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说得对！”一旁的平平忽然接话，“我之前在医书里看到，有种药内服能治一种病，可另一本医书却说那是毒药，吃了就死，只能外用。
后来秋婆婆告诉我，这是因为写书人住的地方不一样。
那药材长在北方是救命良药，长在南方就成了毒，学医也得这么辩证着看医书里的记载。”
平平话音刚落，指尖便下意识摸向腰间挂着的脉枕。
那脉枕用细棉布缝成，边角已磨得有些毛糙。指尖触到熟悉的软韧感，她又沉下心，琢磨起大哥方才说的话来。
这些年跟着秋婆婆走南闯北，她在大小医馆里帮过不少忙，也听了太多次“听天由命”的叹息。
她打小就不喜欢这句话，悄悄告诫自己：一定要把医术学精学透，将来行医时，绝不让病人只能攥着“运气”二字，等一个缥缈的结果。
想到这儿，她抬眼看向怀瑾，睫毛轻轻颤了颤，语气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大哥，我也不喜欢靠运气。”
其他孩子听了这些话后若有所思，林大壮没有打扰他们，留了足够的时间给他们思考。
此次出来就是让孩子们亲自体会这些道理，了解脚下世界的真正面貌。
……
上岭寨
“还没找到线索？”大当家端坐于上首，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剜向地上跪着的汉子，声音里裹着未爆发的怒火。
那汉子早抖得像筛糠，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咚咚”响，嘴里只剩“大当家饶命”的哀求，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
他们将前二当家和弟兄们的尸首翻查了三遍，刀伤箭痕辨了又辨，到头来只认出半数伤口是自家大刀砍的；派去附近三镇打探的人，也未找到线索。
大当家默不作声地捻着指节，指腹摩挲着常年握刀磨出的厚茧。
堂下众人垂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谁都摸不透这位当家的喜怒，可他周身那股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却明明白白警告着：求情就是自讨苦吃。
没片刻，两名精壮喽啰上前，像拖死狗似的把地上的人架了出去。
大当家抬眼扫过堂下，最终落在新上任的二当家身上，指节敲了敲桌案：“这事，你去查。”
新二当家立刻挺了挺腰杆，拍着胸脯应得掷地有声：“大当家放心！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我定揪出真凶，给大伙一个交代！”可转过身时，眼底却掠过一丝怨怼。
谁不知道大当家在官府有人，要查早派亲信去了，偏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他。
他甚至忍不住猜疑：前二当家的死，会不会本就是大当家的手笔？
心思活络间，二当家派出去的人自然也敷衍了事，查了几日便没了下文。
日子一久，寨子里的人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只除了张齐，他亲哥哥不明不白死了，让他怎么能忘记。
他依旧天天各处打探，跑遍附近的山头村落打听，连寨里的“正事”，都顾不上掺和了。
……
林家一行人在阳云县转悠了几日，采买好粮食以及各种杂物，继续南下而去。
一行人赶了半个月的路，离开了锦州地界，来到安南府。
天气开始热起来，在坐在马车里十分闷热，孩子们都强烈要求要出来骑马。
林大壮和吴虎商量了一会儿，将四匹马分给孩子们，他们坐在车架上，指点孩子们骑术。
连淮清都自行练习了几次，如今也能独自扬鞭策马跑上一个来回了。
进入安南府境内，路上行走的百姓逐渐多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随着季节穿得十分单薄，单薄的衣裳上也有着累累布丁。
策马行走间，百姓远远看到马车就会避开，急促避让的脚步，让那佝偻的身形愈发消瘦。
怀瑾放下帘子，靠在车厢中眉间紧蹙，从行囊中翻找出一本记载安南府风土人情的书籍。
书上写着，安南府是产盐大府，还有着对外贸易的码头，这里的百姓应该不会过得比之襄月府百姓还差。
在锦州时，遇到的那些百姓，大多靠玉石过活，日子虽不算太好，到底能勉强过活。
林大壮没过多在安南府其他地方停留，又赶了七八天的路，他们到达含金县。
一路上准备的物什消耗见底，含金县是大县，正好补给。
县城看守得十分严密，进出城门搜查得十分严格。
稍一打听，县城下辖的盐田逃跑了一伙儿劳工，盐田主人派人手和县衙的人到处搜捕。
若普通逃跑倒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据说那伙儿逃工，还打死了不少监工，盐田主人家巡查的二公子也被打了个半死，还抢了不少财物。
当然，这都是官府对外的说辞。真相究竟如何，林大壮既无从知晓，也没兴趣去打听。
他们不过是途经此地的过客，没必要卷入是非。
一行人在就近的酒楼住下，匆匆清洗打理了一番，谁也没心思去县城里闲逛。
方才入城时，他们已经遇上好几路捕快沿街搜查，光是打点的银子就掏了不少，若此刻再四处走动，难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大壮安顿好众人，只嘱咐吴虎几个好生休息，待养足精神后，便尽快出门采买齐用品，务必在第二天天亮前启程，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夜间林大壮在计划中盐田这一目的地画上个叉，在另一边的苍溪县最大的渔村——有鱼村画上个圈。
原本还想带着孩子们见识一下海边是如何晒盐制盐，如今盐田那边出了状况只能改换路线了，去渔村体验体验打鱼也不错。
林家一行人早早又出城，往苍溪县而去。
他们不知道，他们刚出城门没多久，县令就下令关闭城门，县城的人只允许进，不允许出。
盐田主人家的二公子不治身亡，金家大怒，向县衙施压，务必捉拿到凶手。
有消息说，那伙儿劳工的头头已经躲进了县城。
城门关闭后，金家下人和捕快把城里搜了个天翻地覆，搞得百姓怨声载道，却也敢怒不敢言。
金家掌管安南府大半盐田，还有朝廷大官做靠山，县令都对金家礼让三分。
这般权势，百姓只能将委屈往肚子里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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