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主任又好气又好笑，但也对她有了更深的忌惮，一晚上处理了三个人，还能谈笑风生，这心志比他都强百倍。
真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你想得挺美，还想住单间，我都没有！”
解主任笑骂了句，就打发她出去了。
唐念念起身到了门口，伸手要开门，解主任突兀地说了句：“去了广交会那儿，你可别给我惹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唐念念回了句，开门出去了。
她的原则一直没变，只要不来主动招惹她，她特别好相处。
解主任笑了笑，安了些心。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星期培训结束了，他们要出发去羊城了。
解主任带队，包了一节车厢，外商是另一节卧铺车厢，一行人坐上了去羊城的火车，而且都是硬座，只有外商是卧铺。
唐念念怨念极深，她想睡卧铺，现在是绿皮火车，沪城到羊城要坐两三天，一路坐过去，她屁股都要麻了。
“解叔，我自己出钱坐卧铺，行不？”
唐念念找到解主任，她不是不愿意吃苦，只是不想吃不必要的苦，明明可以睡卧铺，她为什么要坐几十个小时？
“小唐，你太缺乏集体主义精神了，大家一起出来，你不能搞个人化！”
解主任看出了唐念念的自由散漫，这姑娘样样都好，就是不合群。
“对，你说的都对，我就想睡卧铺！”
唐念念承认，她确实独来独往惯了，也不合群，可这和卧铺有什么关系？
她就只是想睡个踏实觉，怎么了？
解主任头有点疼，这丫头个性太强，本事当然也大的，就是不爱服管教，他得好好和这丫头说说。
他长篇大论地说了十几分钟，唐念念头都大了三圈，耳朵也嗡嗡的，怨气冲天地看着解主任，很实诚地说：“解叔，孙悟空亏得没拜你当师父，否则他不到西天，就得被念死了。”
“你要是我闺女，我早打你屁股了，老老实实回你座位，卧铺不可能。”
解主任板起了脸，语气很严肃。
如果是私人旅行，他肯定自掏腰包给这丫头买卧铺，但这次是公差，就不能搞特殊。
大家都坐硬座，比这丫头年纪大职位高的人，都在坐硬座，没有一声怨言，他要是给这丫头开了卧铺，怎么服众？
唐念念鼓了鼓腮帮子，怨念地朝他看了眼。
早知道她还不如自个先来羊城呢，省得受这份罪。
“看我也没用，回去吧！”
解主任又好气又好笑，挥了挥手，等唐念念走了后，他忍不住揉了揉后腰，说实话，坐这么久硬座，他这老腰也受不了了。
但国家现在经济困难，他们干部出行都是统一的硬座，没人睡奢侈的卧铺，他不能开这个先例。
唐念念回到座位后，没坐，她屁股都麻了，得站站。
“念念你躺着睡会儿。”
唐建树站了起来，周国庆和唐满铜也起了身，他们坐在三人座位上。
“不用，我站会儿。”
唐念念拒绝了，她得想个办法，合情合理地去睡卧铺，她又不是没钱，何必吃这个苦。
“念念！”
“师父！”
波娃和埃米尔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他们都睡在卧铺，埃米尔本来要上学，但他拿波娃打比方，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成功说服了父母，同意他来参加广交会了。
唐念念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念念，你去我那边住吧，我在那边不好玩。”波娃抱着她胳膊撒娇。
“你不和埃米尔玩？”唐念念问。
“不要，他好幼稚！”
波娃嫌弃地撇了下嘴，埃米尔连毛都没长齐，太幼稚了。
“你说谁幼稚呢？我都谈过三个女朋友了！”
埃米尔挺起胸膛，骄傲的表情很欠揍，波娃轻哼了声，一针见血地问：“你亲过嘴吗？”
“当然……”
埃米尔本来想说当然亲过，可在波娃湛蓝的眼睛注视下，后面的话说不出了，仿佛在这双美丽的眼睛下说谎，是件大逆不道的事，上帝决不会饶恕他的。
“反正我交过三个女朋友。”
埃米尔嘀咕了句。
波娃嗤了声，懒得理会这个幼稚鬼，依然冲唐念念撒娇，“念念，你去我那里住嘛，还有好多床位空着呢，我让叔叔去和列车员说。”
唐念念心思一动，问道：“空了很多床位？”
“对，有一节车厢都空着。”
唐念念扬起嘴角，她有办法了。
“帮我办件事……”
唐念念在波娃耳边嘱咐了几句，波娃使劲点头，“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周围的人都羡慕地看着她和两个外国小孩说话，看那样子，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就这么几分钟，大家对唐念念一行都不敢小觑了。
“小唐同志，你和外商认识？”
等波娃和埃米尔走了后，坐在旁边的一个男人，忍不住打听。
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听。
“有业务往来。”
唐念念言简意赅，不想和这些人多交谈。
她这次去广交会是赚外国人的钱，没必要浪费精力在国内厂家身上。
而且这些人趾高气昂的嘴脸，她也瞧不上眼。
“你们单位和外商已经谈业务了？这么快就开始了？”男人的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其他人的耳朵也竖得更尖了。
他们去广交会都有外汇任务，完不成任务要吃批评，这广交会还没开始呢，这个唐念念居然谈好业务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他们都是国营大厂，要是输给一家小小的村办企业，多丢脸啊！
唐念念朝他淡淡地看了眼，嘲讽问道：“没规定广交会以外的时间，不能和外商谈业务吧？”
“那倒没有，我就是问问，小唐同志，能不能传授些经验，我们也学习学习，都是为了国家的繁荣发展嘛，你说是不是？”
男人干笑了几声，还想打听得更深入些，他也是工艺品厂，前些年的外汇都不理想，想着能不能撬唐念念的墙角，把业务挖过来。
“想听经验？”
唐念念一眼看穿了男人的心思，算盘珠子都弹她脸上了。
男人使劲点头，心里窃喜，觉得唐念念还是太年轻，他几句好话就给哄了。
“你附耳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唐念念勾了勾手指，男人的喜悦都溢于言表了，半边身子都凑了过来，只听到耳边轻轻的声音：“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男人听不懂，因为唐念念说的是闽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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