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涵，你知道现任上海市市长是谁吗？”
邢骁霏摇摇头。
老岳父明显有点喝多了，通红着脸，摇头晃脑感叹：“你看看你看看，连你这样的果军少校军官，都不知道吴市长是谁！功劳全都被忘了啊。
吴铁城吴市长，那可是辛亥元老，常凯申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部下啊。当初常凯申统一华夏，最重要也是最后一块版图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邢骁霏老实地回答。
曾父一拍筷子：“是东北啊。就是吴铁城市长三次出使东北，用尽毕生所学、说尽无数好话，才成功换来张学良易帜。多么让人佩服啊！”
邢骁霏羞涩道：“岳父，这个我真不知道……还以为因为，委员长和少帅是拜把兄弟，所以才谈拢了呢。”
“糊涂，他们拜把子，那是中原大战之后的事了。”曾父颇为失望地摇头：博涵，你呀，政治道行实在有限。我们是一家人，我也不跟你说什么缔造新上海的空话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建新上海，也非一日之功。
我跟你说明白点，你岳父我在市府，其实就是为吴市长卖命，吴市长呢，就是为常凯申卖命。博涵你呀，是我的女婿，这点可得记清楚了，不能稀里糊涂的！”
邢骁霏乖乖受教，从此记住了自己在上海滩的归属山头。
曾父在家放松，有点喝过量了，发发着牢骚道：“可吴市长功劳再大也没有用啊，这租界的势力太大，水太深，里面吴市长惹不起的人也太多，别看是跟随中山先生的元老，在这些人的利益面前，那都不值一提……我看吴市长在上海，怕是也会无功而返喽。”
当晚，同样喝得酩酊大醉的翁婿两人各自呼呼大睡。
第二天邢骁霏起来一看，曾父已经跟没事人一样去市府上班了。倒也不禁暗暗佩服。
他也匆匆吃完饭，和雪怡道了别，就去赶往杭州的车，急赶忙赶赶上了下午第一班火车，这趟车回航校时，刚刚天色黄昏。
……
这趟火车，这个时间刚刚好，正好在贺五两口子那里蹭饭。一晃也是有半个月没见，嘻嘻哈哈地吃得高兴，心情轻松。
回到宿舍，却在信箱里看见好几张精美的英文请柬，都是罗兰度邀请他去做客的。有些已经过期了，有一张刚好是今天晚上，
邢骁霏心想，大概是罗兰度为那些贵重的礼物而投桃报李吧，不过这么多张，确实也蛮有诚意的。
他想了想决定赴约，因为是去老美那里，他也没穿军装，穿了一身西服，拿了一瓶洋酒过去。
罗兰度一家住的小楼，一点不比黄光锐的校长别墅逊色，在外面就听见里面肆无忌惮不怕吵着人的音乐，还有十分快活的谈笑声。
邢骁霏叩门，一个穿着华夏粉红色旗袍，大高个美国女人来开门。
“我是邢骁霏，罗兰度教官请我来。”邢骁霏自我介绍道，并顺手把红酒递给女主人。
女人笑着说，“哦，你一定是邢吧，你好，我丈夫早跟我说你要来。”
“你好，罗兰度太太。我也很荣幸。”
从地位来说，这些美国人在航校真是独一档的超然存在。就像小余说的，他们是华夏教官的教官。虽然邢骁霏并不在意，但说句好听的话，能被美国教官邀请参加聚会，接触他们的圈子，对每个华夏教官都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
“请进，非常感谢你寄来的雪茄和酒，我在华夏见过的最好的礼物之一。”
“啊，不客气。”邢骁霏一边进，一边打量着里边的环境，进门之前，听闹腾以为是个挺大的聚会，进来才发现男男女女也就十来个人，不算多。
中心自然是美国人的头儿朱韦德上校，那个天生的领袖式人物。他和主人罗兰度，还有另外几个男人坐在那里喝着红酒，品着雪茄。
另一边是女人，老美教官们的家眷，穿得花枝招展，不停地咯咯笑，一个美国人典型的家庭式聚会。他好像是唯一的华夏人。
邢骁霏先朝朱韦德上校那边走去，说上校你好，朱伟德也矜持地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罗兰度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拉他在身边坐下，笑道：“我们正在说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华夏人的体质适不适合飞行。”
有个老美补刀道：“或者说得更具体一点，广东人的体质。”有人哈哈笑了起来。看来对一堆丙下的杰作非常得意。
邢骁霏憋着气没出声，直到罗兰度问：“邢，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邢骁霏沉吟一下，果断表态道，“华夏人，包括广东人的体质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广东很可能是华夏最善于飞行的省份之一，冯如先生杨仙逸先生，你们可能都听过他们的大名。
我们航校的黄光锐校长，用华夏第一部自产飞机带总统夫人飞行，而广东航校的胡汉贤校长，从辛亥革命一直飞到近五十岁，现在还在飞。”
几人听了表情惊愕，只有朱伟德平静道，“这几位我都知道，但据我了解，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在美洲学的飞行技术。”
啊，立刻有老美醒悟过来，道：“这么说，不是广东人的体质问题，而是广东的飞行教育有问题。”
罗兰度大手一挥，“肯定是不够严格。不够严格的航校和教官，是不可能带出优秀的飞行员的。”
邢骁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没有出声。听着几个人又是猛烈吐槽，一顿强悍无比输出，总之是美国人飞行技术天下第一，飞行培训天下第一，飞机制造技术也天下第一。
他后悔来了，纯粹浪费时间，给自己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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