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见川看见南汐的时候眼睛都要直了。
要不李宁祁干咳两声，他恐怕都要收不回神志。
直到南汐在李宁祁身边坐下。
他这才将那惊讶的嘴巴合上。
“你夫人？”
李宁祁从他刚刚瞪着眼睛看南汐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悦了。
听得这话，眉尾一挑，看了点警告：“否则呢？”
难不成，还是你夫人不成？
他将南汐手上的碗接过，随意撇在桌子上，继而就牵起了夫人的手。
“怎得过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南汐回拢住他的手背：“日照三竿了夫君。”
萧见川挠了挠头发，拱手道：“不好意思啊弟妹，实在失礼。”
李宁祁扬唇看他。
萧见川只得咬牙：“嫂子好。”
南汐有些疑惑：“萧将军这是？”
李宁祁：“昔日打了个赌，他输给我了。”
即便年岁少，他也依旧是大哥。
“什么样的赌，竟然萧将军唤你一句大哥？”
萧见川取了新的海碗，将酒倒满，推至南汐的面前。
“那一次赌，是用命。”
李宁祁将他推过来的酒重新推了回去。
“夫人稍候，我去管店家要碗酸梅汤来，切莫饮酒。”
南汐颔首。
她虽不害喜，但却开始爱吃酸的，李宁祁跑遍了京都大大小小的蜜饯馆子，给她寻来了很多。
一一尝过，这才将上乘的留下放在屋内，让她随时可以吃到。
萧见川从南汐接住他酒碗开始，就已经大受震惊。
没想到护国公之女不是虚有其表，那一手以柔化刚的本事凭他这么多年的见识，也能知其断不是花架子。
他一时欢喜，就想着能与人饮酒一番，却不想...
兄弟一别，李宁祁他不止是有了夫人，更！
萧见川突然有些颓然，只得将那碗酒自己灌下了肚。
还不如先回萧家给那些族人找点不痛快呢。
起码自己会痛快。
“萧将军可否告诉我当年梅城的事？”
萧见川蹙眉：“夜宁递了消息，你是还在误会他有可能谋害护国公？所以才想问我当初的事情来论证？”
南汐摇了摇头：“此事我定然信他，若是不信，岂不对不起他一颗真心。萧将军放心，我并未误会。”
“那是？”
南汐想起李宁祁眯着眼睛被那些梅子干酸得面目狰狞时的模样，低眉浅笑。
“有关夫君的一切，我都想知晓，昔日过往，对他多是折磨痛苦，不能陪在他的身边与他同受，是我一直遗憾的事。”
萧见川听得南汐的话，这才展开了拧在一处的眉毛。
他嗤了一声，单手拎起酒壶，也不用海碗，就这么仰起头去接那酒水。
随意的一抹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梅城之主还是太后爪牙承光君董成，他心术不正，虽为我朝官员，却在背地里与西荆部落来往甚密，甚至为了谋取暴利，还将稚儿幼女卖往西荆充当奴隶。”
南汐清丽的眸子上染了愠色：“身为一方之主，这些诸侯竟都是这般草芥人命，用自己的子民去换取荣华。真是该死！”
回忆过往，萧见川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那时候他因为得罪一应京都官员，这才被皇上塞到了梅城。
让他与李宁祁配合，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董成，将梅城守军重新接管。
皇上当时的本意是要借梅城百姓之怒来借刀杀人。
太后掌权，听到此事，定然大怒，届时这些暴乱的百姓全都会死在守军的刀尖之前。
这个消息，萧见川原本并不知晓。
他性子执拗，皇上肯用他，也不过是看他无根无依，好操控，但这种肮脏的事，他不必知道。
但李宁祁却在抵达梅城的第一日，就告诉了他全部的计划。
萧见川犹记得李宁祁那时候的样子。
他笑着用这满城百姓的性命，与自己换一个交易。
那时候，萧见川极其讨厌此人，他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恶寒之人，满城百姓，那是多少条命，就这么微不足道，像是一个物件一样的任人宰割。
他与李宁祁动手了。
这是第一次。
输得很惨。
李宁祁坐在他满是伤痕的身上，用匕首拍着他的脸做了最后的警告。
“萧将军还是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比较好。”
他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只怕他真的有手段可以让百姓们愤而揭杆，沦为那些皇权者的手中刀。
要在不引起太后怀疑的情况下，除去董成，以刚来梅城还未站稳脚跟的自己而言，难于上青天。
后来，萧见川也问过李宁祁，为何非要找上他？
李宁祁的回答是：因你之心，不会由着梅城覆灭。
他就是这样的人，用人为棋子，整个梅城的生死就是他的赌注。
而萧见川，只能被迫着和这疯子合作，陪他一同下注。
不按皇上的安排行事，那便要寻出一个更加合理的处置办法。
要让董成死在西荆部落。
只有如此，才能将所有人摘出。
但董成与西荆部落交好，如何才能做成此事？
这个饵，用得是李宁祁自己。
南汐听着萧见川的话，泪水蓄满了眼眶。
夫君在自己面前，永远是那般矜贵清冷，但为了能手上有兵，能有朝一日报了心中之仇，他可以抛却一切。
以奴隶的身份被卖去西荆。
年轻力壮的奴隶，最适合用来做战场上的肉垫。
董成与西荆交好，可该做的排面却不能少。
他需得用这些夷丁突骑的头颅来换取朝廷封赏，来表明自己的忠心。
但那些年，上缴的头颅其实大多数都是被卖往西荆的梅城百姓。
他们被迫穿上西荆人的服饰，而后被推上战场，死在自己族人的刀尖之下。
而他们的头颅会被董成砍下，悬挂在梅城城墙之上。
他们双目泣血，看着那片荒原，其后是梅城里千千万万的家人。
承光君董成，便是靠着这样的丰功伟绩，平步青云。
“他以身入局，受尽凌辱，在战场之上，反杀了董成。你知道吗...”
萧见川勾唇，眼尾泛湿继续道：“我在战场上找到人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只皮包骨的狼狗，只有那双眼睛，还能看出是他而已。可就是这样，他依旧将董成拖下马来，砍下了他的头颅。是他救了整个梅城。”
那些人问，那半年时光他去了哪里？
这便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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