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分封天下，秦王大气（12）
邹露讲述着，说着周天子如何集权，如何治理诸侯，如何收拾那些不听话的诸侯。
因为他知道，这些是秦王政最为感兴趣的。
最为重要的不是你说的话有道理，而是你说的话某些人爱听。
对于秦王而言，最为重要的是权力的掌控，如何完美驾驭各种臣子，如何防备失国。
他发现，秦王政很是没有安全感。
秦王政听着，说道：“在寡人的记忆中，周天子皆是无能之辈，先前被郑庄公意见射中肩膀，丢了天子的体面。到了后来，更是被春秋五霸轮流架空，好似傀儡；到了战国时代，六国相王，周天子的体面再次下跌，好似猪狗，谁也不把周天子当一回事。
可谁又能想到，昔日周天子如此有权力，如此压得诸侯喘不过气来。诸侯皆是战战兢兢，畏惧着周天子。”
邹露说道：“周天子无权，无丝毫的威严，是在东周时代；可在西周二百七十五年岁月当中，周天子的权力很大，不逊色于秦王。”
秦王政问道：“为何在东周时期，周天子无权?”
邹露说道：“有兵就有权，有权就有威严。西周初期，周天子手握重兵，唯我独尊。那时，拥有着让全天下胆寒的西六师和殷八师两支军队。西六师，在武王伐纣之时编制而成，是周武王伐纣的主力军。之后周武王去世后，有贵族造反，为镇压造反势力，成立殷八师。殷八师也是战斗力超强，快速的平定叛乱！”
“那时，五人为伍，五伍为两，五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一个师为三千人。十二个师，就是四万三千多人。这些皆是职业军人，皆是训练严格，武器装备出色，战斗力强大。”
“这十二个师，也是周天子威严所在，天子之师所到之处，谁人不畏惧。”
“方伯二师，诸侯一师，军队数量不如周天子，战斗力不如周天子，如何不畏惧。”
“可后来，周天子的军队战斗力下降，多次未能击败淮夷。到了周幽王时代，更是被犬戎攻破镐京，西六师尽数覆灭。周平王更是舍弃关中地区的周人，直接逃窜到洛阳，失去周人的周天子，就好似树木断掉根系，再无一丝强大的可能。”
这位齐国的儒者，讲述着周朝的兴衰。
很多人谈及周朝的兴衰，很多都是归结于分封制。
说分封制，导致周天子虚弱。
可这位儒者，却是提出一个概念，不是分封制导致周天子弱小，而是西六师和殷八师这些直属军队战斗力的下滑，导致君王的威严消失，到了最后一些弱小的诸侯更是骑在周天子的头上撒尿。
秦王政听着，感觉大受震撼，说道：“先生言之有理，枪杆子里出政权。西周时代不变，现在不变，未来也不变。分封制也好，郡县制也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枪杆子硬不硬，有没有一只强大的中央军。”
邹露说道：“正是这个道理，陛下有着强大的秦军支撑，就是始皇帝，就是秦天子，就是秦王。可没有强大的军队，就是猪狗不如。”
“我听闻，韩非写了竹简，赠送给大王，里面有法术势。似乎君王只要学会了法术势，就会治理好百官，就会当好皇帝，这是何其荒唐为而无知的言论。也唯有韩非这样的弱国公子，才会有如此可笑的见识！”
“君王，最为重要的是祭祀和战争，祭祀让民众信仰，战争让群臣畏惧，让国民崇拜。对外战争取胜的君王，破敌无数，灭国众多的君王，群臣皆是畏惧，不敢有丝毫狡诈之心，欺压之心。”
“每次对外开战胜利，君王的威严皆是提升一大截，各种改革和变法，皆是可以轻易推行的下去。”
“可若是君王不能打，对外战争屡战屡败，民众皆是嘲笑。这样的君王，纵然是聪明绝顶，纵然是法术势应用的巧妙，也是无用至极。战争能得到的东西，法术势未必能得到；战争得不到的东西，法术势必然得不到！”
秦王政笑道：“先生言之有理。我大秦该如何分封？”
言语恭敬，恳切的请教。
邹露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果然这位秦王不好糊弄，嘴上说着赞同，说着很好，说着不错，可骨子里还是防备着。
邹露说道：“臣，有一副地图，可赠送给大王！”
秦王政点头道：“可！”
邹露离开片刻，到了门口，从侍卫那里接过一个地图，在秦王政面前，直接打开。
在地图上，很多地方模糊着，并不准确，只是有大概的样子。
邹露指点着地图，说道：“昔日的时刻，周武王攻克朝歌，擒杀纣王，可这不是战争的结束，只是战争的开始。在东方有着殷商的残部，还有诸多的盟友。周朝的军事压力很大。”
“到了后来，册封纣王的儿子武庚，统率朝歌，治理着殷商旧民。？可还是发生了三监之乱。”
“周公旦雄才大略，为了镇压殷商余孽，直接册封诸多诸侯在东方各地，稳定当地的秩序，与殷商残部作战。这样的战争，持续了百年之久，才彻底平定。”
“那时，关中之地，陇西之地，还有三川郡，河东南部等，皆是西周的直属领地，在西周的外围，才是一个个大大小小诸侯国。那时，小点的诸侯国，几乎是一城就是一国，人口不到五万，士卒也就是三千多人；大点的诸侯国，有几个城池组成，人口在二十万以上，军队在八千人之多。”
“周公旦，更是建造洛阳城，洛阳城成为监控东方各大诸侯国，关键的节点，好似棋盘上的天元。”
“而今大秦，与昔日的周朝是何等的类似。周朝要面对殷商余孽，需要不断平定，不断战斗。可当今的大秦，面对六国余孽，战斗不断。”
“当年，周武王去世的时刻，殷商余孽武庚，周朝的诸侯管叔、蔡叔等，联合起来，想要覆灭周朝。所幸周公、召公、姜太公等人用兵如神，彼此配合，绞杀了这场叛乱！其中的细节，我也不多说了。”
“若是我所料不差，在大王去世的那一刻，六国余孽也会选择造反，好武庚叛乱一般，在这场叛乱当中，很多的秦吏，还有秦国的贵族，皆是会加入其中。若是大秦扛得住，可能社稷延续下去。若是不能，就是二世而亡。”
秦王政听着，瞳孔之微微紧缩，表面上神情变化不大。
可内心却是骇然不已。
邹露不是穿越者，却是完美的预言大秦的未来。
秦王政说道：“故而，大秦要实行分封制！”
邹露说道：“打人的时刻，拳手臂最好收回来，要拳头握紧。在洛阳，荥阳等地，布置足够多的兵力；在河东，晋阳等地，布置足够多的防御；还要在南方的南阳、武关等地，布置相应的兵力。”
“在关中、汉中、巴蜀、陇西等地，更是要有数量足够多的老秦人。”
“大秦应该将主要兵力用来防御；然后将部分的土地，册封给住诸多的公子，还有功臣！”
“这是臣的册封方案！”
说着，邹露打开地图，仔细的指点起来。
“赵国、韩国、魏国、燕国、齐国等国家被灭亡了，故而这些王号也不会出现，不会册封在每个公子名下。燕国应该划分为辽东国、北平国、渔阳国；
在齐国应该划分为济北国、胶西国、高密国、北海国、城阳国、昌邑国、清河国、东平国、琅琊国、东海国；
在楚地，当划分为西楚国，东楚国、吴国、越国、薛国、九江国，长沙国。”
看着地图，赵政微微皱眉，这也太过分了。
虽然楚国还没有灭亡，可在地图上已经把楚国当成灭亡的样子，开始划分诸侯国。
到了现在，燕国有三个诸侯国，齐国有十个诸侯国，楚国有七个诸国。
共要册封二十个诸侯国。
这些诸侯国，位于燕国、齐国，楚国等远离中央的区域，人口大约是一千二百万之多，可平均在每个诸侯国身上，却是人口不到六十万，军队仅仅是两万多。
分封制下，这些诸侯国不能威胁中央，故而，这些诸侯国要足够的小。
秦王政看着这些说道：“先生言之有理！”
又是交谈片刻，邹露告辞离去。
秦王政却是微微皱眉，心中叹息。
邹露提出的分封计划，太过完美了。
完美到了，秦王政也找不到一丝破绽，一丝不足之处。
很多他想到的东西，邹露也是想到了；很多他想不到的东西，邹露也是想到了。
整个过程，完美无缺。
这也说明了一点，很多臣子已经彻底洞察他的心思。
对他的性格脾气，做人做事情等等，皆是有清晰的了解。
比秦王政，自己还熟悉自己。
这对君王而言，是极端不利的。
韩非子说，君王要像雕塑一般，给臣子深不可测之感，让臣子难以揣摩到心思；可若是臣子揣摩到了君王的心思，那么这个臣子必然要疏远，甚至是诛杀。
因为熟悉君王性格的臣子，最善于针对君王的弱点，溜须拍马，最善于揣摩君王的心思。
这样的臣子陪伴在君王身边，必然会让君王很是舒服，同时让君王的缺点，无限的扩大，给江山社稷带来致命的伤害。
为何前人不断告诫着君王，要亲铮臣，要疏远小人。
因为小人，会让君王很是舒服，君王舒服了，国家就危险了。
铮臣缺点很多，可逆耳之言，却是能让君王脑袋清醒起来，认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若是被小人吹捧几句，就是迷糊了，自以为我是千古一帝，我很牛逼，那距离亡国不远了。
君王可以智商不行，可以才能不足，可以品德也逊色一些，可要多听听铮臣的逆耳之言，这样脑袋可以清晰，也更加有自知之明。
……
不久之后，消息传来。
秦王政朝会上，直接确定郡国分封制，在齐国、燕国、楚国等地区，实行着分封制。
这是秦王政，第一次在正式场合，明确传达分封制的意愿。
在过去的时刻，秦王政在私下场合，在与诸多臣子的交谈当中，有了分封制的意向，只是尚为确定，有太多的变数，可现在朝堂上彻底明确。
再无一丝改变的可能，因为君无戏言。
接着，秦王政开始颁布着分封制法令，非王族血脉，不得封王；非有大功大德者，不可以封王。
在当今的大秦，唯有仲父吕不韦，德行足够，功劳也足够，在齐国济南十个城池为耕地，汇聚四百里土地，大约二十万户，民众合计为一百二十万人，名为平原国。
这是首次册封出的土地。
众人听后，皆是哗然，看着有羡慕嫉妒之色。
文信侯，也是变为文信王，在名分上提升很多。
平原国，也是唯一的异姓诸侯国。
接着又是宣布，还要册封十三个诸侯国。其中十个留给王室血脉，剩下的三个赏赐有功的大臣。
赏赐的标注高，宁缺毋滥。
只有德行堪比周公，功劳堪比姜尚，才可以封王。
若是不够资格，宁可空缺着。
众人听着，纷纷哗然，心中激动不已。
只因为封王的赏赐，太过大方了。
每个诸侯国，食邑至少在五万户，人口也五十万之上，在封国一言九鼎，可以称孤道寡。
权力巨大，可以安排百官任命，可以征税，可以招募大约是两万人的军队。即便还是君王谋反，也只是诛杀君王，而不废国。
天子会选择新的大王，继承社稷，继承着宗庙祭祀。
诸侯与大秦休休戚与共，只要大秦没有灭亡，这些封国也是不灭。
当然了，这些封国也会受到制约，国相是中央任命的，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大臣是中央任命的；中央每年上交三分之一赋税，盐铁不得有封国，掌控只能中央掌控；军队数量上，封国不得超过三万。
封国的律法，文字、礼乐等，皆是与大秦类似，不得改变。
各种条款制约着封国，封国造反的概率很低，至于造反成功更低。
即便受到制约大，可也是吸引人心。
这是真金白银的赏赐，不再是前面花大饼。
只是想要封王，也是难度极大，标杆就是吕不韦。
只有建立吕不韦的功勋，还有吕不韦的德行，才能封王名。到了现在，不论是卫缭、王翦，还是其他人，根本不够格。
在封王结束后，又是开始划分诸多侯爵的封地。
侯爵的食邑，不能叫侯国，而是叫采邑。
采邑当中，各级官吏皆是中央任命，封侯可以获得地租税，还有各种杂税；封地当中矿产纯收益中，列侯收入占据一半，朝廷占据一半。在军队上，最多可保存五百的侍卫，战甲不得超过二百。
封国户数上，在十万户到十五万之间；而封侯，户数在八百户之上，最多不超过三万户。
在灭赵国的时刻，册封了二十五位侯爵，在灭韩国，魏国的时刻，又是册封了八位；在灭燕国的时刻，册封了三位；在灭齐国的时刻，册封了五位。再加上其他事情上有功的臣子。
到了现在，册封了五十位侯爵，其中县侯十位，乡侯三十位，亭侯为十位。
当初册封的时刻，秦王政也只是册封出去，并没有直接给予封地和食邑，而是用借贷的形式，给群臣画了一个大饼子。
等灭掉六国之后，再兑现群臣的赏赐。
群臣也答应了。
而今，也该大量兑现的时刻。
在大秦的土地上，将出现郡县制和分封制并处，韩赵魏继续郡县制，成为大秦直属领地；在齐国、燕国、楚国等，实现着部分分封制。
在三国的领土上，一些要害的城池，一些富裕的城池，一些矿产重要的城池，还要直接郡县化。
十四个封国，五十多个诸侯采邑，构成了大秦分封体系，大约是一千二百万人口，相当于大秦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诸多的领土叠加在一起，相当于大秦一半的土地。
若是把大秦比成一个股份制公司，秦王占据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诸侯国占据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底层的军功士卒占据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其他的列侯占据不到百分之十八的股份。至于其他的官吏，皆是打工仔，哪怕是位列丞相也是打工仔，临时工。
随着各种分封条例颁布而出，群臣在欢呼。
赵政感觉到，自身的威望又是提升了很多。
果然，做人要大气，做君王更要大气。
大秦臣子的凝聚你提升了很多，毕竟从大秦这里，领取股份。
当然了，风险也存在。
那就是地方的诸侯势力，可能做大，可能造反，可能威胁到中央。可若是在中央的君王，掌控着一半的土地，掌控着六层的人口，掌控着诸多的军队，有着各种充沛的资源，最后却是输掉了。
这是何等的无能，死了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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