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歇一会吧，你都没吃东西。”
齐梓川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齐梓恒，此时他已经跟着村民在山洞间挖了一整日了。
此时太阳都已经下去，整个山洞口所有可见度都只能由火把照亮。
齐梓川看着固执的齐梓恒，此时弟弟的脸上都是泥，和着指尖上的血丝，连手心缝里都是沙石，更不要说衣服，不知道在哪里都刮出几个大洞来。
“没事，我没事，你先去歇会吧。”
“我不信，不信小石就这么睡在里面了，他肯定还在里面等着我们去救他......”
正说着，他又铲了一块土。
齐梓川看着他眼睛都已经充血，握着工具的手上也已经磨得鲜血淋漓。
他看向了四周，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挖了。
村民们都放弃了。
从几日起，震山就极为不稳定，老是有局部塌方的砸死或者砸伤过人。
今日居然直接大塌陷，把之前村民们挖好的下矿道路全部给掩埋上了。
这震山早就是一座空山，这么三天两头的垮。
谁还敢进来里面挖？
齐梓川给陈丹宁一个眼神就走开了。
齐梓恒都不记得自己挖了多久了，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愈发供血不足，有些头晕目眩。
背后传来脚步声。
他刚准备转身，后颈一疼，就昏了过去。
临了，看到陈丹宁一张关心的大脸。
记不清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只能听到耳边很吵很吵，有哭声也有惊呼声。
有微风拂面的感觉，也有飞沙走石在脸上剌的刺痛。
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了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半夜走在山中，风吹树叶的呜呜声。
齐梓恒悠悠转醒。
就看到齐梓川一脸沉痛的守在他的身边。
他坐起身来，自己正躺在这洞口之外的不远处。
旁边围了一圈的村里人。
“嘶，脑袋好疼......”
耳边还有花大婶的哭喊声。
齐梓恒侧头看去，花大婶哭的捶胸顿足，撒泼打滚。
他从围成一圈的村民腿缝中，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衣服上还有好多尘土，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那样。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齐梓川要去扶他，“别看了，徒增伤心......”
他也只是摆了摆手，木木的向前走去。
大家看到齐梓恒过来，纷纷都让出了一条道路。
老村长就这么颓废的坐在两人中间，拿着干净的帕子给躺在地上的两个孩子擦脸。
齐梓恒视线扫过去。
一个是小石，另一个是二丫。
小石和二丫的腰间还缠了一根手腕粗细的麻绳。
他们二人此时都已经闭上了双眼，而这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除了脸上还是好的，他们二人的四肢均已被砸烂，糊成一团的看不清谁是谁的。
这山石落下，怕是五脏六腑都被压成一整个了。
怎么就落得个跟你爹一样的结局呢？
齐梓恒只觉得嘴里咸乎一片，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泪水，但嘴角还是扯出笑来。
“你看你小子，非不信我的，这下好了，小命也玩没了。”
一位大叔走上来，指着睡在一边神情安详的二丫。
“村长，快把祭祀女放回洞里！不然昨天仪式岂不是全毁了？”
“洞都塌了还要放人进去？”
齐梓恒冷声吼道。
“就是因为这小子要把祭祀女娃带出来，这才惹怒了山神，这山才塌了......”
“放你娘的狗屁！”
齐梓恒怒喝一声。
“两个孩子现在都成这副模样了，你不想着如何让孩子们入土为安，倒想着拿他们的尸骨去镇山神，你们就不怕半夜被冤魂索命吗！”
这一呵斥，倒是让那个汉子退后一步，不敢再言语。
老村长此时只是安静的帮孩子们擦着脸上的灰土，擦着手上身上的灰尘。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
老村长似乎是摸到了什么，他拿块布隔着，打开了小石的嘴。
从嘴里里面竟然拿出了一块白色的东西。
“这是......糖丸？”
老村长这么说着。
齐梓恒瞬间泪如雨下。
似乎看到了他们相见那日，他跟小石说。
“吃点甜的，以后的日子就不会那么苦了。”
没想到仅仅剩的那么几颗糖竟然被他剩到了最后。
竟然成了他死前吃到的最后的东西。
齐梓恒的眼泪无声的涌着，跟开了水龙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最后他也没能攒够了钱去读书，也没能认全那本春秋经上面的字，也没能带着妹妹去看遍山川湖海，也没能去见识见识自己口中的惠来书院。
最终也没能走出这个村子。
那个对外界如此向往的少年，到死都没能逃脱这座能压垮几代人的大山。
齐梓恒感觉自己的呼吸愈发困难。
他想，若是自己真是穿越来的，开点金手指直接一拳把这个该死的山直接一炮给轰了。
这样也不会有这么多接二连三的悲剧发生了。
只可惜，自己只是个啥也不是臭屁虫。
“撑住！我认识的齐梓恒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一只手抵在自己的背后。
梁钰低沉的声音就跟低音炮似的在他左右转圈。
“这件事怪不得你！人各有命！”
齐梓恒木木的点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我只是恨......”
恨我自己明明有能力，却还是无能为力。
腰间的那根手臂箍得更紧了些。
能听到梁钰的低喃。
“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事的，没事的......”
......
最后还是老村长发话，将小石和他的妹妹二丫埋在了震山的后背处。
入土那日，齐梓恒跟大家都去了。
齐梓恒的眼睛都还是红肿未消，说话嗓子也已经哑了。
前几日还跟他们嬉笑打闹的人们，今日就成了这两个小小的坟包。
甚至连个像样的石碑都没有，只是各自插了两根棍子。
就算是安排好入土为安了。
陈丹宁和卢晓骏都默默的流着泪，看着那村子里的人将一铲一铲的泥土，将二人掩埋。
心里跟着好一阵扯得疼。
齐梓恒蹲在他们的墓前，用手将坟包两侧的土往上推了推。
“早登极乐，这个世界不值得。”
他喃喃的说着，顺手将带来的书接二连三的在坟墓前烧了。
看着面前烧纸钱的火堆，冒出的火苗几乎要舔到他的手指。
“既然你爱看书，这些书带下去慢慢看吧。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到这个世界来了。”
林间的风刮的呜呜的，飞鸟成群从密林惊起，像是山神的哀嚎。似乎又能听到两个孩子们在山间玩闹的笑声。
待完两个孩子的后事解决。
他们也就便要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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