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倾洒在院子里,微风不燥,门前的梧桐树上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今天是个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
柳玉梅很快就吃饱了,独自来到院子里,看了看屋檐下的黄狗,又来到院墙边的葡萄藤下,一串串青葡萄正在长个头,还没完全熟透,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摘了一颗,剥了皮,放进嘴里,满嘴的酸涩感令她面容扭曲眯起了眼。她吐出葡萄皮和仔核,怅然若失地望着远处的稻田。
“在看什么呢?”罗香雪不知不觉站在她身后。
柳玉梅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香雪姐,昨晚睡的好么?”
“挺好的,你大哥醉的厉害,为他醒酒后,我们说了会儿话,就去睡了。”
“香雪姐,你知道么?我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我见到了你们,又和赵公子相亲,我还是第一次相亲呢!可难过的是,我就要离开爹和娘,还有赵公子。”她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能遇到赵公子,我们都为你开心,看得出,赵公子是个好人,他也很在意你喜欢你,呵呵,你知道你大哥为什么喝醉吗,就是他心里高兴。”
“我知道的,大哥这些年一定也吃了不少的苦,我也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兄妹还能团聚。”
“还是老天开眼,让你们久别重逢,一定是你爹娘在天上保佑着你们的。妹妹,你真的想好了要和我们回去吗?”罗香雪凝视着她。
“我年幼离家,二十年了,如今和爹娘阴阳两隔,我好想他们,只恨命运无常,再不能见到他们了。”她黯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爹娘的仇,你大哥已经了结了。你不要难过了。”她轻轻说完,又暗自伤怀,显得十分痛苦。
“是什么人害死了他们?我爹一生治病救人,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却落得这个下场?”她脸上滑过两行清泪。
柳如烟缓缓走了过来,说道:“小妹,爹娘若知道我们重逢,一定会安息的,我已经为他们讨回公道,以后就别提这个事了。”
罗香雪面上的痛苦之色更重,她深深叹口气,凝视着远方,目中无尽哀怨。
柳如烟看出了她目中的哀伤苦痛,这是不堪回首的命运之殇,不只是罗香雪,柳如烟同样也迈不过这道心上的坎。所以,他只有回避,选择性遗忘,虽然是自欺欺人,可谁又愿意揭开那道伤疤呢?
阳光愈发温暖灿烂,带着斑斓色彩的霞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他们的心都陷入了沉重,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捆绑。
老张从堂屋里端来茶水和小木桌,几张竹椅,招呼大家坐着说话。
老张面色凝重地说:“梅儿,我知道这一天早迟都会到来,我们父女缘分一场,二十年了,你回去吧!回去看看你亲爹娘,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去你爹娘坟前磕几个头吧。孩子,不论你回不回来,爹都为你高兴,你们兄妹终于团圆了。”他说着,眼眶泛红,喉头已有些哽咽。
柳玉梅面容凄楚,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爹!女儿不孝!女儿绝不忘您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没有您的收留,梅儿可能早就已经死了。爹,梅儿会再回来的。”
老张堂堂七尺男儿,也忍不住老泪纵横,离别总是让人伤心。他连忙弯下身将柳玉梅扶起,将他拉进怀里,抚慰着道:“快起来,孩子,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个好孩子,爹不希望你做不忠不孝的人。你们就早些走吧!”他伸衣袖为柳玉梅擦擦泪水,又擦擦自己的脸“赵公子会来送你的。昨晚他回去时,说今天来看你。”
柳如烟道:“不急,我们再等等他,他一定有话对小妹说的。”
老张长长叹息:“这是村东头王婶做媒,我们得好好感谢人家。”
柳玉梅说道:“爹,代我向王婶问好,就说,梅儿不忘她的恩情,待回来后再去她府上看望。”
老张笑了笑,道:“这个我知道,你们说说话!”他转身回房去了。
柳如烟端起茶杯,茗一口茶,说道:“这里风光秀美民风淳朴,也是个好地方啊!”
罗香雪忽然说道:“我们刚到村子里的时候,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柳如烟说:“我当然记得,我们说要是找到了小妹,就在此处安家落户不走了!”他笑着看向罗香雪。
“对啊,你不会当我只是随口说说吧?”她跨前两步,看着阳光照耀下的葡萄架,露珠晶莹欲滴的果实,微微一笑,回头对柳玉梅问道“这葡萄熟了么?可不可以吃?”
柳玉梅嫣然一笑,道:“还没熟透,不过也可以吃了!香雪姐,我为你摘!”她伸手摘下一颗果肉饱满的递给罗香雪。
“会不会很酸呐?”罗香雪笑道。
“你尝尝就知道了!”柳玉梅开心道。
罗香雪剥了皮,缓缓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面色立刻就变了,变得扭曲而痛苦,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她只有张嘴吐了出来。
旁边的柳玉梅乐得呵呵直笑,柳如烟也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
他不忘调侃道:“味道怎么样?是不是酸甜美味?哈哈哈……”
罗香雪几乎将牙齿都要酸掉了。白了白眼说:“你尝尝就知道了!唉呀,太酸了,根本一点都不熟。”
正在这时,院墙外山道上出现一个白衣身影,他急匆匆往这边赶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包袱,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众人朝他望去,柳玉梅迎了上去,赵公子说道:“玉梅,听说你今天要走?我特意过来见见你,为你践行。”
柳玉梅眉头一蹙,幽幽道:“我想回去看看爹娘,二十年了,我真的好想他们!只可惜他们已不在人世。”
赵公子宽慰道:“是应该回去的,你们兄妹团聚是好事情,开心点啊!”
“想起我惨死的爹娘,我怎么开心的起来!唉,这都是我的命!走,大哥他们在等着你。”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赵公子忙向大家问好:“大哥,罗姑娘,你们好!”他将手里的红布包袱放在桌子上。
柳玉梅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赵公子笑了笑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玉梅,你一定要收下。”
柳如烟微笑着看向两人,对赵公子道:“你太客气了,大哥也没有什么送给你,只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看到你们过的幸福,我当大哥的就放心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两枚小盒子,递到两个人手上“这是我在流云谷道观里求来的,就送给你们吧!它会庇佑你们吉祥平安。”
赵公子和柳玉梅双手接过,相视一笑,赵公子牵着柳玉梅的手,欢喜道:“谢谢大哥。”
柳如烟思索着道:“小妹随我们回一趟老家,去爹娘坟前祭拜,我答应你会送她回来的。”
赵公子笑了笑道:“大哥,罗姑娘,玉梅,你们路上多小心!”
老张嘴里叼着旱烟袋,走了过来,笑呵呵说道:“赵公子,你放心,玉梅的秉性我是知道的,她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和谐宽松的氛围似乎冲淡了离别的悲伤,大家就坐在庭院里,在阳光照耀的葡萄架下说这话儿。
柳如烟说道:“玉梅,你和赵公子有许多话说,这一走兴许要过段时日才能回来。你们说说心里话吧!”说完,招呼罗香雪向田野上走去。
院子里独留下柳玉梅和赵公子,老张见赵公子来了,也知趣的走开了,两个刚认识的年轻人就要分离,多留点时间给他们单独相处。
柳玉梅叫两个人走进晨曦中的田园,在田坎上采野花,玩水,在瓜藤架下凝望瓜果。
柳玉梅对赵公子说道:“赵大哥,我回趟老家,拜祭我爹娘,大哥和罗姐姐应该要回终南山。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赵公子平静地说道:“我会等你回来,我家中有老人需要照看,我不能陪你去,你们一路上多小心。”
他将桌上那个红布包袱交给柳玉梅,说道:“这是我的心意,你在路上拆开来看!”
柳玉梅满眼温柔地看着他,点点头道:“赵大哥,你是个好人,我得出你对我一片真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和叔叔婶婶多保重!”
“我一定等着你回来!你放心,张叔和婶子我会照顾他们的。”赵公子眼里充满了不舍,同时又有殷切的希望。
两个人谈话间,老张从房里走出来,后面张氏也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篮子鸡鸭蛋,刚出锅,热气腾腾的,老张说道:“梅儿,此去山高路远,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啊,这是你娘煮的白水蛋,你们带在路上吃!”
柳玉梅激动地看着老张和张氏,眼眶里泛着泪花,突然扑通跪在他们面前,失声叫道:“爹,娘,孩儿不敢忘记你们的养育之恩,梅儿回去拜祭亲生爹娘,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你们永远也是我的爹娘。”
老张和张氏连忙扶她起来,老张叹息道:“孩子,你这是干嘛呢?快起来,这是我们父女今生的缘分!我还等着看你成亲生子呢。”
玉梅道:“爹,梅儿感谢您的收留养育之恩,这么多年,你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我们日日夜夜的相处,早当你们是亲生爹娘。女儿一定会回来为二老养老送终的。”
老张早已老泪纵横,不住地点点头擦着泪水:“梅儿啊,有你这句话,我和你娘就算没白疼你!你们路上一定多加小心!”
张氏从里面隔间出来,对赵公子说道:“赵公子,你用茶,这边有些瓜果,也不知道你爱吃不爱吃?”她笑盈盈招呼赵公子。
“婶子,我爱吃,你快别忙活了,来歇歇!”赵公子道。
张氏说道:“今儿个,他们就要回去了,我给张罗张罗,准备点路上吃的用的。赵公子,你就放宽心,梅儿的品性我是知道的,这孩子知恩图报,也守诺言!她一定会回来的。”
赵公子微笑着看向柳玉梅,两个人的目光里全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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