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呼唤却什么都没能改变。
我只能看着他就那么陷在沉睡的我怀里哭泣。
像只走投无路的困兽。
曾经无所不能的神明，如今也只是面对离别无能为力的普通人。
那个情绪从不外露的潜行者，那个冰冷的死神。
他再一次为了所爱，心甘情愿地走下神坛，泯灭于寂寂无闻的众生。
看着他崩溃痛哭，看着他重新收敛情绪，小心翼翼地为我擦拭身体。
看着他对着我一身的痕迹发呆。
我不知道他那颗看似聪明，实则固执偏激的小脑瓜，如今又在想着什么。
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吧？
将一切都整理好后，祁煜走到窗边，迟疑了几次都没跳下去。
我看着他对着月亮叹气，又于月光的阴影中，看向我的神情满是留恋。
他似乎在心底里反复地拉扯着。
最终……他还是起身回到床边，将熟睡的我小心地抱起。
在绿洲醒来的时候，与公主殿下的适应良好相比，祁煜的古怪却是显而易见的。
他总是会突然发呆出神，悄悄地沉默。
又在公主殿下睡着后，盯着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而他在看着心上人，我也在看着心上人。
将他所看到的一切尽收眼底，也跟着他发现了许多与我所知的过去完全不同的事情。
原来他在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情。
原来利莫里亚人已经被逼至了这样的境地……
安蒙老了很多，曾经睿智和蔼的面庞被沧桑和怀疑所取代，他看向人类的时候，眼中满是不甘和仇恨。
三万年……
在那漆黑的地底，我没想过，一时的决定会造就这样的后果。
是我……对不起他们。
可这笔账却算在了人类头上。
不过，人类也确实不无辜，贪婪的欲望所造成的后果，与如今的EVER没什么不同。
甚至在坎贝尔执政期间，该发生的一切也没有改变什么。
无非是曾经的国王支持，而如今的国王在稳定朝政的前提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敲打，让事情没法再肆无忌惮地进行。
但总归，迫害与被迫害之间的关系，从未改变过。
这么一想，当初作为人类的我被祁煜带回利莫里亚时，可以算得上是优待了！
难道，真的是天生的本质不同吗？
可看起来，如今的利莫里亚人却好似已经疯魔了。
祁煜被逼成这样，是因为我吗？
海神书的预言，转轮改写的命运……
呵，还真像命运与我们开的玩笑呢！
“我唯一能想到，会令我绝望的事……”
“是什么？”
“你变心了！”
“……我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我不担心！”
“那如果……有一天，是你不爱我了呢？”
“我也不会！”
当时的画面和誓言还历历在目，可故事的走向似乎还是向着那个不可转变的未来而去。
跟着他到处转悠的时间里，我看着他的火焰一点一点失去活性，也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看着过去的自己一点一点地猜测着与他有关的可能性，我顺着时间线，又见到了那幅画作。
【遇见你】
是祁煜起的名字吗？
当时他画这幅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无尽的海域里，因为遇见你，所以星河绽放在了漆黑的海底。
这幅画，就像我们两个人的相遇，倒是很符合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坎贝尔会将这幅他曾经买走的画，又送回我手里……
“这次，要去很远的地方么？”
“应该算是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
“是哪里？”
看着曾经的自己一脸天真，但我的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
哪里？当然是……那片埋葬着海神书的过去。
“海洋已经干涸了三万年，利莫里亚人真正想做的，只有一件事而已。”
“唤醒海洋，回到故乡。”
当祁煜的声音再次响起，也随之唤回了我飘远的思绪。
“到了。”
“……这里是？！”
“歌岛。”
“祁煜，我觉得……我好像来过这个地方。”
我当然来过这里，甚至，可以说……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当曾经的记忆随着我的到来而再次被唤醒，公主殿下慌不择路地找寻。
记载预言的石板再次出现，无数次的轮回的画面，零零散散地浮现。
“如果不拿回海神之心，火种就会熄灭，海神将永远长眠?…”
“原来，你真的是给了我这颗心的神明。”
看着一切与过去重叠，所以这一次，你还是执意要抹掉与我的过去吗？
“利莫里亚人的故事，必须由利莫里亚人自己来改写。”
祁煜看向我的神情，明明那么痛那么窒息！
可他所做的还是如同曾经的每一世那般……
飞蛾扑火！
“……再见了，海神的新娘。”
祁煜的声音很低、很轻，像微醺的晚风。
随着我软倒在祁煜的怀里，安蒙才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做了。”
与祁煜的沉默不同，安蒙的眼中满是不赞同。
“既然你看见了，就该知道，成为祭品，本就是她的宿命。”
“……你回去吧，唤醒仪式还需要准备很多。”
“祁煜，你已经是末代海神了，如果这是你最后的一世……”
“不管几次，我的选择都不会变。”
“唉……”
所以，不只是我看见了，他也看见了……
难怪，他会改写梦境，让我与他之间产生怀疑的缝隙。
但大概聪明如你也没想到吧，在上一世，你献祭之后，我会通过梦境想起过去。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痛苦又孤单地活下去了！
“公主殿下，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当你不记得我的时候，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心如刀绞。”
“我在王城里看了你很久，我一直都觉得你不是她，甚至……也想过，要不要真的照预言说的去做。”
“可……没想到，我们还是相爱了。”
听着心爱的傻瓜的独白，我漂浮在他身旁，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一次次走向万劫不复。”
“我实在……是一个很差劲的神明吧。连最虔诚的信徒都庇护不住……”
“别生气了，这是最后一次，原谅我的任性。”
当镌刻利莫里亚未来的石板再次被黄沙掩埋。
祁煜抱着我，重新上路。
满月在身后，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着自己沉默的爱人，心中不知道第几次叹息。
可是祁煜，这一次你怀里抱着的，不再只是甘心献祭的信徒，而是手握改变未来可能性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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