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懒死你得了!”
迷迷糊糊中,一阵不耐烦的急切催促声骤然在洛子铭的耳边响起,让他从最为深沉的睡眠中渐渐清醒过来。
眼皮沉重的要死,努力了半天都没有睁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重重袭来,压得他连手指头都不愿动弹一下。
缓了好一会儿,大脑才犹如一台年久失修的老式机器,经过了长时间的预热之后,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运行起来。
记忆的闸门慢慢打开,洛子铭想起来了,他所在的公司,正在参与一个总包项目的投标,整个单位上上下下已经为此忙了两个多月,现在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候。
而作为公司里的一个小小社畜,他已经连续好几周都加班到凌晨两三点,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早已严重透支,但沉重的工作压力却依然让他连个囫囵觉都不敢多睡。
“还不动!”那个催他起床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孩子上学都要迟到了,你这当爹的还不赶紧起来!我今天要回娘家,可没时间去送他!”
黄脸婆发怒了,伸手掀开了他的被子,踹了他一脚。
洛子铭努力睁开双眼,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然后头昏脑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着哈欠问道:“几点了?”
“快八点了!”黄脸婆瞪了他一眼。
我靠!上班要迟到了!
洛子铭豁然一惊,浓浓的倦意顿时被吓到爪哇国去了。
他赶紧起身跑到卫生间,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掉生理问题,然后快速洗漱完毕,匆匆忙忙跑到餐桌前,和儿子一起,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黄脸婆早就备好的早餐。
整个儿动作行云流水,一如过往的无数个日夜那般简单而单调地重复着。
“我跟你说啊,”黄脸婆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忙活,嘴里的唠叨却始终未停:“你得抓紧时间再跟你们领导提一提涨工资的事了。”
一听这个洛子铭就有气,随手把筷子撂到桌子上,拧着眉道:“怎么又说这事?涨工资那是我说了算的吗?”
黄脸婆脾气比他还大,“啪”地一拍桌子,怒道:“这都多少年了,现在啥不涨价?就你那点儿工资连一分钱都没涨过!你也不想想,咱家每个月,房贷要还吧?车贷要还吧?你儿子的补课费你还交不交?水电煤气、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我现在买个青菜都得走八里地,生怕买贵了......”
洛子铭顿时没了脾气,拿起筷子闷头继续吃饭。
“还有!”黄脸婆语气一顿:“我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你小舅子谈了个女朋友,人倒是挺般配的,不过人家要三十万彩礼,家里没那么多,这不让我过去想办法,先凑个几万块钱出来......”
“没有!”洛子铭也怒了,噌的一下站起来吼道:“什么玩意开口就三十万?卖肉呢!你去跟你那倒霉弟弟说,娶得起就娶,娶不起趁早散伙,别在这儿祸害家里人!”
黄脸婆被他吓了一跳,但马上便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做河东狮吼状:“姓洛的!还反了您了!自己没本事挣钱,还怪上我弟弟了?你平时不也就会在家里吆五喝六的,耍耍窝里横吗?呸!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陪着你吃苦受罪!我告诉你,这个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否则......你就等着离婚吧!老娘不跟你过了!”
洛子铭颓然坐下,再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唉!黄脸婆说的也没错,都是钱闹的!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啊!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入职公司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就不给涨涨工资呢?
这狗日的老板,开个工资都抠抠搜搜的,给的少不说,还月月拖欠,自己反倒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开着豪车到处兜风,哪能体会到一个社畜生存的艰辛?
我要是像他这么有钱就好了,哪还至于受这份闲气?
......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洛子铭眼前一花,人已经出现了一辆内饰奢华的轿车里。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细手已经从外面打开了车门,美女秘书那软糯可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娇滴滴地响起:
“洛总,咱们到了。”
“嗯,知道了。”洛子铭答应一声,颇为吃力地弯腰从轿车中钻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肥大肚腩,皱了皱眉头。
唉,是要找个时间好好去医院查一下了。
开公司这么多年,每天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应酬的路上,什么酒精肝、心脏病、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一个都没跑,全都如跗骨之蛆一样缠上了他,想躲都躲不掉,再这样下去,他是真怕早晚哪天就会猝死在酒桌上!
可是,有应酬总比没应酬强啊,如果哪天连应酬都没有了,那他的公司也差不多就该黄了,一辈子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
美女秘书贴心地柔声提醒道:“洛总,预约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所有的资料都在公文包里。”
洛子铭点点头,迈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去。
今天他是来找x局的一位处长的,这老家伙别看级别不高,可对眼下这个项目却有着一票否决权,真要把他惹得不高兴了,公司这两个多月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不过,这位处长可不是一般的好应付的,两个月来,洛子铭已经动用了自己的所有人脉去疏通关系,花出去的钱如流水一般,可对方却对他爱答不理,一直抻着他连句瓷实话都没撂过,搞得洛子铭头大不已。
没办法,洛子铭只得做出让步,拿出了最大的“诚意”让中间人去传话,这才有了今天的这次见面机会。
事实也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当他带着美女秘书从这位处长简陋的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如沐春风的笑容瞬间变成了黑锅底,脸上的肥肉都在因为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老家伙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走了百分之四十的利润!
要知道,这可是价值上亿的项目啊!这狗日的什么都不用干,只动动手签了字、盖了个章就特么分走这么多!
洛子铭心疼地直哆嗦,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反过来还要笑呵呵地陪这狗日的东拉西扯,把这狗日的伺候高兴了,这才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转头一想,他又觉得释然。
不就是百分之四十吗?这么大的项目呢,回头在材料上动动手脚,要找回来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便宜了这狗东西,还是让他心有不甘。
唉!生意难做啊!一个小小的处长就能把他拿捏的死死的,洛子铭一想到这里就气得要骂人。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人家手里有权吗?要是我也有这权力......
......
一念至此,画面再转。
简陋的办公室内,洛子铭靠在椅背上,微笑着目送那个大胖子老板和他的那名美女秘书,点头哈腰、满脸谄媚笑容地倒退着走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帮他关上了房门。
“哼!”待到对方的身影彻底从他视线中消失,洛子铭顿时露出了不屑的冷笑:“真是个蠢货!有钱大家一起赚的道理都不懂!老子明里暗里给过你多少次暗示了?现在才明白过来?早这样多好?你我都省事!”
随即,他摊开手掌,苍老的面孔上露出痴迷的笑容,认真审视着手中的黑色卡片。
这是刚才那大胖子老板暗中塞给他的,算是这次合作的定金,里面的金额足够一户中产之家过八辈子富裕日子,而后续真正的巨额款项会在这几天陆续打进卡里来。
将黑色卡片放在手中摩挲了一阵,洛子铭郑重地把卡片贴身收好。
倒不是他爱财如命,只是苦苦煎熬了一辈子,这才混到一个处长的位子,和别人比起来,多少还是有些亏了,让他越想越不甘心。
再过半年,他就要退休了,不趁着这个时间多弄点灰色收入,那这一辈子岂不更是白活了?
正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嘛!
洛子铭端起保温杯,低头呷了一口泡着枸杞的热水,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才那名美貌女秘书的曼妙身姿。
这狗日的大胖子,身边天天跟着这么一个小妖精,艳福倒是不浅!
老子要是能再年轻二十岁,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她!
洛子铭放下茶杯,起身舒活舒活因久坐而略显僵硬的筋骨,在办公室里缓缓踱步。
他来到那面挂在墙上的镜子面前,无视了镜子上方那幅自己亲手书写的“清正廉洁”条幅,仔细端详着镜子里那张愈发显得苍老的面孔,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怎么就老成这样了呢?一转眼都要退休了,这身子骨真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还是年轻好啊!我要是能回到十八岁......
......
“洛子铭,你来解答一下这个问题!”
洛子铭推了推厚厚的眼镜,从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中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黑板上,老师用潦草的板书书写的问题。
简单的思索之后,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无数抽象的数字、符号密密麻麻地钻了出来,汇聚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公式。
“这道题的答案是......”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回荡着他略显沙哑的声音。
其他同学都静静地倾听着他的回答,时而迷惑皱眉,时而点头颔首,一张张青春无限的脸庞上,却分明都带着疲惫之态。
“很好,请坐!”
待洛子铭回答完毕,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喊了另一名同学的名字:
“张浩,下面这道题你来解答!”
那名叫张浩的同学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嗫喏了半天,才小声道:“老师,这道题......我没看太懂。”
老师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沉声道:“同学们,我们今天在课堂上讲解的,都是历年来高考的真题。你们还有几个月就要走进高考考场了,已经到了决定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刻,现在千万不能放松......”
听着老师的高谈阔论,刚刚回答完老师问题的洛子铭却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有些无聊地轻轻晃动僵硬的脖颈,缓解颈椎处传来的丝丝酸痛感。
无意间,他看到教室的外面,一只野猫从学校静谧的花圃中蹿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走到阳光下,很是随意地卧倒在地,回身舔舐身上的绒毛。
看着那野猫悠闲自在的模样,洛子铭没由来的一阵羡慕之感油然而生。
唉!我还年轻啊!为什么现在就活得这么累?还没有一只野猫自在!
至少,它不用为了学习、高考而整日烦躁不安、夜不能寐吧?
......
下一刻,野猫洛子铭骤然停止了舔舐的举动,警觉地回头张望。
一名学校的保安正举着棍子大踏步向它走来。
洛子铭感受到了威胁,浑身毛发炸成了刺猬状,尾巴更是蓬松的像只松鼠。
它豁然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着灌木丛中逃去。
“滚!”保安气喘吁吁地追了一阵,直接把棍子甩了过来,却被洛子铭灵巧地躲过去了。
“再让我看见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没能追上洛子铭,保安跳着脚破口大骂。
洛子铭对这个只用两只脚走路的怪物恐惧莫名,直接从校园的栅栏围墙中钻了出去。
溜着墙根跑了一段,它又跳上一座低矮的小房子,翻身窜进了学校旁边的一个居民小区。
它喜欢来这里,因为在这个小区里,经常能碰到一个长相温柔的两脚怪小姐姐,给它带一些好吃的猫粮、猫条。
洛子铭的肚子早就饿了,刚才又是一阵惊恐的疾跑,现在急需找那个长期饭票骗口吃的。
可惜转了大半天,却没有找到那个两脚怪小姐姐。
或许,她是出去打猎还没回来吧?
小区里经常有汪星人在两脚怪的带领下,狐假虎威地向它狂吠。
安全起见,它找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随意磨了两下爪子,随后纵身一跃,直接爬了上去。
肚子饿得更厉害了,也不知那个两脚怪小姐姐啥时候打猎回来。
洛子铭蹲在大树枝头,无聊地舔着爪子。
还是大树好啊!什么都不用吃,只要站在那里就好了......
......
大树洛子铭:???
习习微风微风中,它哗啦啦地微微晃动着多枝多叶的脑袋,名副其实的木头脑袋里缓缓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作者你是真没什么写的了吗?我是一棵树啊,你写我干什么?
真不怕读者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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