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天，难得周末休息，贺春如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起床。
出了卧室，发现闺女的房间门已经打开，屋里没人，床铺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应该是已经去上班了。
想到今天周末，生怕市场的新鲜蔬菜被抢完了，贺春如洗完脸便提着菜篮子匆匆出了门。
春井坊农贸市场是附近最大的菜市场，每天从凌晨三四点就有不少运输蔬菜的车停在市场里卸货。
凌晨五六点是各个蔬菜门市部来此运货的时间，再迟点就有市民来市场买菜了。
今天是周末，国营农贸市场的人头攒动，还没有进市场，在门口就发现路边摆了不少蔬菜摊。
这些摊位都是附近村子的村民摸黑挑上来的菜。
菜都是他们自留地里种的，家里吃不完的菜为了换个油盐钱便挑到城里来卖。
“哎哟，怎么还有小河虾？”
“同志，小河虾怎么卖？”
两声询问声同时响起。
贺春如侧头看向来人，意外的发现这人她认识，两人还有点亲戚关系。
“亲家婶子，你怎么有时间来市场买菜？平时你帮弟妹带孩子，家里不是有保姆买菜吗？”
“哎呀，原来是亲家大嫂啊，你也来买菜？”刘小娥也惊讶的发现刚才和她一起看中小河虾的人是顾久的大嫂。
贺春如解释道：“对，今天周末休息，过来买点菜准备自己在家做饭吃。”
“今天周末，九哥儿他们两口子在家，孩子便交给他们自己带。听说这个菜市场是附近最大的菜市场，便趁着有时间过来转转。”
刘小娥似乎想到什么，问道：“亲家大嫂，你们平时都不在家做饭，吃单位的食堂？”
“平时没时间做饭，这不就在食堂里对付一顿。”
贺春如没说的是，以前住在老宅，家里基本的家务活都不用干，饭菜更有保姆做。
现在搬出来了，买菜做饭洗衣搞卫生都要自己亲历亲为，事情太过繁琐，太占用她的休息时间。
平时上班根本就不想去操持。
刘小娥点了点头：“上班忙，顾不上家里很正常。”
随即又问道：“你家老大结婚了之后，没和你们住在一起吧？”
提及顾佑涛，贺春如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没住在一起，他们两口子结婚后就一直住在单位宿舍。当初只是生孩子时我去照顾了月子。”
“难怪，年轻人不会过日子，身边没有老人操持就是不行。”刘小娥惋惜的摇了摇头。
看她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贺春如心里咯噔一下，“亲家婶子，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老大他们两口子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刘小娥一脸难色，这事她不好开口，想蹲下身子选河虾。
只是顾春如的心已经提了起来，怎么可能不弄清楚。
她一把扶住她，把人拖到路边人少的地方，“亲家婶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你这吞吞吐吐的弄得我心都提了起来，忽上忽下的怪难受的。”
刘小娥面露为难，左右看了看路过的路人，弄得像是想逃跑一样，“这话并不应该我说，亲家大嫂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贺春如伸手拽住她的衣袖，急了，催促道：“哎呀，亲家婶子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这样弄得我心脏都受不了了。”
刘小娥见跑不了了，咬咬牙，把顾佑涛数次找顾久借钱的事说，尤其是昨晚的事，为了丈母娘过生日，居然借钱去送礼，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嘛。
“亲家大嫂，我觉得你就不该让他们两个小年轻住在外面。两人太年轻手头太松，有点钱也存不住，月月花光，现在有了家庭和孩子，一家人的吃穿，人情往来也是不小的一笔钱。他们但凡有事就想着借钱，长期以往这也不是事啊。”
这话如一巴掌扇在了贺春如的脸上，脸上颜色乍青乍红。
她这辈子好面子，事事好强，结果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简直气死她了。
“这两个死孩子一点也不省心，亲家婶子让你见笑了。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两口子都领着工资，手头里居然没有一点存款，这样吧......”
贺春如从口袋里掏了掏，出来买菜，口袋里没兜多少钱，“钱不够，亲家婶子，麻烦你告诉一声九哥儿，就说我下午把老大借他的钱送过去。
以后我家老大两口子再去他那儿借钱，别借给他了。既然他当初结婚不让我们操心，对象也是自己选的，婚后过成什么样都是他自找的，没钱也跟我受着！”
“亲家大嫂，你千万别误会，今天跟你说起这事，是让你管管他们两个小年轻，我可没有催你还钱的意思。这事要是让九哥儿知道了，他还不误会是我在离间你们亲戚间的关系啊。”
“我真是好心告诉你，怕他们年轻人手头太松，真没有其他意思。”
刘小娥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让贺春如心里的那点疑虑打消了。
看来这位亲家婶子应该就是农村妇女嘴碎而已，没有其他意思，更不是林舒授意她过来和她偶遇的。
“我知道，不过这事我还是要谢谢你给我透了点风声。”
贺春如把路边的小河虾全买下了，想送给刘小娥带回家。
刘小娥怎么可能贪她的这一点小便宜，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最后两人一合计，把小河虾分成两份，她们俩一人一份，这才没有再客套。
刘小娥看着走进农贸市场的背影，低头看了眼手里提着的小河虾，笑着摇了摇头，便往家走。
今天之所以在这里遇上贺春如，并非偶遇，而是刘小娥特意在这里等她。
顾佑涛一有事不找亲生父母，总是找顾久，一两次林舒还能大度不计较。
如果以后但凡有事，他就来找顾久，贴钱又操心，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刘小娥怕顾久和林舒两口子之间产生嫌隙就不美了。
“妈，你去哪买回来的小河虾？”
林舒看到从外面回来的刘小娥，手里提了不少小河虾，看着挺新鲜。
刘小娥将小河虾放在厨房，洗了手出来没有看到顾久，便问：“女婿哪去了？”
“去公司了。”林舒随口答道，她似乎对小河虾更感兴趣，“妈，中午让陈姐把小河虾炸香，再放辣椒和豆豉一起炒来吃，非常下饭。”
“行，中午我让小陈安排，今天去菜市场转转，看到河虾我就知道你喜欢吃。”
刘小娥坐下陪着大宝二宝一起玩，似随意提起道：“今天在菜市场我遇到你大嫂了，她今天没上班正好在那儿买菜。”
“哦，今天周末，不用上班，她不买菜单位食堂也没开，想吃食堂都打不到饭。”林舒没有多想。
刘小娥知道这会儿顾久没在家，便小声的道：“今天我提了佑涛在你们这里借钱的事，她说下午过来还钱。”
说罢，刘小娥观察林舒的神情，见她面色平静，便问：“今天我多了嘴，你不会生气吗？”
林舒听了这话，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你这是维护我，我干嘛要对你生气？说了就说了吧，这事总有瞒不住的一天，大嫂提前知道也好，自己生的儿子不管，总不能一直让我们跟着操心。”
“你是我闺女，我自然知道你是向着我。我是怕女婿对此有意见，他不好对我发脾气，万一对你有意见怎么办？”
刘小娥心里有点担心，只不过担心的不多，要不然她也不会大清早的跑这一趟了。
“我是他的妻子，如果这点小事他都不站在我这边，那要他有什么用。”林舒安慰道：“你别担心，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刘小娥问道：“今早吃早饭时，我看你没和他说话，你们俩没冷战吧？”
说起这事，林舒一阵气苦：“我一个人冷战，他是半分没有感受到。”
“男人粗心，你这不明显的冷战，他粗枝大条的哪能感受得到。”刘小娥心下好笑。
想找个人生气，可惜另一个人没有感受，这气不白生了吗？
十二点不到，顾久从外面回来，人在楼下就闻到了香辣的香味。
从楼下上来，刚进门就问：“中午做了什么好菜，在楼下我就闻到了香辣的味道。”
刘小娥在客厅照看两个孩子，听到他的问话，笑道：“上午买了点河虾，让小陈用辣椒豆豉炒了出来，你说香不香？”
“这是道不错的下饭菜，中午我和岳父喝一盅。”
在餐厅里正找酒瓶的林大山听了他的话，哈哈笑道：“行，我正愁喝酒没有人陪。”
顾久从洗手间洗完手回来，抱起抱着他大腿不松的二宝，看了眼餐桌上摆上来的菜，“哇，今天还做了炖牛排。”
林大山笑着解释：“今天帮他们店里进食材，发现有牛排，我多买了两条排骨回来。”
菜全部端上桌，林舒抱起大宝，让刘小娥先吃饭，她来照顾两个孩子。
顾久帮林大山倒酒，“辛苦爸了。”
“一家人不用道谢。”林大山指了指那盘辣椒豆豉河虾，“这河虾今天是你妈意外遇上了，要不然，想吃还不定能吃到。”
顾久顺口问道：“这河虾妈在哪买的？”
刘小娥看了眼闺女，回道：“在春井坊那边买的，在那边农贸市场我还碰到了你大嫂。”
“今天周末，大嫂一定是去买菜自己做饭。”
刘小娥点头，用公筷给两个大男人每人夹了一块牛排骨：“对，她也是去那儿买菜的，今天河虾她也买了不少。我们俩好久没碰面，今天就多聊了几句，结果我一下子没把住嘴就把佑涛昨天借钱的事提了那么一嘴......”
顾久抬眸看向她，平静问道：“你提了一嘴，我大嫂怎么说？”
刘小娥打量顾久的面色，没看出生气的神色，“她说趁着今天不上班，下午过来找你还钱。”
不等顾久说话，林大山放下酒杯，严厉的批评道：“这事你跟亲家大嫂说什么？佑涛借的钱是佑涛借的，今天你跟亲家大嫂这么一说，她还以为你是去要账的。”
刘小娥嘴角一抽，她本来就是去要账，凭什么她的儿子，自己不操心让她们来操心。
不过，心里怎么想的，不能表现出来，嘴上自责道：“这事怪我，怪我没事多嘴，可能亲家大嫂真误会了，要不然也不会说下午来还钱。”
“你看看你，我是不是说你平时要管住自己的嘴，这下惹祸了吧。”林大山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这事让女婿难办了。
顾久怕两个老人自己先吵起来，忙劝道：“爸，您别说妈，这事本也是事实说了就说了吧。”
林大山顺势坐了回去，转头又语重深长的和顾久讲起道理来，“九哥儿，今天这事不出，我也准备和你说一说。你顾家是好事，好男儿就该顾家能扛事。但是吧，扛事也分什么事，你大侄子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找你借钱，你就应该拒绝。”
林大山端起杯，示意顾久也端起来，两人小心的碰了一下，接着道：“我让你拒绝并非让你不管家人，而是这种事你越是顾忌她，下次她会越没什么顾忌的。你们之间的情谊也会让这种永不休止的借货，弄得情谊淡了。毕竟情谊总有抵消的那一天。”
顾久本来一开始没怎么在意，听到后面脸上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爸，您说的没错，佑涛他们夫妻也该我大哥大嫂他们管管了。”
林大山瞥了眼妻女，哈哈笑道：“既然你想通了，我也就不担心了，咱爷俩接着喝酒。”
下午贺春如上门的时候，她从进门起就一直在注意观察林舒夫妻间的神色。
见他们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心里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有点不舒服。
“嫂子，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路过来，口渴了吧，来喝口茶。”林舒不知贺春如心里的那点自私想法，示意她喝茶。
贺春如笑了笑：“好，辛苦你了，你赶紧坐下我们妯娌好好说说话。”
说起顾佑涛总是来找他们借钱这事，其实其中有一些误会。
“佑涛那孩子不懂事，别看着他结婚当了父亲，但处理家事方面还有所欠缺。当初我和你们大哥不同意他和牛小琴的婚事，他硬气的反抗，再后来彩礼什么的都要我们管，我们还以为他用的是自己的存款，却不知他全是从你们这里借的。”
这事现在才来解释，作为父母，孩子的婚事没经心总有点说不过去。对此林舒没有多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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