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中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大部分都不是普通人，就算在二楼的包间，都能轻松听见楼下两人的交谈，自然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陈金泽面色铁青。
刘警官的测试推荐位是他给的，这段时间两人也聊了不少事情，他很清楚这位警察为人有多么正直。
他已经把对方当成朋友了，想着就算测试没有通过，也留他在异常局，安排一个文职的工作。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就因为那个房朔之的狗屁计划，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厅，他要回异常局去见见黎音口中的护士分身。
人已经抓到了，就在他们来餐厅之前，黎音请他派人去抓的。
至于去见他干什么，自然是发泄一下了。
同样在包厢中的小王警官已经泣不成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黎音叫自己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刘哥，死了……
那位从自己入职以后，就一直照顾自己的前辈，那位沉稳可靠，用心传授自己经验的刘警官，竟然就这么死了？
明明中午的时候还嘱咐自己，小心安抚遇难者家属的情绪，尽量不要刺激他们，以免造成骚乱，结果下午就传来了他遇害的消息。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这让她如何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想起刘警官每次出任务前都会认真检查自己的装备，确保安全；想起他每次下班都会和她聊几句，关心她的生活；想起他每次面对危险时都会冲在最前面，保护着他们这些后辈。
如今，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小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仿佛能从那里找到一丝安慰。
她的心中已经被悲痛填满，她想要为刘警官做些什么，但却又无能为力。
餐厅中的其他人也都在默默消化着这个消息。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异常局的成员，是谢长官看餐厅太空旷，临时叫来的。
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但每一次的牺牲，都会在他们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谢云霄如今已经想明白了，黎音叫了这么多人来，就是想让自己等人给她做个见证。
让更多人知道真相，知道她杀死‘刘警官’的原因，避免未来可能产生的误会和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她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的，黎音独门测试天赋的手段，现在也真相大白了。
自己这位战友，哪有什么独门手段，原来都是她分析出来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场戏确实精彩，不枉自己跑这一趟。
宁竹看着下方的黎音，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她知道黎音和刘警官是合作关系，算是忘年交。
刘警官的死，对她的打击肯定相当大，可她还是拦住了想要下楼问问情况的谢云霄。
“等一等吧，给她一点时间。”
谢云霄看向下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的黎音，点了点头，转而去安慰小王警官了。
宁竹自然不会认为，黎音坐回椅子上是沉浸在悲伤中没走出来，她知道黎音肯定是在看对方的记忆。
事实也正是如此，黎音在帮刘警官戴帽子的时候，顺便接触了头顶的光带。
一段记忆出现在脑海之中。
很多都是重复的，在坠机的房教授那边看到过。
但也有新的记忆，就比如酒店老板。
面前房教授的记忆中，酒店老板的逃遁不只是为了给刘警官传递罗安镇的消息，他还携带了另外一个任务。
将一份实验资料传递给位于东北的某个人手里。
这个人叫谭月明，是个持有银手指的邪教成员，位于最北端的城市之中。
资料的内容也在记忆之中，不是别的，正是关于李慕依如何转化罗安镇居民成为眷族的实验数据。
目的没说，但黎音也猜得到。
那边恐怕又在弄什么惨无人道的实验，而且还是在边境附近，远离权力中心，在那里，他们搞得只会比罗安镇更肆无忌惮。
这件事，得和谢云霄说，让其联系那边的人调查。
除此之外，让她有些在意的就是，这个资料是不是传递给了总部。
如果是，难道总部在东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她否决了。
不可能，时间对不上。
实验的最终成果是在后续的分裂鬼事件，在那之前，房教授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实验是失败的。
不可能将失败的数据传递给总部。
那他们要做什么？
黎音有点想不明白。
继续看记忆中的画面，房教授将从罗安镇带回来的变异居民，用了不知名的方法变成了一个血肉团，贴在了酒店老板的身上，用这种方法来传递资料。
想来也是，他做的这些实验，基本上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用电子设备传输或者纸质资料，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房教授的记忆很是混乱，不像坠机的分身一样，按照时间线逐层推进，而是极其的碎片化。
刚刚看完酒店老板的部分，又跳到了他的过去。
从记忆中黎音可以确定，这人就是个神经病。
他不会笑，一切人类该有的情感也都非常淡薄，他不理解人类这个概念，也不认为周围的人和自己是同类。
在他的认知中，人和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喜欢的就摸摸头，不喜欢的就一脚踹开，需要实验就拿来用，不需要就晾在一边，他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即使是他的养女，苏霁和李慕依，他也不会当其是家人，只是养在身边的两只变异小白鼠罢了。
是两个不错的实验对象。
他的前二十年几乎没有任何目标，普通的上学，普通的毕业，普通的科研。
直到邪教找上了门。
一个老外，却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向房教授说出那句已经听了数次的话。
“你知道世界的真相吗？”
可这句话好像被某种力量加密了，没有在任何一位邪教成员的脑海中留下具体的解释，只能看到陷入长久沉默的房教授。
等他恢复正常，已经是邪教的一员，开始了人体研究。
黎音在他的记忆中，只感觉出了一种想法。
反抗！
反抗某种既定的命运，反抗某种不可抗的力量，反抗那个高悬于头顶的神明！
他不是为了人类，也不是为了生存，他只是觉得这个目标很有趣，值得用余生来挑战一下。
黎音有些不解。
这个邪教到底是做什么的？身为一个邪教，不信仰神，入教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反而是反抗神？
他们反抗的是什么？湖里的鱼怪那种东西？
从他对我的态度来看……他可能真的把我当成某个神了，所以才对我这么感兴趣，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接近我。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黎音很在意。
就是记忆中提到过的，‘既定的命运’。
这句话，舅舅的录音中也曾提到过，加之他留给自己的那枚印章下面的符号，与邪教如此相似。
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舅舅隐藏的身份，绝对与他们有关。
至于是什么关系，黎音暂时还没有线索。
只希望，不是最坏的方面吧……
脱离记忆画面，黎音看着面前的刘警官，又是一叹，转身朝小王警官招了招手。
楼上的人三人见她抬起头，连忙快步来到楼下。
谢云霄先是吩咐餐厅中的异常局工作人员离开，随后看向黎音的方向，静静地等着她先开口。
黎音看向小王警官，轻声问道：“刘叔的家人还在吗？”
小王警官默默点头：“在的，刘哥是从西北考到这边来的，他的父母在老家那边生活。”
“可以的话，联系一下二老吧。刘叔的事情，不能瞒着他们。是葬在临海还是老家，需要他们二老来决定。”黎音语气平静，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小王警官知道这件事必须有人做，即使再残酷，那也是刘哥的父母，他们有权决定儿子的最后归宿。
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餐厅，去外面联系局里的人，前来处理后续事宜。
黎音又看向了谢云霄，开口问道：“这个归一教，你肯定知道什么吧？”
听到这个名字，谢云霄明显一愣：“临海大学里的怪物，真是他们弄出来的？”
“我需要他们的资料。”
“不行，这是机密。”
黎音直视谢云霄的眼睛，缓缓开口：“云霄，这件事关乎重大。我舅舅的失踪，刘警官的牺牲，还有临海大学的事件。我身边因为他们而死人太多了，我必须找到事情的真相，给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
谢云霄依旧摇头，开口劝道：“黎音，这件事你别查了。归一教很复杂，涉及的东西非常多，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深远，还要危险。”
黎音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别和我说，你们异常局和归一教有联系。”
谢云霄叹了口气，摇头：“很多事情，我也没资格知道。所以，我不敢打包票。”
黎音沉默了一下，再次问道：“你也调查过，对吧？”
这次轮到谢云霄沉默了。
半晌，她才缓缓点头。
“所以我才说，你不要再深入调查了，没有用的。如果调查得太深入，恐怕连脱身都很困难了……”
黎音看着她的表情，突然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摇头。
“云霄，战友？你又来这一套。有话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你才肯告诉我你掌握的资料？”
这个谢云霄，一直玩这一套也不嫌累。
如果她真的一点都不想透露，最开始的那一句疑问，就不会说出口。
后续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直接表示‘不知道’不就得了？还用得着说一堆废话来劝自己不要调查？
她的意图，简直太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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