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森今晚有应酬，都是些叔叔伯伯辈的人，每个人的面子都必须给，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一整晚胃都隐隐作痛，这个老毛病跟了他几年，小心养了几年，胃反倒越发娇贵。
结束了饭局，送走了叔叔伯伯，林屿森拉开车门，坐进车里，靠在椅子上。
过了十分钟，林屿森依旧坐着，忍痛忍到了极致，脸上一片霜白，他微微蜷起了身体，紧紧咬着唇，手掌压住了胃部。
晚上十一点多，黑色的墙上有淡淡的光影打过来，天气渐渐暖和了一些，入了夜风大，街道浸得湿润，大树的枝桠映出稀疏的暗淡影子。这个点儿，路上行人不多，偶然路过的车子飞驰而过。
这个样子是没办法开车了，林屿森忍着痛拿出手机，翻了一圈，打了电话给薛阳，把地址给他，让他过来一趟。
电话里，薛阳听着他声音不对，正巧他今天夜班，在医院值班，拿着胃药直接开车过去。
薛阳来得很快，大概十五分钟左右赶到程府宴，他的车子停在附近街道，整个人俯在驾驶座。
“屿森，”薛阳曲着手指敲了敲玻璃窗，穆家一向家教严明，看重的就是一个的品行，对礼看得极重，不是疼到极致，他不可能这个样子。
闻言，林屿森缓慢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打开车窗，声线不稳，“你来了。”
“胃痛？”薛阳皱着眉，脸色很难看。
林屿森胃部一阵疼痛，让他直不了身，直泛恶心，忍着想吐。
“你喝了多少酒，”薛阳拿出药来，绕到车子另一边，拉开车门去找水。
“不多，”林屿森已经不太说得上话来，接着，强烈的呕吐感袭上来，他快步拉开车门绕过车子，在路边的垃圾桶边忍不住呕了起来，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最近胃口不好，吃的不多，胃里吐出来的大多都是酒。
薛阳拿着水，替他拍了几下背，等他好点了把水递过去，“漱漱口。”
昏黄路灯下，一堆呕吐物里大半的颜色是暗红的，一股酒味中夹杂着一丝丝血腥的味道。
“走，我送你去医院，估计是胃出血。”薛阳把纸递给他，伸手去扶他。
此时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站都站不直，因为胃痛，整张脸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任由他扶着。
车子一路往医院开，薛阳时不时转过头看一眼他的情况，等了半晌，疼痛缓过了一阵子，林屿森沙哑着嗓子筋疲力倦地说，“阳子，今晚谢了。”
“以后少折腾我几次就成，你这胃不能再喝酒了，受的罪还少吗？”薛阳半开玩笑着说，忍不住叮嘱他两句。
别说，他这个样子他看着都吓人，也不知道是忍了多久，忍不下去才给他打电话。
知道他最近忙，案子的事没什么进展，黄海山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背地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一刻也不敢大意。
“今晚是不是没吃饭，既然回北京了就回家里住，大伯母照顾你，一日三餐至少有个保证，好好调理调理少受点罪。”薛阳忍不住开口提醒他，这几年他眼看着他的胃越来越不好，在国外找的特效药也撑不了多久，他也知道这些都治标不治本，总归是要更精心的养护着。
林屿森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黑雾袭来，意识在身体里缓缓抽离，却在下一刻被腹部的尖锐痛刺醒，他只好死死地咬着牙，忍受着一次又一次，漫无止境的反复折磨。
薛阳瞧着他又难受，也不敢在添堵，加快了车速。
喝酒过度引发的胃出血及急性胃炎，林屿森被送进输液室打吊瓶，在药物作用下，疼痛得到了缓解，沉沉地陷入睡眠。
薛阳轻轻带上门，在外面碰见门诊部的钱医生，“林先生的胃以后得好好养着，烟酒都尽量别再沾。”
他倾倾嘴角，没有做声。
“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再这么喝下去，危及生命！”钱医生说着把病例本递过去。
薛阳看了一眼点点头，钱医生这方面也算是军区医院的权威，这几年他的胃也一直受他照顾，对他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
要真说起来，他的胃很久之间就不太好，小时候他爸去世，又背着那样的骂名，曾经有段时间不太说话也不吃饭，得过厌食症，穆爷爷想了很多办法才让他好起来。
已经凌晨一点多，薛阳不放心他，和同事换了班，在医院附近的粥铺买了白粥带回去。
他脸色依旧苍白，哪怕在睡梦中，眉头依旧蹙着，人还没醒，手背上扎了针，微微有些青紫。
陈潇醒来看了一眼手机，一点半，想起刚进门桌子上的药，心里担心给他打电话。
薛阳刚进门听到他手机响，把粥放下，拿起他的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昵称:小猫。
薛阳看了一眼睡不安稳的林屿森，悄悄退出房间，接通了电话。
“你好，我是薛阳。”薛阳淡淡的开口。
陈潇楞了一下，回忆了一下，有些印象，这人是林屿森的发小，好像关系挺要好的，她刚睡醒，带着鼻音轻声说，“你好，我找林屿森。”
“你来医院，他在输液。”薛阳站在医院走廊，伸手扶了扶额，一脸疲惫。
“好，我马上过来。”陈潇心里咯噔一下，猛得站起来往前走，膝盖撞到桌子角上，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顾不上。
薛阳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替他温了热水，让护士替他照看一会，回住院部看了一眼，今天他有个病人刚手术完，术后二十四小时需要密切注意。
他人没走多久，陈潇就来了，问了护士才知道他又是胃出血又是急性胃炎，痛得几乎晕厥，几次痉挛，听得她胆战心惊。
林屿森睡得不安稳，缓缓睁开眼，头顶灯光太明亮，刺得他又微微闭眼，再睁开，发觉坐在病床边的陈潇正望着他。
“醒了，感觉好点了吗？”她微微倾身，语气温柔。
“好多了，你怎么来了？”林屿森声音哑得厉害，微微皱眉。
“我给你打电话，薛医生接的，”陈潇看着他苍白的脸，心脏闷闷的痛。
他不说话，她也没开口，室内陷入持久的沉默，唯有输液管里药水流动的声音滴答滴答轻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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