不鉴。”
“可在当今……”
说道这里，李斯看着众人，故意的停顿下来，好似看着一群可怜的爬虫。
“可在当今，很多却开始奢侈起来。听闻有一个秦吏，喜欢冲击牛舌，每天要宰杀一头牛，割下其舌头，当成食物；又是听闻有一个大户商人，为了宴请宾客，在宴会上制造了鸭舌宴，直接将一千头鸭子宰杀，其他不取，直接取走鸭舌，制作美味。”
“还有一位秦吏，召开宾客，各种冷热拼盘，各种美味佳肴，各种稀有食物众多，仅仅是一顿饭，就是吃掉了五千钱。”
“还一个商人娶亲，直接宴请诸多的宾客，出动三百马车，花费了三千金。”
“你们好呀，大王都是没有你们穿的好，没有你们住得好，没有伱们吃的好……”
言语说完，中了皆是鸦雀无声。
一些商人更是颤抖着，双腿在发抖，汗水流下来，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此刻，哪怕是再为迟钝的人，也是知道其中的意义，这位太守要杀人了。
“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李斯挥挥手，立刻诸多的侍卫上前，开始抓捕起来。
在离去前，李斯直接申请了兵权，秦王很是大方，直接给予其兵权。
调动军队数量，只要不超过五千人，可以随意调动。
调动万人以上大军，只需要提前通知秦王就可以。
哗啦啦！
秦卒在出动，直接将在场的宾客，尽数抓捕。
接着，又是秦卒出动，出动了上万人行动起来，开始抄家，开始封锁店铺。
抓捕的，不只是这些商人，还有很多的秦吏也是被抓捕当中，纷纷进入监牢当中。
顿时，牢狱当中，人满为患，被抓捕的人群有上万人之多。
随着疾风暴雨的行动，整个洛阳陷入瘫痪当中，市场萧条了很多，很多的店铺也是直接关门，很多底层的民众陷入惶恐当中。稍后，秦吏在出动，开始颁布告示，还有秦吏在那里宣读告示。
随后，新的一群秦吏，开始进入洛阳城，开始进入三川郡，开始接管这里的秩序。
风云在变化，洛阳城在大清洗，在大换血。
立刻，有无数的权贵，无数大商人纷纷落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是沦为最为底层的劫灰。
三川郡大约有七层的商人，大约有三层的官吏，纷纷落马而去。
有些直接被斩首，有的流放迁移。
流放，不再是流放有一个人，而是几个人，乃至是一群人。
诛连三族，罪名大的更是诛连九族
连坐，虽然残忍，却是反腐的最佳手段。
在当今的大秦没有摄像头，越级举报困难，也没有记者揭发，很多的监督制度简陋而不成体系，想要对官员进行监督很是困难。既然监督困难，那就加大惩罚力度，加大犯罪成本。
一人升官，全家受益；一人遭殃，自然要全家遭殃。
就这样，诛杀了无数秦吏，无数的商人，斩杀其首级，抄没其家产。至于被迁移流放的人群，更是有五万人之多。
这样的狠辣手段下，秦朝的一些权贵也是嫉恨上了李斯，恨不得吃掉李斯。
商人想要做大，想要靠着苦心经营，想要靠着市场嗅觉，想要靠着能力出众，只能说想多了。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一个大后台，有一个大背景。洛阳的很多商人，成为某些权贵的灰手套；
某些商人也是靠着成为灰手套，不断获取自身利益，吞并对手，不断做大做强。
可现在，灰手套被扒掉了，自然是怨恨不断。
可李斯不在乎，他能走到现在，能成为廷尉，能成为三川郡太守，是他靠自身的能力吗？
不是！
关键是，秦王的信任。
他甘心为秦王做任何事情，秦王让他干什么，他就是干什么，秦王的利益高于一切，他就是秦王的一条好狗。
得罪了秦国的那些权贵，可能几年后完蛋；可现在得罪了秦王，明天完蛋。
况且，他对秦王忠心耿耿，秦王岂能让他没了下场。
……
洛阳城，风云在剧烈涌动，无数的人头落地，无数的秦吏化为劫灰，无数的世家遭遇流放，迁移，遭遇了毁灭。
所谓的地头蛇，强大的世家，顶级的豪强，在秦王政出手之后，好似破败的楼房瞬息倒塌。
赵政在等待着。
等待着某些人前来说情。
金钱不一定无敌，权力不一定无敌，可权与钱结合在一起，一定是无敌的。
过去如此，未来也是如此。
赵政等待着，看谁会为说客，前来劝说他刀下留情，可能是太子扶苏，可能是王后芈倩，可能是其他的后妃，也可能是仲父吕不韦……就看看谁的脸面大，敢于触犯他的逆鳞。
果然，不久后，太子扶苏率先拉劝诫。
太子扶苏说道：“父亲，洛阳有一个商人名为白用，为人乐善好施，时常接济民众。这次他进入牢狱当中，有无数的民众为其求情，想要保其性命，这是万言书？”
说着，太子扶苏递过一个折叠的纸张。
赵政打开折叠的纸张，纸张不断铺张开来。
只见在上面有着一个个名字，还有一个血色的指印，彼此叠加在一起，铺满了整个纸张。
在纸张上，会写字的，直接写下名字；不会写字的，直接按下指印。
这是万人请愿书。
赵政看着，却是笑了：“扶苏呀，寡人有一个疑问？一个人做了一件好事情，算是好人吗？”
扶苏说道：“是！”
赵政说道：“一个人，做了十件坏事情，算是坏人吗？”
扶苏说道：“算是坏人！”
赵政又是问道：“假如一个人做了十个坏事情，却是做了一个好事情，是好人还是坏人？”
扶苏沉默了，可还是说道：“自然是坏人了！”
赵政说道：“原来你也知道。白用做了一万件好事情，一万人感激他，为他上请愿书。可那他的十万件坏事情，又是当如何！你看看这个，皆是那些豪强地主，富贵权商做的不法的事情！”
说着，递过一个账本。
扶苏接过来，仔细看着。
上面记录着洛阳那些豪强商人，在最近十年的所作所为。
在攻克洛阳，覆灭东周国之后，秦国为了稳定三川郡，对那些豪强富商等采取拉拢的态度，对其在政治上和经济上给予优厚的待遇。这些豪强富商人，纷纷将家族的弟子进入秦国，成为秦吏。
那些商人，也是借助在吕不韦重视商业，给予免税减税的优惠，大力发展家业。
家中的钱财，不知道增加了多少。
只是随着政策的宽松，很多人开始上房揭瓦，开始肆意妄为，开始倒卖国库的的粮食，开始侵蚀民众的耕地，贪婪之心吞噬着一切，直到现在彻底不可收拾。
从事什么最赚钱？
在秦法典籍上记载着，很多违背秦法的行为，皆是最为赚钱的行业。
这些人越陷越深，很多秦吏也是被拉下水，很多的官员也是被收买，他们的所作所为，超越了世人的想象。
“他们怎么会这样，怎么敢这样？”
扶苏愤怒的说道。
赵政却是平静道：“你应该问，他们为什么不敢？天高君王远，县官不如现管。很多豪强商人与地方官吏勾结在一起，足以一手遮天，足以让那里的民众过得水深火热，可在上面的君王却不知道，还真以为天下太平，民众生活富裕！”
“你说，这样的人不该杀吗？”
扶苏咬牙道：“该杀！”
赵政说道：“为君之道，宽以待民，严以律官，此为强国之道；苛以待民，宽以待官，此为亡国之道。你当警戒之！”
……
巨鹿郡，赵国的一个郡。
巨鹿郡，比起昔日的洛阳城不论是户口上，还是繁华上，皆是有所不如。
然而，却是吕不韦新的封地。
昔日的时刻，吕不韦辅助秦异人有功劳，被册封在洛阳，食邑十万户，成为大秦最为有权势的存在。随着秦异人去世，秦王政登基，吕不韦成为仲父，成为大秦最为有权势的存在。
只是岁月在流逝，秦王政在不断长大，好似初生的太阳，不断绽放着璀璨的光芒，光芒之耀眼，令人窒息；可吕不韦却是年纪不断变大，已经五十多岁，快奔六十了，已经是垂垂老矣，快要去世了。
此刻，哪怕是是傻子也知道，该如何做选择。
于是，无数的臣子开始投靠秦王，就连很多的门客，也是投在秦王麾下。
吕不韦依旧是仲父，依旧是文信侯，可无形当中影响力却是下跌了很多。
随着大一统的开始，尤其是攻伐六国的需要，洛阳城这样的咽喉之地，不可能成为吕不韦的封地了，而是要收回国有，然后实现换封地。
洛阳城，换取巨鹿郡。
在这场换封地的过程当中，吕不韦是吃亏的。
只是吕不韦也没有争辩什么，稍后继续留在的巨鹿郡，在这里开始养老。
就在这一天，洛阳的消息也是传到了府邸当中。
司空马说道：“君上，大王任命李斯为三川郡太守，不久后，李斯在三川郡开始清洗，很多的秦吏被波及，或是贬官，或是丢了性命；很多世家豪强也是遭遇了清洗，一些被打击，重罪的被处死，其他皆是流放到南阳，或是巴蜀等地！”
吕不韦问道：“他们犯下什么大事情，大王为何要动他们，总的有适当理由吧！”
司空马说道：“大王这次巡游到洛阳城，在那里检查学宫的情况，很是满意。接着又是在三川郡巡查，却是发现那里的耕地多数种植桑树，种植麻，只有少量的耕地种植粮食。”
“很多耕地，改稻为桑，改麦为麻，导致粮食不足，还需要从外地进口。秦王得知后大怒，立刻召唤来李斯。不久后，李斯这把刀，开始在三川郡大开杀戒，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吕不韦说道：“活该，粮食是国家的根本，没有粮食，民众会饿肚子，前线的士卒还会崩溃。记得大王刚刚即位的那几年，不是旱灾，就是水灾，还有地震，霜冻等，粮食减产无数，也就最近几年好了一点！”
“可粮食危机，依旧存在。尤其是接下来，想要打韩魏，打楚国，必然要动员大量的兵力，民夫转运粮食。可他们倒是好，大量种植桑树，种植麻，真以为有钱就是一切。到了饥荒的时刻，有钱也买不下粮食！”
“大王杀得好，杀得妙！”
司空马说道：“可有很多熟人，彼此关系还不错，还有利益联系。在那商行当中，我们占据着股份，每年都要适当的分红……”
洛阳，是文信侯的封地。
文信侯，就是洛阳的天。
在洛阳想要把生意做大做强，文信侯是绕不开的关卡。
很多大商人皆是为文信侯送礼，送钱，送美人，送宝物，送股份，该给的给了很多，不该给的也给了很多。
给大人物送礼物，大人物未必记得你；可不给大人物送礼，大人物一定记得你。
就算是大人物胸怀大，可下面的小角色却是记得。
当然了，送的再多，他们也见不到文信侯。
那时，吕不韦很是忙碌，忙着处理秦国的大事情，又是长期居住在咸阳，对于封地的种种情况，皆是不知道，也是不知情。或是知道事情了，也是懒得计较。丞相是办大事的，那里会记得这小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奴仆们接受着，还有部分的门客进行处理。
可不管如何说，吕不韦算是最大的利益获取者，算是为这些富商权贵们，充当着保护伞。
吕不韦听着，说道：“是呀，这是我的做的不对，我要向大王请罪！”
到了书桌前，开始磨着墨水，就要提笔书写着书信，向秦王阐述前因后果，其中的细节没有一丝隐藏，没有一丝的回避。
司空马上前道：“君上，那些人就不救吗？”
吕不韦说道：“不救！”
司空马说道：“若是君上开口，大王是不会拒绝君上的求情之言！若是君上无法庇护他们，谁还愿意投靠君上，恐损害君上的名声！”
吕不韦笑道：“我若是开口，大王必然答应。只是接下来，我与大王的情分将彻底耗尽，到了那时，只有君臣之情，再无父子之义！大恩如大仇，大赏如大罚。若是给予某个朋友大的恩惠，恩惠无法偿还的时刻，必然变为仇恨。”
“那些赏赐臣子，赏赐士卒，颇为大方的君王，也是军纪严格，律法严明，惩罚最为严格，最为残酷之辈，”
“现在，我不应向大王求情，而是快点认错，与那些人进行利益的切割。若是慢一点，秦王顾忌着恩情，我不会出大事情，可你们却是会受到波及。至于名声毁掉，就是毁掉吧！”
四大公子出名，就是因为他们能庇护门客。
有个门客犯下一些罪名，逃离到孟尝君那里，有司要将其捉拿归案，可孟尝君开口后，有司只能是退去。
很多门客，也是犯罪分子，多数违背着律法。
可在投靠了某个大人物的时刻，却是可以免去其罪名。
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等，多数是庇护着门客，有罪的免其罪，重罪的轻罚。很多官员得知后，也是选择沉默，不敢抓捕。
底层士人得知，皆是投靠而去。
四大公子因而扬名天下。
可现在，吕不韦却是公然的放弃对一些门客，放弃对一些豪强世家进行搭救，可谓是不义之举。
此事若是传播出去，门客将散去。
世人也不再投靠文信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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