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远眼眸微眯，有些疑惑的看向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那抹橙色身影。
“不是。”
“不是什么？”
罗蔓抬头，视线正好与之对视，她真诚道：“当日我不是因为你要到书房去，而叫住了你，而是，我发现你的手臂在流血。”
她低下头，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想叫住你为你包扎伤口的，可是你在听到我的声音后，拔腿就跑了，我也追不上你，如此便作罢。”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李文远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他像一只被点燃的爆竹，恼羞成怒道：“别假惺惺的了，要杀要剐就请快些，之后，我不会再说一句话。”
罗蔓被此刻暴戾的李文远吓的连连后退，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撑在了她的身后。
“父亲。”
罗练和蔼一笑，他走到李文远面前，淡定从容的读着手中纸张上所写的内容，“今李氏余孽李文远，曾杀死一无名乞丐与酒楼掌柜一家，后与强盗胡麻子为虎作伥，致使手中人名无数。”罗练抬起头，淡淡道，“你，可认罪？”
李氏余孽？......余孽？这几个字他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李文远原本平静的眸子瞬间变的暴戾，周身的血液也仿佛沸腾起来，“罗练！我活着不能报仇，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不是想让我认罪吗？好啊，我认，都是我干的。”
突然间，他仰头大笑，笑的满目狰狞，只是这笑声中却夹杂着一丝悲凉，“杀了我啊，呵呵呵，杀了我。”
而罗练却并没有理他，他将手中的状纸轻轻一仰，便立马有人走上前，将状纸拿起来，走到李文远身边，拿着李文远的手在上面摁了个手印。
“按照南漠的律法，你应当被斩首示众。”
闻言，李文远低低笑着，“是吗？好啊。”
“文远。”罗练试探的叫了一声。
果然，不出他所料，李文远当即炸了毛，“不许你这么叫我，你不配。”
罗练抬起头与之对视，眼中似是闪过一抹痛心。
“我会按照南漠的律法将你斩首示众，但在你死前，我想也应该让你明白。”
罗练不理会李文远暴怒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当年我与你父亲确实是至交好友，他在我的引荐下认识当今的女皇陛下，当时，朝廷各派系纷争不断，女皇陛下的丈夫薛咏也深陷其中，当时我与你父亲手中皆握有不小的兵权，所以也就成了他所要拉拢的对象。”
闻言，站在身后的巫依依顿时一愣，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她父亲的事，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罗练接着道：“薛咏知道我与陛下的亲厚关系，是断不能背叛于她，于是直接越过我找上了你的父亲，而你的父亲听信了薛咏的鬼话，便暗中与薛咏勾结，之后我便在他二人之间寻到了些蛛丝马迹，我曾好言相劝，但你父亲却执意如此，我本想将此事奏与陛下，但不成想陛下早已知晓此事，万事俱备，只等薛咏一方露出马脚了。”
“那时我便知晓，我们二人之间注定无法像从前那般互许对方为莫逆之交了。在陛下出手的那一刻，我便想到了你。”罗练温和的看向李文远，苦涩一笑，“我自知你父亲的下场，当时的我无法救他，但我能救你，所以我奏请陛下，想用我的一身功勋与兵权换李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
“直到今日，我还记得陛下曾对我说的话。”
“她说，兄长此举无疑是放虎归山，李氏余孽必定如野火烧过的草地，只要有一丝风吹过，他们便会滋生出熊熊烈火来向朕复仇，朕不能答应。”
闻言，众人皆一惊，他们竟然没想到，面前的李大疤竟是二十年前参与南漠反叛的余孽。
“呵呵呵，你既然选择了救李府，那李府为何会覆灭，那我......又为何会变成这样？”
短短的几句话，李文远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闻言，罗练脸上爬上一层阴霾，他痛苦的掩面，“我是想救你们啊，可是满门抄斩的圣旨早已下去，纵使最后陛下答应了我的请求，等我赶到时，李府早已是一片火海，而我也只找到了你的“尸体”，没想到你竟然没......”
“对，我没死，我还活着，可这又怎么样，不过是这世间又多了一个苟延残喘的生命罢了。”李文远低低笑着，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自己二十多年坚持的复仇，到如今竟是个笑话。
“即使你与我李家被满门抄斩没有关系，但也回不去了，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已经注定了我无法回头。”
李文远的笑声回荡在众人耳边，众人望着这个从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男子，既恨又怜。
审问完后，狱卒将李文远带回了牢房，临走之际，罗练吩咐狱卒给他准备好的饭菜，李文远听到后，竟露出了一抹解脱的笑。
昏暗的牢房内，李文远倚在墙边，望着牢房外墙上唯一的一点光亮，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照着他的脸亦半明半昧。
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身形臃肿的狱卒在李文远的牢房前伫足，他将两盘丰盛的菜和一碗米饭，还有一碗米汤放在了牢房前。
那狱卒笑呵呵道：“将军吩咐我等，给你拿些好的饭菜，快趁热吃吧，在牢里这种丰盛的饭菜可不多见。”
“呵。”李文远冷哼一声，随即转过身去。
望着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狱卒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真是不知好歹。”
片刻后，狱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牢房外重新归于宁静，李文远转过身，凝视着远处飘散着香气的饭菜，若有所思道：“断头饭吗？”
李文远靠在墙上，手上戴着的镣铐叮当作响，他伸出手细细的整理着身上有些褶皱的衣物与鬓间散落下来的头发，许久之后，身上褶皱的衣服被他抚平，凌乱的头发也被他一根根的整理平顺。
做完这些后，他再次看向牢房外放在地上的饭菜，迈着轻松的步子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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