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有修改增加，没看的宝子可以看一下）
而萧若瑾，看见瑾言离开之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屋子里的小太监。
房梁上，一个浅黄色身影跃下来。
来人似乎武功颇为高强，落地无声，完全没有惊动附近的护卫。
萧若瑾也没有大声喊着护驾，有刺客。
他将手里的毛笔放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或许是太久不笑了，这个笑容有些僵硬。
“皇兄。”那人影站定，拱手行礼，面目温润，五官笔挺，周身带着贵气，眉眼和萧若瑾有五分相像。
来人，正是萧若瑾的同胞弟弟，琅琊王萧若风。
这是北离皇帝的寝宫——
但他们一个皇帝一个王爷，见面却需要如此偷偷摸摸，特意避开那些太监，好像见不得人，好像那些太监侍卫才是宫里的主人，而他们只是暂居的贼一样。
萧若瑾想到这点，便忍不住心中发苦。
他点头，看了一眼瑾言离去的方向，叹息道：“辛苦你潜入宫中了。”
“毕竟，我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有几个可信之人了。”萧若瑾微微闭目。
“您是说，瑾言有问题？”萧若风皱眉。
“不一定是瑾言……但，五大监之中，一定有人有问题。”
萧若瑾抬手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推了推茶杯，示意对方接过来：“而且，不止一人。”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根本没有在意对面睁大了眼，满脸错愕的萧若风。
“怎么会？五大监都是自小入宫，身家清白的孤儿……”萧若风眉头微皱，反驳道，“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也不小了，入宫之前就有十一二岁了。这个年纪，可能早就懂事，早就认了新的主子了……”萧若瑾摸索着杯子，最后几个字带着狠意，几乎无声。
选择罪臣子女入宫为奴婢太监，这种没脑子的操作，北离是不做的。毕竟他们怕这个罪臣记恨，反手给皇帝皇子来一刀。
五大监的挑选方式非常严格，都是知根知底的北离人。
年龄小，并且和皇室没有仇恨，最好没有家人牵挂，不会被外人收买拿捏。根骨不错，脑子灵活和相貌上佳反而是次要条件。
这五个人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外因，家破人亡的官员子弟，都很清白，值得信任。
所以……当他们之中，出了背叛者，要查是谁，也变成了格外棘手困难的事情。
“我只是判断，瑾言最为贪婪，注重名利，所以他最有可能被收买。”萧若瑾闭了闭眼睛。
瑾玉仁慈，瑾威是武痴，瑾仙善良，瑾言圆滑……
所以他觉得瑾言更可疑，因为他想要的更多，也特意命护卫去查了查，却什么都没查到。
有可能是瑾言没问题，但更有可能是……有人帮瑾言打掩护。
“好，我会派我的人手，再次查一查。”萧若风点头。
“这是一件事，第二件事……”萧若瑾沉吟半晌，缓声说道，“我打算让你，去接替百里洛陈的军队。”
此言一出，屋子内顿时凝固了。
滴答——
水声作响，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热水洒了出来，原来是萧若风手抖，没有端稳茶杯，水顺着手背滴滴答答流到地上，烫红了一片。
但萧若风没有管手背上的茶水，急急唤道。
“哥哥！”
他眉头微敛，语气有些沉重。
连皇兄或者陛下都不叫了，直接叫了平时的私密称呼。
他的脸上没有惊讶或者疑问，反而带着浅淡的愤怒、不满和悲伤。
“我知道！”萧若瑾低喝一声，然后抿唇，又急又快地接着说道。
“我知道这是不道义的行为，但为君者若是按照道义行事，离死也不远了。”
“他百里洛陈，快将整个南诀打下来了！”
萧若瑾的脸颊微微扭曲，紧紧咬牙，若是百里洛陈真的有了七成的南诀作为封国……
他不敢想那是多么可怕的未来。
这代表着，他的计划彻头彻尾的失败，为他人做嫁衣。
百里洛陈将建立的，不再是弱小的、需要依附北离的诸侯国，而是一个强大的新兴国家。
甚至比南诀更恐怖的国家。
因为它有着比南诀更强的军队，和比南诀弱了三分的土地。
这代表着它有着更强的侵略性——因为军队强大，它更加不惧战争；因为土地稀少，它更加需要对外掠夺资源！
这不会再是自己用来防御敌人的屏障，而是另一个可以取代北离的庞然大物。
附近的三个势力，三十二佛国穷得吃土，快活王硬得可怕，那不就……只剩下他北离这块软柿子了吗！
萧若瑾深吸一口气，按了按眉心。
几个月的十几场连胜，是大喜事，几年的几十场连胜，还是来自同一位将军的……那便是君王恐怖的噩梦。
萧若瑾已经从最开始收到捷报的欣喜，变成了麻木，又变成了现在的慌张焦虑。
这也是朱水云的盘算。
你不是要外封么？用封疆裂土作为诱惑，不是想让南诀和镇西侯互相攻击内耗吗？
那我便帮你攻城略地。帮你外封。
请你看着大半南诀，被百里洛陈攻占下来。
让我看看，你若是外封了一个，比北离面积还要大的‘封国’，还坐不坐得住。
所以萧若瑾坐不住了，这盘棋，无论他怎么下，都是输了。
他若是不叫回来百里洛陈，任由对方进攻，让百里洛陈成了新的南诀，那北离只有一个死字。
他若是叫回来对方，便是彻底和百里洛陈离心闹翻……
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萧若瑾的眉间多了几分疲惫，从百里洛陈毫无收敛、完全没有占一点点就停手的行为，他看出来了对方的态度。他若是还将自己当成臣子，自然不会如此肆意。
萧若瑾继续说道：“你年少时经常带兵驻守边关，屡战屡胜，我很放心。”
“你去南诀，带着你的亲兵和城内的部分禁军，接管百里洛陈的地盘。”
“我会将他和他的亲兵调回去。”
“怎么调？”萧若风忍不住问道，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握紧，指甲扎到掌心，微微刺痛。
他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太糟糕了。
“百里洛陈不会听话的。反而，他兵精粮足，接连获胜，正是志得意满、士气高昂的时候，皇兄，你的圣旨反而会给他一个借口，让他直接翻脸！”萧若风急声劝解道。
“而且这件事是我们理亏。”萧若风说到这里，语速微缓。
他们谁都没想到，南诀倒下的这么快。或者说，完全没想到朱水云愿意把南诀作为一块肥肉，塞给百里洛陈。
“所以我打算，给他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萧若瑾沉声说道，他的目光平静，微微转头，看向了西北方。
镇西侯府所在的位置，距离北离的边境，也不是很远。
“若是乾东城所在的位置遇见了外敌，危在旦夕，北离又没有别的大将，”萧若瑾闭了闭眼，“你说，百里洛陈会不会带着亲兵，紧急回防呢？”
“会的，他一定会的。在百里洛陈眼里，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萧若瑾的语气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眼珠滚动，神色带了些神经质，不断地重复着，说着自己的判断。
“他会走，因为担心人手不可靠，也会带走几千亲兵，甚至几万熟悉的士兵……”
“只要将他和他的几千亲兵调离，剩下的几十万全都是北离的士兵！压住可能存在异议的几万人，那几十万大军，就会被我们，重新收回来了！”
“收回来了！”
萧若风顿时沉默了。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萧若瑾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带着希冀，“你一定可以收服那几十万大军的，他们本来都应该是北离的士兵！”
却见萧若风没有应答，反手抓住了萧若瑾的手，目光晦涩难明。
他的手用力，力道很大，无意识地死死掐着萧若瑾的手腕。
“哥哥，你……哪来的外敌，反攻乾东城附近的边境？”
萧若风的语气颤抖，牙齿微颤。
“乾东城距离边境，还有十几座大小城池啊！”
这句话几乎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微弱，还没有牙齿磕碰的声音大。
萧若风只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寒症又犯了，全身冻得厉害，冷意从脚心一直蔓延到头顶。
（祝大家中秋节假期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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