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这个季节，气候凉爽，特别是入夜不盖被子还有点凉。
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程东方今晚松懈下来......
大学毕业，他们上的野鸡大学更不好就业，他不能回家，王晓结婚了，自己没有一点希望了，娥子给他写了好几封信他都没有回，他就想失踪。
他去了认识的一个老板那开车，最终还是自己学的驾照有了作用，还有就是他身高马大的体魄有了作用，跑运输，长途工资更高。
他不知道危险也伴随着而来，到处都在修路，到处都是关卡！有政府明着收费的、也有那些乡村道拦根木头偷着收费的。
这时候他才知道老板为什么看中自己，他的大体格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
这天他一个人开着运输车，今天拉了满满一车的水果要送到下一个大城市里。他像从前一样走到这里就拐到了乡道上，他要绕过前面这个村子，就错过了高速路上的收费站，可以省点钱买路钱，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很多次。
冬季下午的太阳很暖，远远的他看见进村的村道口一根栏杆挡住了他的去路。
没办法，他停下来，两三个结实的男人过来，
程东方从车里探出脑袋问道：“你们这是干嘛？”
几个人听出他是外地人，“收费，”一个男人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收费”两个大字，黑黑的字体就像三年级的小学生写的一样。
程东方知道自己这次是碰到了路霸了，“你们乱设卡子，国家允许了吗？”
一个男人大声说：“我们是乡政府的，你说国家允许了没有？”
另一个男人跟着说：“你下来，把费交了就可以过去了，”
程东方知道他一个人横不起来，于是下了车，他高大的体格还是让那几个男人缩了下身子，
一个男人从一个黑色的包里拿出一个收据本子，他在本子上快速的写下三百元整，撕下来递给程东方，嘴里还说：“不贵，你这样的大车从收费站走得收你四百。”
“你说啥？三百？我过收费站也才一百多，你就翻倍了，”程东方的声音很大，他没有掏钱，
“你别不要脸，你开那么大的车，我们才收你三百，快点给钱，不给钱不许走，”
程东方一听他这样说也被激怒了，“你们他妈的饿疯了啊！没他妈见过钱吗，拦路抢劫啊！老子今天就不给了，”
他说着就回身准备上车，可是这会儿，冲出一个人，拉住他不让他走，
“你妈的，你他妈的骂骂唧唧骂谁啊！老子就拦路抢劫了，你他妈操我啊！”
程东方本就有蛮劲的，他这样拉扯，程东方纹丝不动，另一个男人看见也跑过来挡住他的路，
程东方气坏了，他一甩胳膊，那个拉他的人被甩到一边踉跄了几步，等他站稳，
“兔崽子，你还打人啊！来人啊！这里有不交费，还打人的啦！快来人啊！”那个男人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忽然，从村子里又跑出来五六个男人来，程东方怕被人围攻，赶紧往车跟前跑，可是一个男人跑在他身后，忽然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
程东方什么也没考虑也没想，回身就给他一拳，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狠狠一拳，那男人，“嗷嗷，”鬼叫起来，
程东方是上不了车了，他被多少人围攻自己也看不清了，反正乱哄哄的一大群人围着他。
开始他还能跟人拳打脚踢一会儿，后来他就剩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挨打，然后他被人推倒了，他倒卧在地上蜷缩着，偌大的身体像个虾米，那些人一个劲的在打他，一脚一拳，嘴里还骂着污秽的语言，有些话他也听不懂，头疼、肩疼、腰疼、腿疼。
一股咸咸的味道进了他的嘴里，鼻子流血了，眼睛肿了看不见了，一切变得模糊。
他听见有人喊，“别打了，别打死了，”
这一瞬间他倒真希望他们把他打死，可那个时候他好像看见了王晓站在那笑他，
“瞧你，笨死了，你起来啊！”
他嘴里流出了血，“王晓，我要死了，你别走，你等我，”
.......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在医院里躺着，被人打的鼻青脸肿，这帮人手下留情了，给他留了一条命，他的肝脏差点被打爆。
老板还算有人情味，帮他上告了，那些人不想坐牢就赔钱，程东方不想上他们坐牢，不是程东方境界高，而是他们坐了牢自己什么也得不到，于是程东方得到了一笔补偿款。
老板这会儿不敢说辞退他，可老板也不会养个废人，开车他一会半会儿是开不成，程东方心里早就有小九九，
“老板，我知道你这里不养废人，可我毕竟是在你这里受伤的，按道理，你得养着我，可咱也不是那赖子，你有运输队，肯定跟卖车的认识，”
老板盯着他，“你要买车？你现在这样开不了车啊！”
“我不是买车，我是想卖车去，你介绍我去卖车，”程东方早就打听到了，老板的亲戚就是开车行倒卖各种车辆的。
老板看着脸、眼睛还是乌青乌青的程东方，躺在病床上，床都显得小，
“那你还得休息至少一个月，这样，等你出院，就去我亲戚那，说实话，他那，我也是股东，可以说上话，我呢，给你开半年的工资，咱们还是有情义的，以后你有事，还来找我。”
老板的心思程东方知道，他是想甩掉自己，毕竟自己是在他的运输公司出的事，他要担责任，他介绍自己去卖车，可以算是甩掉了一个包袱。
在这样的地方，程东方不想得罪他，他能帮到自己，何乐而不为？
卖车提成，卖车提成，对程东方来说，诱惑很大。
他变了，狡猾、奸猾、市侩，诡计多端，同时他也豪爽、大度、充满善良之心。
他跟汽车结下了不解之缘，研究汽车基本性能结构、底盘功能、转向系统、制动系统等等，他把自己卖的车的动力系统结构讲的头头是道。
那会儿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年轻的稚嫩气，可以说能够游刃有余的盘亘在一些有钱人中间。他是打篮球的，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打篮球，单位老板为了让员工有更好的体能，让他组建了一个篮球队，男男女女跟着他一起拉练。
几年下来，他的提成最多。
有一天，妈妈哭着让他回去，说自己快要死了，小儿子在外漂泊让她不得安宁，噩梦连连。
他想他该回去了，哥哥姐姐也劝他，让他回去同样可以卖车，自己当老板，这个念头一下跃然到了脑海里，自己当老板。
走的时候老板还舍不得，强力挽留他，甚至还把自己的外甥介绍给他。他拒绝了，他什么都没有，他要去闯自己的世界，他们那个四人帮他想去找她们回来，自己在临死之前看见王晓，她就是来拉他的，不让他去鬼门关报到。
王晓成了他人生的一个执念。
没想到的就是，那三个人在等他回来，她们没变，还是那一群单纯的没有杂念的好朋友。
他发誓要好好维护自己心里最纯真的东西。
大家都想探究他哪来的钱开车行？
他没说过，从没说过，就是父母和自家兄弟姐妹他也没说过，他是用命换来的，他觉得很耻辱。即使他后来靠着自己的一张嘴成为了好的推销员，可他还是觉得最初的自己很耻辱。
昨晚程东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自己不停的在奔跑，到处藏匿，好像有人在追赶他，黑暗中的自己被人一会儿在山洞里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一会儿又被人追赶着在丛林里漫无目的踉踉跄跄的爬行，他看不清谁在打他也看不清谁在追赶他。
梦里醒来，他满头的大汗，他，没有开灯，起身来到了客厅里站在中间，窗外月光从纱帘穿过来，影影卓卓的沙发和靠墙的一排柜子在暗影显得孤单无助。
一家三口一人睡一间屋子。
走进餐厅，开水壶里有水，茶壶里泡的茶还在，他也不管什么隔夜茶不能喝，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咕嘟咕嘟饮牛一般灌进肚子里。
今天他没喝多少酒，有娥子他们几个撑场子，他还算很轻松。
一大杯水灌进去，刚才又是被噩梦吵醒，这会儿他也没睡意。
黑暗中，程东方来到客厅，摸索到烟和打火机，又来到餐厅，他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叼起烟点上，烟圈从嘴里吐出来，他数着一个圈一个圈，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复制着昨天剪彩落成典礼的点点滴滴，自己都说了什么话，那些领导们又说了什么话！
“你怎么不睡觉，”
忽然，老婆姚瑶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程东方吓了一跳，他没有转脸，心里平静了下，
“我睡醒了，”他不想对老婆说自己做了个噩梦。
“你不睡，别人还要睡，你在这里吞云吐雾，我们还怎么睡？”
程东方懒得跟老婆在说话，餐厅离卧室远，他是刻意到餐厅来吸烟。
老婆那个房间有个卫生间的，出来就是挑事来的。
姚瑶看程东方不理自己，她也来到餐厅，穿着一袭吊带长睡裙的姚瑶坐到程东方对面坐下，她转身在墙上按了下，灯亮了。
姚瑶很漂亮，要不是因为姚瑶长得漂亮，程东方不会娶她，姚瑶比不过娥子，娥子那种异域之美在汉族人里很少见，现在又多了书香气，很是典雅。但是要比王晓年轻漂亮，王晓经历了失去孩子和再不能生育这么多事，肤色已经不像年轻那会儿白皙透红。
“关上灯，”程东方小小的吼了一声。
姚瑶嘴里嘟囔，“黑黢黢的，发神经啊！”不过她还是又把灯关了。
程东方怕自己在灯光下会管不住自己发起火来，自己创办公司，盖楼房，那么大一件事，老婆却毫不在意。
程东方又吸了一口，黑暗中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里。
“你干嘛？用完了，你就不理人了？”姚瑶气愤了，自己想陪他坐一会，他都不乐意。
“什么叫用完了？那不是你应该的吗？”
姚瑶也站起来，“我应该？我这个老板娘混的还不如那几个女人红火呢！”
“你少说些没用的，你不好，你的店谁给你开的？你还要混的多好才满足？”
“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那是我应得的，”姚瑶大声吵起来。
“应得的？哪有随便应得的东西？你是我儿子的妈，所以我才纵容你，你不要大半夜的在这里胡说八道，”他说着进了自己屋子里。
姚瑶撵到门口，“你还知道我是你儿子的妈啊！那你给我二十万，我这个你儿子的妈，你的老婆，我的店要进新货，需要钱，你给我。”
程东方忽然笑了，这是以为自己有多少钱，张口就是二十万？他想到前不久给那三个女人股票的时候，三个人都推辞不要，特别是王晓，说死不要，还是自己用三寸不烂之舌说了好半天才松口接受。
本已走到床边的程东方又拐了回来，站在门口，他的身高马上就要顶到了门框，暗影中，他嘴角上扬，一副嘲笑，
“你可真行，张口就要二十万，我开银行吗？就算我开银行那钱也不是我的啊！公司运作不要钱吗？你有本事给我找来一百万，我给你二十万抽成，找不来免开尊口。”
说完他把门狠狠一甩，“咣当”门在里面锁上了。
站在外面的姚瑶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她没想要钱，就是话赶话，她快速的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她不想在程东方的门口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姚瑶坐在床边，任眼泪爬满她的脸颊，这样的日子自己还要过多久？
她知道程东方心里肯定是激动的，她的心里也激动，毕竟儿子长大了不是车行老板而是公司老总，面子不知高了多少倍。
可是她又看不惯程东方情愿一个人孤坐抽烟都不喜欢自己在一边陪着，她就是很气愤，昨天那几个女人虽然在自己面前没有多张扬，还是很给自己这个老板娘面子的，那个王晓虽不怎么搭理自己，可是也没有像平时那样高高在上的样子。
姚瑶转身爬到了被子上，她强压住自己呜咽的声音，过去自己哭哭闹闹程东方还会哄哄自己，现在他都当没看见没听见。
她的心口撕扯着，难忍的悲还是让她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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