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院最机密的那间办公室里，此时只有顾琰和黎月两个人，虽然他们不算陌生，但真说起来他们也不算多熟络。
此时，看着走进来的黎月，顾琰的脸色很平静，像是在这里恭候多时。
“他给你的时间，应该是让你明天再来，你为什么现在来了？”
黎月没有立刻进门，她就站在门口，来之前她已经确认过了，这附近没有人值守，这附近似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哪怕工程院内部的巡逻队都不行。
所以，她面对着顾琰的问题，她没必要关上门跟做贼似的。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和我领到了时间应该是一样的，你为什么提前过来了，甚至来的比我还要早？
而且，你为什么确定，我今天一定会来？”
顾琰没有回答她，而是站起身，让开了身后的控制台。
控制台上光秃秃的，除了那个血红色的按钮，其他什么都没有了，但此时或许是这间屋子里惨白的灯光，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那个按钮看上去越发血红了，仿佛里面浸染着浓稠的鲜血。
黎月看着那东西，不由得有些脊背发凉。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琰指着那个按钮，问她。
黎月点了点头：“来之前他已经说过了！”
顾琰没有说话，伸手在空气里轻轻敲击了两下，而后那个巨大的显示屏上，画面突然再度更改。
原本的宇宙星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世界地图，地图上好多地方都亮着光点，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寸角落。
“这就是我们这段时间的成果，那些搭载着进化药剂的特制导弹，已经分布在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区域，当这个按钮按下，指令输入之后，它们就会被启动，随后那些导弹就会发射，然后在高空中爆炸。
进化药剂将在极致的高温中瞬间气化，那些蕴含着进化因子的气体会在十五分钟之内覆盖整个世界，到那时，所有的生物都将沐浴这场进化的光辉，而人类的历史将成为过去式，这个世界将开启新的纪元。”
顾琰指着那个血红色的按钮，平静地给黎月解释着，而此时黎月也终于明白了那个按钮的含义。
这哪里是什么按钮，这分明是命运的重启器，这玩意儿的比重甚至高于传中纺织命运的三位女神。
他们都明白，所谓的神话不过是凭空杜撰，但眼前的按钮却是实实在在，一但这东西按下去，这就代表着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淡然自处，毕竟那些见证了王朝更迭的人都会有一种珍而重之的心境，更不用说是见证文明的变迁了。
虽然早就知道此行的目的，但是当事情的结果都在那小小的按钮上时，黎月还是不由得愣住了。
原来改写命运真的就如此简单，只需要轻轻地按下这个按钮吗？
渐渐的，黎月的呼吸都有些沉重了，面对着那个按钮，她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那是人类几千年以来的历史和岁月，那些死在岁月里的先贤此刻似乎都出现在了前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此刻黎月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顾琰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板着脸，严肃的近乎于不正常。
他的穿着打扮那么郑重，那么一丝不苟，整个人也严肃到极点，像是一个刚参加完葬礼或者说要去送葬的人。
其实他真的是来送葬的，只不过他要埋葬的不是某个人，他要埋葬的是一个时代，所以他穿的很体面，表现的也很肃穆，要给这个即将埋葬的时代以最大的敬重。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提前到了，其实我不是提前，是在他昨天跟我说过这件事之后，我就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顾琰重新坐了回去，只不过他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了中央控制台。
“对于我来说，他做这个决定还是太晚了，其实早在融合极北之主基因失败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做这个决定，但是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他之所以在这时候下了决心，并不是他想通了，而是他扛不住了。
影狱的脚步越来越近，如果这个计划不推动，那么人类就不可能挡的住这次灾难，只凭几个的话，这个世界终究逃不开毁灭的结局，所以他黔驴技穷了。
他让你明天再来，是因为他还想再去赌一赌，赌他能再扛几天，哪怕只是几天的时间，但是我不想再这样了。”
顾琰抬起头，森严的目光和黎月对视着，一瞬间这个文弱书生身上竟然散发出不逊色于秦川和叶晨的果决。
“与其这样一直拖着，还不如拼一拼，人类的命运应该由他们自己掌握，同理产生的代价也该由他们自己承担。
生存的机会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你去尽力争取，这是这么多年我从这个残酷的社会里领悟的唯一法则，现在我要把它还给这个世界。
我相信能让他托付这种重任的人，必然不会是贪生怕死，只会看着别人在前面拼命而自己躲在后方蝇营狗苟的人，所以我相信你不会等到第二天，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只不过，你确实来的比我预想的晚了一些，现在距离他离开，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看着这样的顾琰，黎月也不禁动容，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仅有的几个人之外，剩余的都是趴在秦川身上的寄生虫，他们寄生在这个庞然大物身上，用道德束缚他，用感情绑架他，一边吸着他的血，一边儿催促他努力。
可现如今，她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没办法，他是秦家的新家主，而我是秦家还没过门的媳妇儿，他的话我可不敢不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黎月心里阴霾一扫而空，随后似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对此，顾琰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说的有道理，那么……”
说着，顾琰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漆黑的卡片，然后黎月也跟着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雪白的卡片。
两张银行卡大小的卡片没有其他任何的装饰，看上去平平无奇。
两人各拿一张卡，然后同时按在了中央控制台上，随后控制台打开，露出了两张卡槽。
两人将卡片同时塞进去，然后整个屋子突然就黑了下去，除去显示屏还亮着，其他的光芒全都消失了。
紧跟着，屋子四周的黑暗里突然泛起莹绿色的数据流，一道道散发着莹绿色光泽的数字，符号，字母汇聚的数据流，在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流转，繁奥且复杂的数据像是大江大河那样流动，从不可知的过去，流向不可见的未来。
看着这庄严而神圣的一幕，黎月突然有一种错觉，似乎一瞬间那个控制室消失了，这里也不再是现实世界，而是一个由网络数据构建的虚拟世界。
当所有的数据都在显示屏上流过，片刻后显示屏也黑了下去，莹蓝色的光从显示屏里投影出来，光芒里站着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孩儿。
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动漫里穿校服的女孩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属于青春的美好，她那么唯美那么婉约，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像是一道靓丽至极的风景线。
女孩儿看着眼前的两人，浅浅笑了笑，随后开口：“这里是晨曦工程最终网络端口，我是本工程终端处理器的人工智能，晨曦，很高兴为您服务！
请来访者输入指令！”
这一次没有再审核身份，人工智能直接要求他们输入指令。
对此，顾琰和黎月异口同声。
“零号计划启动！”
声音响起的同时，“晨曦”冲着他们鞠了一躬，随后眼中便有墨绿色的字符开始跳动。
“接受初始指令指令，零号计划开始启动……
权限，最高！
访问通过，审核通过，权限通过……
零号计划加载中……
零号计划开始启动！
晨曦工程战略导弹准备，检验进化药剂搭载情况……
A地区情况正常，b情况正常，c地区情况正常……
检验完毕，导弹发射倒计时……
十，九，八，七……
三，二……
一！
请发射！”
当“晨曦”的声音响起，顾琰和黎月一人一半按住了那个按钮，然后重重地按了下去。
一瞬间，两人心里似乎都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随后，顾琰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到紧闭的门前，湿透的后背紧紧的靠在了门上。
他看着“晨曦”，然后郑重地冲着她鞠了一躬。
“从现在开始，人类的历史清零了，新的纪元开始了！”
顾琰看着这个漂亮的人工智能，幽幽的开口，像是死去千年的亡魂，在悼念那不再属于他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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