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此生再难有自己的子嗣，那怎么还能忍心看着别人无辜的孩子牺牲在这斗争之中。
黎秋娘看着贵妃决绝的模样，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这样的世道之下，女子能做主的地方太少，几乎不存在。
即便以仁政为先的康宣帝，也不会容忍这样一个细作的孩子存活于世，即使她的身上还流着自己的一半血脉。
张家儿女骨子里就是正派的作风，张老爷子戎马一生，只有发妻一人，即便发妻亡故也没有生半点续娶的心思。
在这样的氛围家世中长大的贵妃，对于无辜弱小的生命自然心生怜悯，即便自己的遭遇都是为人悲悯的存在，还会有博大浩瀚的爱意拥抱他人。
“娘娘，您要知道，这天下无辜的孩子何其多，你救不过来的。”
“我知道。”
“而且文贵嫔的孩子是公主，一个不受帝王宠爱的公主长大的命运无非就是联姻下嫁，成为皇家巩固权势的工具。”
“我知道。”
“最最重要的便是，若皇上心生厌弃，不愿再见那孩子，而您坚持养在身边，那等待您的就是失宠。”
“我知道。”
三个“我知道”一个比一个铿锵有力，至此，黎秋娘完全放弃了说服贤贵妃的念头。
有的南墙即便知道会撞个头破血流，可依旧要撞，比起遗憾终生，或许这样的挑战一次才更精彩。
“既然娘娘都决定了，那就试试吧。”
诧异的看着站起身的黎秋娘，张婧恍惚着放下茶盏，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支持我？”
“如果王爷和我轮番劝都劝不住您，那想必张将军知道了，也只会支持您。”
确实，父女俩虽已多年未见彼此，但心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一定会支持自己争下这个孩子，哪怕面对的是帝王。
“王爷不希望您因为这个孩子与皇上离心，该如何做还需慢慢来，孩子的性命王爷会派人看顾好的。”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瞒住文贵嫔的死讯，不要让西北那边有所异动。
“娘娘，齐贵人来请安了。”
营帐外陡然拔高的声响，让张婧细长的眉毛狠狠蹙起。
“她不好好的待在营帐里安胎，来本宫这儿做什么？”
不等黎秋娘说什么，张婧便朗声传人进来。
齐兰扬着笑脸想着展现出讨人喜欢的一面来，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了挺着孕肚站在贵妃身边的九王妃。
只愣了一下，便迅速调整好笑容先给王妃见了礼。
黎秋娘闪到一旁的身影快的如画差点伸手去捧她的肚子，这个礼是绝对不会受的。
不仅是担心扎了贵妃的眼，更多的还是源自于对齐兰的厌恶，她就不想让她给自己见礼。
见黎秋娘不肯受自己的礼，齐兰也不觉得难堪。
站直了身子笑盈盈的看向高坐在上的贵妃，目光自两人身上滑过，心里多少有了点成算。
“不知道娘娘正同九王妃说话，贸然前来打扰两位娘娘了。”
“不是说来请安么，本宫这儿好得很，你回去歇着吧，明日便要回京了。”
“正是因为要回京了，妾带着下人收拾东西，收拾出了一些御医不再让吃的补品，对文姐姐的病症有好处，方才才送去。”
正刮着茶沫子的黎秋娘闻言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神态自若的齐兰。
“你说你方才去见了文贵嫔？你该不会以为怀着身孕就是铜墙铁壁，百毒不侵吧？”
九王妃的嘴皮子如何，贵妃是知道的，不过齐兰入宫至今与黎秋娘接触不多，大约是头一次被这么挤兑，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怎么？明知道你的好文姐姐病了，放心不下贵妃娘娘的照看，你上赶着操心？莫不是还打算请什么大夫去给人瞧瞧吧？”
即便是再心智坚定的人，被人直直看破内心的打算，面上总会有些变化的。
一直紧盯着齐兰的两人自然没有错过她眼神里一晃而过的心虚，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康宣帝处理文贵嫔时便叮嘱过，这要是转头就被这个贵人传扬出去，那这番心思全白费了。
这种时候一味拒绝不可取，可若是让她顺藤往上爬也不行。
既然黎秋娘选择了唱红脸，那便得有个唱白脸的。
“九王妃也是担心你有着身孕，过了病气。你若真的有好的医师举荐，也未尝不可。此次出游跟随来的御医都是皇上钦点的，也都一一为文贵嫔瞧过。”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点齐兰，文贵嫔到底如何那都是过了皇上的明路的，不是贵妃把持后宫要刻意针对谁。
寻常宫妃听到这里，大概也就歇了打探的心思，可齐兰本就不是普通人，怀揣着目的而来，怎会轻易放弃。
“娘娘说的是，妾也是担心文姐姐，她性子温婉，待妾又极好。说到好医师，妾还真遇到了一个，就是大朔国的方大人，若非他及时提醒，妾此刻只怕……”
伸手摸了摸小腹，一脸后怕。
“淑妃姐姐让妾带着的雄黄，没想到竟与桑枝花相克，也正是因为方大人的提醒，妾这几日睡的也安稳，气色都好了许多。”
“齐家还真是一脉相传，不管是庆国公那一支，还是你这一脉，对女子的教养都跟开天窗似的。我家侧妃曾经就因不知尊卑被送回去重新学规矩，轮到齐贵人，居然异想天开，让一别国使臣去给后宫妃子请脉。可真是……令人发笑。”
这一番连消带打让齐兰有些站不稳，刚想软了膝盖跪下认错，就听到黎秋娘又语调冷硬的说道。
“你好歹是皇上亲封的侧六品贵人，又身怀龙裔，可金贵着呢，别动不动就要跪。本妃品级上虽然高于你，可也不敢受你的礼。有这闲工夫替你的好姐妹操心，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安胎上。”
小桃早在九王妃第一次指责齐兰时便有些忍不住了，如今再听到这番话，当即手上使劲儿稳稳扶住了齐贵人，没让她跪下去。
微微诧异的侧头看了眼自己的丫鬟，这脸上就差明着写“我讨厌你”这四个大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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