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用这种毫不掩饰且并无友善可言的目光打量，陈言感到相当不自在。
甚至一句“外公好”也说得慢了半拍，这三个字从他嗓子眼里跑出来，有种“这是我的声音？”的感觉。
莫叔叔也这样审视过他，但那时候彼此之间有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不像现在一样，陈言甚至觉得是不是要反问一句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过被告的都知道，那种感觉实在让人不舒服，好像对面的人恨不得透过你的衣服、血肉去看见那颗心。
立刻陈言就意识到，眼前的汐汐外公，是自己先前从未接触过的类型，而且是很难缠的那种。
“哦。”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是秦广对外孙女带男朋友来拜年的回应，也是对莫泽的总结。
“就你自己吗？你娘呢？”
秦广说的是“你”，而非“你们”。
他暂时对陈言提不起兴趣，再差也不会比莫泽那个混小子差，再好也好不到哪去，切。
“我们和妈妈一起来的啊，刚才妈妈这会儿去三舅公那里拜年去了。”
莫小汐淡淡说道，她也觉得怪怪的。
妈妈要找外公外婆的时候，也会问自己“外婆去哪了”，而非“我妈呢？”
说话者都是用的对方的视角来讲述涉及到的人的身份的，这样才便于交流。
刚才外公也是说的“你娘”，按理说是很正常的，莫小汐却嗅到了一丝不满的意味，总觉得他的语气很不友善。
只是不知道这是桶中满溢而出的一丝气息，还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兆。
莫小汐后退了半步，摸索了几下终于碰到了陈言的手，这才安心了不少。
“呃，外公，外婆去哪里了？”
莫小汐问道。
“去她们家去了，估计是在老大那儿，反正你娘不是在老三那儿吗，说不定她们娘俩已经碰上了。”
莫小汐的外婆有不少兄弟姐妹，大家在镇上虽然是各有各家，但也都是聚在一起，走两步就到了另一家。
“呃，哦，那那我们去找外婆了。”
很显然莫小汐想逃离现场了，她并不害怕外公，只是觉得抛开亲缘关系谈个人，她和外公一定相当合不来，不是一路人。
“去吧去吧，我还得在这儿待会儿，把剩下的卖出去。”
外公秦广简单拾到了一下摊子，归拢了一下被拨拉开儿显得分散的小黄鱼干。
他都想好了，过会儿他就回屋里去，搁家的大厅中坐着，有本事女儿别来拜见自己。
“外公再见！”
莫小汐有些僵硬的迈步，随后越走越快，直到拐进了巷子里。
“慢些，小心点。”
陈言亦步亦趋的跟着。
“呼...”
莫小汐拍拍学长的手，安慰道。
“学长不要担心哦，外公他就是这样不擅长和人交流，嗯！”
给陈言逗笑了，到底是谁在火急火燎的啊？
他捏了一下汐汐的手心，好让她镇静一些。
“嗯嗯，不担心，我们去找外婆吧？”
陈言看了眼周围，旁边的石砖上还有青苔，或许是因为人比较多，这里的环境条件是远不如莫爷爷那边的。
毕竟是小镇中心了。
陈言对汐汐外公的这番态度倒是无所谓，他来之前从汐汐那里问过了，秦阿姨也嘱咐过他一些事情。
但她们俩是外公的女儿和外孙女，不好说他坏话的。
也正因如此，陈言早先就不觉得这个外公会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哪怕他并不了解对方。
陈言的想法很简单，因为秦阿姨和汐汐都是很好很好的人，都是他的家人，如果有谁和他们不对付，那不就是在和他找茬？
这是他主观的想法。
而且再者说来，陈言又不是卑躬屈膝的讨好型人格，也不欠谁什么，如果汐汐外公不待见自己，那就不待见吧，反正他又不和老两辈的人过日子。
“啊对！要去找外婆的！”
莫小汐反应过来，赶忙看了一下四周，确认自己和学长所处的位置。
“走叭。”
她拉着学长往箱子深处走。
与爷爷那边的地广人稀、只有过年才热闹些不同，陈言看见这里还有人在开店卖东西，甚至还有汉堡店和蜜雪。
业务范围真广啊。
在一个落后的村镇看见这些店面，而且还不是没听过的地方牌子，总感觉怪怪的。
不过陈言还是顺手买了一杯，汐汐嘴里在吃东西的话，就没功夫胡思乱想了。
很快他们成功找到了莫小汐的外婆，她正在一个小卖铺门口坐着和人聊天，一边烤着火。
见到外婆的莫小汐明显和见到外公的时候不一样，她暂时松开了陈言，跑上前去。
同一时间，外婆也在不经意间瞟到了莫小汐，反应过来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外孙女，于是她话说到一半，赶忙起身去迎。
“奶奶，我回来啦。”
外婆也开心的说着话，不过眼神之中显然对此感到十分意外。
自然，在过往的岁月里，秦爱莲也曾和父亲有过争吵，也提前中断了过年的团聚，随后再下一次回来就是新的一年了。
这还是外婆第一次在“战后”见到她们再回来，以往都是他她追出去。
陈言没太听懂外婆口中的方言，不过根据她笑得合不拢嘴的表情，可以判断出来大致意思。
“姨姨好！舅舅好！”
莫小汐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
陈言总觉得这一幕他见过很多次了，而且...他向几位的身后看去。
好多的人，以前他觉得夏叔叔有三个兄弟姐妹，再加上各自的下一代，那个过年气氛就已经很热闹了。
现在他才知道了什么叫做“族”，好多好多的人在谈笑风生，七大姑八大姨可能都是往小了说了。
陈言本能的感到有些头大，他是那种在人堆里会觉得不自在、感受不到温馨的人，单纯因为人多很吵。
而且他也不可能和在场每个人都做到关系十分熟络，日后也免不了受此困扰。
只能说他和汐汐将来的孩子过年有福了，数不完的亲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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