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迁都之后，朝廷曾修葺过长安城墙。
吕布对此也很重视，掌权后征民夫再一次加固修补。
因此长安城墙很坚固。
张祯一手抚过冰凉的青石砖，心里想着反军虽也有云梯、冲车和抛石机，但数量不多，质量也很差，未必能将城墙砸倒。
朱儁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早已在城墙上层层布防。
二十架三弓床弩被均匀地安置在正对东方的垛口，其余垛口也配备了神臂弓或普通弓箭。
其后则是襄阳炮。
旁边已堆积了许多等待抛出的石块，这都是预备卫运上来的。
他们虽还未上战场，却也做了许多事。
“大人放心，反贼若想从此处破城，除非踏过我等的尸骨！”
这一段的防守小将名叫朱胜，乃是朱儁的堂侄孙。
一身白银盔甲，高大英武。
张祯：“朱小将军豪气干云，好男儿！”
朱胜一拱手，“大人谬赞！”
虽然这位小张大人年纪没他大，但他可不敢失礼。
如今的长安，也没人会觉得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郎。
似乎都默认她超脱于年龄、男女、世俗。
她就是她，独一无二的浮云道长张大人。
张祯勉强一笑，看向城墙之下。
为安全起见，长安只开城纳民五日，随后逃来的百姓，便安置在城外，搭了许多简陋的窝棚。
此时已绵延出几十里。
昨日报上来的人数，约有八万。
再加上城里的二三十万，理论上来说，可以和反军一战。
但那只是理论。
正如普通反军打不过官军，普通百姓也打不过反军，或者说，不敢打。
没上过战场的老百姓，面对战场上冲杀出来的兵将，天然就有一股胆怯。
历史上，这个时期常有屠城之举。
被屠之城，人数未必比破城而入的军队少，却还是只能被杀。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如果再给张祯三个月的时间，她有信心将普通百姓训练成半个士兵，然而她没有这个时间。
别说三个月，一个月都没有。
所以只能招安。
她已派人传出消息，欲与黑山军首领张燕、白波军首领郭太一谈。
消息中还有挑衅之语，张燕、郭太若是大男子主义者，就有可能中这激将法。
而以她的观察，这个时代的男人，没有大男子主义倾向的屈指可数。
只要他们肯谈，事情便成了三分。
张祯巡视完这一段城墙，又鼓励了守城的将士们，方才下楼回大将军府。
府里有人等着她，万霖。
张祯很是惊喜，“万将军，你回来了？！”
万霖面带风霜，嗓音低沉，“回来了！”
张祯惦着脚尖拍拍他的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万霖慢慢道，“前往华阴西原之前，张将军令我往西，追击窜过去的贼军！我，我后来才知晓，张将军被困西原！”
他想立时回军救援。
斥候却又传来京中急令，贼军大部逼近长安，所有在外官军即刻回师。
京城当然更重要，因而他率部回来了。
可张辽将军......
他的心情，张祯很懂，轻声道，“吉人自有天相，张将军定会平安归来！”
万霖眼睛一亮，“真的？”
张祯肯定地点头，“真的！”
万霖心里像放下块大石头，张大人是神仙弟子，她说张将军能平安归来，那就肯定能平安归来！
“张大人，我那儿有几名降军，想见一见你。”
“见我？何故？”
张祯的印象中，万霖是个有分寸的人，此刻肯为降军通传，定然有原因。
万霖：“有个叫王老四的说，他们在黑山军多年，对各首领脾性了如指掌。”
回长安的路上，听说了张大人想与贼军首领相谈，那王老四便毛遂自荐，说要为张大人分忧。
还说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听着有几分道理，便来跟张祯说。
“人在哪儿？传来！”
张祯正想找人了解一下张燕、郭太等人的性情，暗道这是想打瞌睡刚好送来枕头。
王老四、陈瓜、丁牛、金二豹四人正在门房候着呢，听人来传，赶紧跟上。
到了中堂，见一女子身着朝服，高坐主位，万将军侍立一旁，便知这是张大人，不敢多看，齐齐低头施礼。
张祯：“免礼，坐！”
“谢张大人！”
四人拘谨地坐到下首右侧。
张祯奇怪地看万霖一眼，“万将军，你也请坐！”
本来坐得好好的，这四人进屋前，他忽然起身站到她身旁。
——莫非是想给她壮声威？
想得还挺周到。
万霖抱拳，“诺！”
坐到她下首左侧。
张祯看向王老四等人，微笑道，“听说尔等愿助朝廷？”
“愿！”
王老四等人小声道。
他们从来没有到过这样好的屋子，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官。
就算张大人是女郎，那官位可是实打实的。
门外还有甲胄森严的侍卫，若是说错话，只怕当场就被打杀了。
王老四也佩服自己的胆子。
他怎么就敢提出面见张大人呢？
真是脑子一热，行事就冲动了。
再来一次，他未必还敢。
张祯：“为何？”
丁牛、金二豹太过紧张，说不出话。
王老四自诩见过世面，这时也结结巴巴，“因为，因为庄稼长得好，百姓，百姓没饿死。”
跟着万霖转战一路，他才知道，关中百姓有多让人羡慕。
不但有课农司教种田，还有官军清剿盗匪，最重要的是税赋收得少，遇上灾祸有赈济！
去年冬天那么冷，居然没死多少人！
以往他们在冀州与袁绍作战时，常有百姓痛骂袁军，甚至掩护他们行踪。
但在关中，百姓一心向着官军、向着朝廷，被痛骂的是他们义军！
王老四心里有很多话，可他不会说。
陈瓜暗想真是上不得台面，不是想往上爬么？现在倒怯了。
朗声道，“回张大人，这位王四哥原是一名农夫，见关中百姓安乐，宛如盛世，便知朝廷清明，心生向往，带着我等主动归降！我等愿尽绵薄之力，早日平息战乱，复关中太平！”
这一番话说完，王老四、丁牛、金二豹全都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你小子，看不出来啊！
陈瓜抛给他们一个得意的眼神，叫你们小看我，这会儿知道我的厉害了罢？
张祯笑道，“王壮士，是这样么？”
王老四忙道，“正是，正是！陈瓜所言，正是小人心中所想！”
张祯：“以你来看，如你这般想的，多么？”
王老四：“多，肯定很多！”
张祯又看陈瓜，这个瘦竹竿似的少年，面上有些倔强之色，似乎与另外三个不同。
“你呢？也是这般想？”
陈瓜踌躇片刻，道，“本来不是，如今是了。”
张祯：“哦，为何？”
原因很多，陈瓜只捡最主要的说，“因为，这儿的官军，还有朝廷，比我想像中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但以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苍天似乎被神仙弟子救活了。
黄天也就立不起来。
“如此甚好！”
张祯又多了几分底气。
像王老四、陈瓜这样的反军只要有五分之一，招安就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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