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说我张发财在村里兼并土地，还霸占了所有的渔业交易？”
张发财喝了一口腊八粥，然后用秀锦擦了擦嘴唇，姿态优雅。
“应该说，他们说的这些，大多都是真的。”
张发财带着一丝嘲弄道：“我并不避讳承认自己是个恶人，没错，对脚趾湾的人来说，我确确实实算的上是个恶人。”
“我兼并他们的土地，让他们想种粮食，只能来给我为奴为婢；我霸占渔业交易，强行用低廉的价格购买他们每天的渔获，让他们辛苦一天，所得却连养活一家人都困难。”
“我知道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恨我，事实上，我就是要让他们恨我！”
“他们越是恨我，就越是让我感到愉悦，哈哈哈——”
狂笑了一阵，张发财才面无表情道：“可能他们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对我们家做过的事，甚至对那些年轻人来说，压根就不知道有过这样的事情。”
“但我没有忘记。”
“所以前几年一回到村里，我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折磨他们，而效果也还不错。”
看着张发财病态的神情，林图突然想到一点，张发财这么说，多半是不允许脚趾湾有人过的富裕的，那么客栈、酒楼、食铺这些场所，背后多半都有他的影子。
所以自己第一天在遇到那三个老头的食铺吃饭时，当时的情况多半当天就传到了张发财耳里，所以他才怀疑是自己救的霍青！
而那个食铺的老板娘，未必没有可能是张发财的耳目。
想到这，林图陡然一寒，也幸亏他够谨慎，要是在那时候流露出对张发财的敌意，说不定自己就麻烦了。
在林图胡思乱想额时候，张发财突然感叹道：“林少侠你知道吗？刚才我跟你说的这些，几乎没跟别人说过，包括我的那些手下。”
林图好奇道：“哦，这是为何？”
张发财直直地看着林图，直看的他头皮发麻，才诡异一笑道：“因为我看的出来，你是个聪明人。”
“有时候，聪明人比蠢人难对付，但也有的时候，聪明人反倒比蠢人要好对付的多！”
林图不解：“这是何意？”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说不定到时你还会感谢我，哈哈——”
张发财哈哈一笑，端着碗开始往回走去，临走时提醒道：“林少侠，这海上风大浪大，站在船沿的时候，切记要小心，大海可是会吃人的。”
看着张发财越走越远的身影，林图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一连三天过去，都是风平浪静，船行进的不算快，但林图却发觉船上的人大多很愉悦。
他找个人问了下，结果那人理所当然道：“我为什么心情不错？这风平浪静的，还不值得高兴吗？”
当时林图不是很理解，结果等到了晚上，林图就彻底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那会他原本在睡觉，结果睡着睡着，林图就发觉自己被从床上甩了下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谁袭击了自己，等清醒过来后，他才发觉整艘船都在晃，而且是剧烈地摇晃！
这让林图想起了小时候遇到过的那次地震，那时他也是在睡觉，然后突然被摇醒了，再然后就是父亲冲进来，将他抱到了屋外。
那会他还懵懵懂懂的，甚至觉得挺有趣，因为整村的人都在大喊大叫，鸡飞狗跳的。
那时候父亲告诉他，这叫地震，一旦遇到地震，一定要躲到宽敞的地方，以免被倒塌的东西砸到。
林图觉得现在也像是地震，甚至比他经历的那次地震还要晃数倍！
遇到地震可以躲到宽敞的地方，那在海上呢？现在他该躲到哪里？
房间外也有一堆人在大呼小叫，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发现不少人匆匆忙忙地在楼梯间跑上跑下。
林图拉过一人，冲他大声道：“我能帮什么忙？！”
他没想过置身事外，在大海上想着置身事外，那是在找死。
那人意外地看了林图一眼，道：“要想帮忙，你就跟我来！”
说着，他已经急匆匆沿着楼梯往下跑，林图见状连忙跟上。
跟着这个人，林图还是第一次进入到下面的船舱。
林图不知道自己是住在第几层，等他往下一层，见到的是大通铺一样的船舱，这里显然是水手们住的地方。
再往下一层，林图见到了大量的铁笼子，不过这些铁笼子都是空的。
再往下一层，林图估摸着这里是库房，因为有不少木桶、木箱、麻袋被甩到了过道上。
再往下一层，林图见到了水车一样的构造，但明显又不是水车；还有长长的、足够让十数人摇动的划桨，不过现在却没人在划。
不过林图前面那人依旧未停下，他还在往下，接着林图跟着他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空仓。
这个空仓插着不少管道，都是斜着向上的，让他震惊的是，这些管道竟然被打开了，一个个正在哗啦哗啦地往船舱里灌水。
这不禁让林图大为震惊，以为是船体漏水了，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要去将这些管道堵上时，先前将他带进这里的人，竟然去将一个并未漏水的管道，也给打开了。
林图对此十分震惊，完全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并没有冲动，只要这些人不是想自杀，那么以他们丰富的经验，肯定是在做正确的选择。
于是林图耐心地等着，眼睁睁地看着灌进船舱的水越来越多，甚至很快就到了肚脐的位置。
快到胸口处时，将林图带进船舱的那个人大喝道：“快，将这些管道都关上！”
说着，他一把拉过管道处的一个把手，往下一拉，那个管道瞬间就被横切的铁板给堵上了。
很快，管道一个接着一个被堵上，船舱里的水总算不往上涨了，这种变化让林图感到心安。
就在这时候，有人一声大叫道：“不好！”
林图转头看过去，见到有一条管道，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原本用来堵水的铁板，竟然被冲开了，并且一下就被冲到了海水里。
林图神色一变，立马就潜进了水里，找了一阵，总算找到那块铁板后，当即快速朝着那个管道游过去，等他站起来时，船舱里的海水已经涨到了他嘴巴的位置。
林图举着铁板往上一推，却险些被海水冲开，好在他力气惊人，身具一牛之力，只见他死死咬着牙，总算慢慢将海水给堵住了。
不过这样他肯定没法坚持太久的，见有些人竟然在发愣，他不禁冲着其他人大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拿工具来！”
在他的大喝下，总算有人反应了过来，快速找来了铁锤和铁钉，然后“砰砰”地将这块铁板给钉死了。
等钉铁钉的人示意林图可以松手后，林图尝试将手松开，发现确实已经稳固后，这才松了口气。
林图慢悠悠地游到楼梯处，等他走出船舱，他发觉自己的两条手臂像是断了一样，抬都抬不起来了。
其他水手围了过来，对于林图刚才能在危急时刻站出来，并且成功挡住了海水灌入，都是大为感激。
“兄弟，好样的！”
“兄弟力气不小啊，怕是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就在林图应付水手们的热情时，张发财竟然进来了，此时他的脸色相当难看，不过在见到林图时，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拍着林图的肩膀道：“这次多亏你了，好样的。”
说完，他冷冷冲着四周的一众水手道：“今天是谁负责检查船舱的，一会自己去领二十鞭子！”
人群中一个水手面色苍白道：“是，管事！”
林图注意到，水手管张发财叫管事，可见张发财多半不是这条黑船真正的拥有者。
林图跟着张发财缓慢地往上层船舱走去，他注意到，此时船体虽然还在晃，但是晃动的幅度明显已经降低了不少。
难道是先前灌注进船舱的那些海水的效果？
林图想不到有别的原因，暂时只能这么猜测。不过他实在好奇，为何往船舱里灌水后，船就不那么晃了？
回到林图居住的那层船舱后，张发财转头对他道：“我看你的手，估计要好一阵子使不上劲了，你就好好待在房间里休息吧。”
“现在风大浪大，切记不要到甲板上去，那很危险。”
说着，他便转身离去了。
虽然张发财让他不要到甲板上去，但林图却注意到，张发财自己却正在往甲板上走。
林图听从了张发财的建议，回到房间后，他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来到窗边，静静看着窗外。
他的房间虽然小，但却还是有窗的。平常除了在甲板上眺望大海，林图有时候也会从这里看海。
林图并没有将窗户打开，毕竟都知道现在风大浪大了。
透过窗户的缝隙，林图朝大海望去，只见前几天还平平静静的海面，此时却像是发狂了一般，掀起一阵又一阵高高的巨浪，巨大的浪涛声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厮杀。
而此时又是晚上，看着简直像是有无数鬼怪在嚎叫，在起舞。
这就是大海吗？时而平静，时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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